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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他要去上大学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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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飞逝,转眼已是1985年的秋季。杜晴妤距离毕业仅剩一年时间了。
她争分夺秒地读书学习,期待毕业时能以优异的成绩留在城里教书。
美好的校园时光滋养了杜晴妤的心灵,也滋养了她贫瘠的身体。她的脸颊终于白润了起来,身体也比以前厚实了很多。她身上的衣服总算不像是挂在一根竹竿上,空空荡荡的了。
又是一个周末,图书馆阅览室里,只有杜晴妤一个孤零零的身影。
清晨和煦的阳光透过玻璃窗洒在阅览室里,也洒在杜晴妤身上。她孜孜不倦地看着、写着,毫不在意窗外的风景。
“晴妤!”胡小秀突然从杜晴妤的身后冒了出来,恶作剧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杜晴妤吓的一哆嗦,回头一看,哭笑不得地说:“哎哟,是你个鬼呀!想吓死我啊你!”
“看你看的这么专心,人家怎么好意思打扰你嘛!但是有不得不来通知你一件大事嘛!”
“什么大事?你有喜了?”杜晴妤坏笑着。
“哦哟,讨厌!你怎么这么蔫坏蔫坏的!”胡小秀捶打着杜晴妤,撅起嘴,“不是啦,是某个人有喜了!”
“谁啊?”
“王春江!他考上大学了!”
“啊?真的呀!”
“那我还能骗你啊!他刚刚托人来喊我们去吃饭呢,今天中午,就在学校外面不远的一家饭馆。”
“他考上哪个大学了?”
“不知道啊,等会你去了自己问他呀!”
两人挽手不紧不慢地走着。远远看到王春江正站在饭馆门前恭候着。
王春江跑了过来,亲切地问候道:“杜晴妤、胡小秀,来了啊!”
杜晴妤大方地伸出手去,“祝贺你,王春江!”
王春江的脸刷的红了,他抓耳挠腮地就是不敢伸手去握住一个女孩子手,更何况是这个女孩子主动赢得先机。他一时慌乱无措了。
“哈哈,都是马上要念大学的人了,还害羞!”胡小秀才不会错过这个千载难逢的调皮机会,她故意推了王春江一把,王春江踉跄了一下,急忙抓住杜晴妤的胳膊,才没向她怀里跌去。
“胡小秀!看我不掐死你个小精怪!”杜晴妤气红了脸,朝胡小秀追去,两个人打来打去,把王春江晾在了一边。
王春江叹了口气,回到了饭馆门前,抱着胳膊看着这两个女孩的青春嬉戏。
“两个疯丫头,干啥呢,大庭广众的!”刘老师刹住自行车,一脚蹬地,停在饭馆门口,眼睛瞅着打闹的两个人。
“刘老师,你来啦!”王春江赶紧过来把刘老师迎进饭馆。
“刘老师好!”
“刘老师来啦!”
“刘老师好!”
屋子里的同学们纷纷向刘老师致意。他们围绕着刘老师,刘老师慈爱地看着同学们,一一说着话。
“……这是杨冰。胖了哟,在读书还是干嘛?”
“刘老师,我哪个是读书的命哦,我初中毕业了就回农村种地去了!现在娃都几岁了!”
同学们看着他粗壮笨拙的样子哈哈大笑起来。
“罗成!……你……”
“老师,你肯定不知道我在搞啥子!”
“哦哟,这么神秘!”刘老师扶了扶眼镜。
“在咋子嘛?”同学们都望着他。
“哈哈,我现在在开车,跑运输!”罗成一脸得意,跑运输可是个吃香的工作。
“行啊,你小子!好好干啊。”刘老师拍拍他的肩膀。
“晴妤,在中师过的好吧!看看,这都女大十八变了。”刘老师看到了挤在角落里的杜晴妤和胡小秀,“小秀啊,你跟着晴妤一个班,可要跟她好好学习哦!”
刘老师的目光重新回到王春江身上,郑重其事地说道:“你们知道吧?前几天,我收到王春江考上武大的喜讯,我真是高兴的一晚上都没睡着。
咱们班人才济济啊,可是只因为咱们都是农村娃,难得出头。这好不容易出个杜晴妤考上了中专,老师脸上光彩极了。
这没想到当年拒绝中专一心想考大学的王春江,能最终实现他的梦想,考上武汉大学这个名牌大学,老师我真的觉得自己这一辈子书没有白教。
剩下的同学们,也都朝气蓬勃地走向了社会各个岗位,一个个成家立业,过上了自己幸福的小日子,我打心底感到高兴。来来,今天老师要跟你们喝个痛快!”
在刘老师的带领下,同学们纷纷落座。
王春江打开酒瓶,先给刘老师斟满一杯。
“来来来,这第一杯酒啊,我祝春江学业有成、前途无量!”刘老师举起了酒杯,在同学们的应和中一饮而尽。
“这第二杯啊,我祝读书的同学们都能才堪大用,将来造福一方,福荫乡梓。”刘老师将杜晴妤、胡小秀、王春江挨个看了一眼。
“这第三杯嘛,我要祝没读书的同学们早日成家立业,好好干活、工作,让自己的家人能享福。”
酒过三巡,刘老师晃晃悠悠地走了出去,在同学们依依惜别的话语中骑着自行车晃晃悠悠地远去了。
结过账,同学们三三两两地往回走。
王春江和杜晴妤落在了人群后面。
“王春江,你什么时候走啊?”
“今天5号,我7号的火车票,学校说10号之前到就行。”
“真羡慕你啊,能上大学!”
“你也不错啊,这马上就能参加工作了,能挣工资了!不像我还要熬上四年。”
两个人突然没有话说了。沉默着,并排往前走着。
“杜晴妤,其实我……”王春江突然开口,认真地样子像是有什么特别的话要说。
“喂,王春江,走那么慢干嘛,跟个娘们似的!”前面几个男生扭过头来。
“其实什么?”杜晴妤不解地问。
“……嗨,没,没什么……”王春江甩开步子,一口气追上了前面的男生们。
“刚跟王大帅哥说什么悄悄话呢?”胡小秀凑了过来,盯着杜晴妤的脸分析着。
“你咋恁八卦呢!我俩啥也没说,我就问他啥时候去上学。”杜晴妤推开胡小秀,朝前走去。
“哎哟姐,还生气啦!别啊,我就是随便开个玩笑。”胡小秀又凑上去挽住她的胳膊,死死地缠住。
“唉,怕了你了!”
回到学校,胡小秀就去会她的男朋友去了。扔下杜晴妤一个人在湖边坐着。在她的不远处,隔着一个灌木丛,几个男生正在打牌。
“张冲那小王八蛋又去泡妞去了?”
“是啊!看看人家找的女人,那个漂亮!再看看你我几个铁杆光棍,连个丑八怪女朋友都没有!” 杜晴妤知道,他们说的张冲就是胡小秀的男朋友。她还想看这几个男生的笑话,谁知道接下来的话竟让她难堪不已。
“哎,我给你介绍一个好不?”
“谁啊?”
“就是1班那个女学霸!”
“你说那个叫杜什么?哦,对,杜晴妤?”
“对啊,就是她!一准的黄花闺女。没跑。”
“滚你的,那女的那个丑,简直是个丑婆娘,搁我们村老光棍都不会娶。”
仿佛一声惊雷在杜晴妤耳边炸响,她无地自容地恨不得跳进湖里。
“人家哪不好了,你还不要,真是!”
“你愿意要你去追啊!说的好听!”
“要我说,她人是不错,知书达理的,就是太瘦,恐怕生孩子都不好生!”
“对啊,找女人,就要找那种屁股大的,才能生儿子叻!”
“屁啦,还生儿子,咋,生个闺女你掐死不成。”
杜晴妤趁他们还没有注意到自己,悄悄地离开了。她第一次觉得校园的一切都是那么灰暗,那么可怖。她流着泪,又怕被别人看见,躲躲藏藏地回到了宿舍。
躺在床上,杜晴妤将一个小镜子对准了自己的脸。
客观地说,相对进城前,杜晴妤的脸舒展了很多,可是高耸的颧骨、削瘦的脸颊、扑克牌似得脸型,怎么看怎么没有女人味。更何况,脸上还常有一种苦出身的忧郁和坚毅,更是让人退避三舍。
杜晴妤要是不笑的话,看起来呆呆的、冷冷的,让陌生人不怎么敢接触。她是一个慢热的人,唯有亲近的人才真正地了解她。
“咦,我说晴妤姐,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居然没去自习!”胡小秀满面春光地回到宿舍,在床边蹦起来打了杜晴妤的被子一下,“咋不吱声?睡着了?也不至于睡这么死吧?”
“去你的!你睡觉才死!”杜晴妤突然坐了起来,披头散发的,显得一脸凶神恶煞。
“哎哟!”胡小秀被吓了一跳,后退的太急,后脑勺竟撞到了对面的上铺,还好铺着的棉絮帮她挡了一下,不至于太疼。
“咋了嘛!我就这么丑的吓死人?”杜晴妤几乎要哭了。
“没……咋会……是我……是我……是你突然起身,吓到我了。我不是以为你睡着了吗!”胡小秀勉强的解释让杜晴妤更加伤心了。
她对自己的容貌彻底失去了信心。从此再也不去关注自己的那张脸,好看也罢,丑也罢,不都是自己吗?她一边安慰着自己一边朝粗枝大叶的道路上一去不复返。
作者有话要说: 节奏很慢,请耐心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