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霹雳之莲华》忘玉之心

2、章一 遇神

　　“清风拂月佳人影，香莲映日故人情，朱雀吐心，唯有意难平。”
　　一袭红衣逶迤于漫天黄沙中，浅吟低唱着。
　　“唉——汝来了。”黑衣魔神的身后传来轻声的叹息。
　　时值魔神弃天帝降临，神州三柱崩毁，万民处于水火之中。
　　磐隐神宫外，柳生剑影以命化万神劫阻挡弃天帝，弃天帝为其所感，滞留神宫外一日。
　　“弃天帝……”红衣人直面魔神，却丝毫没有胆怯，“神州不会毁在你之手中，你是知道的。”
　　“回头是岸。”魔神身后的白衣佛者再次出声提点。
　　以神州大地为棋盘的一场局，才刚刚开始罢了。
　　“哈——”弃天帝负手而立，神威四溢，“凡人，你有求于吾。”
　　“不如说是互惠互利。”红衣人甩袖化出桌椅茶具，坐下烹茶。白衣佛者亦走上前，坐在红衣人身旁。
　　“莫有恃无恐。”魔神略有不悦，但仍是坐到两人对面。
　　一盏苦茶奉至魔神面前，清香袅袅，汤色澄澈。
　　佛者见魔神不为所动，拿出了一包糕点，拆开油纸，递了过去。
　　“可笑之举。”弃天帝道。
　　“那么，高高在上的神啊，有什么能让你动容呢？是天下的分合，还是苍生的兴亡？”红衣人摆出一副好奇的模样，“可是这些明明与你无关啊，神为什么不好好待在天上，偏偏要来这在你眼中甚是污秽的人间呢？有时候，爱比不爱更是可悲。”
　　“慎言。”佛者一手按在红衣人手背上。
　　“罢了，我们还是开门见山吧，反正我也算不上什么智者、神棍的，也别走什么弯弯绕绕的套路了。”红衣人说出了她的所求，“我要你一滴神血。”
　　“可。”魔神神色淡然，异色双瞳中流露出些许意趣，“吾与你立下约定，若你可始终初心不改，吾便允你所求，然如若你迷失，吾要你顺应你之天命。”
　　“魔神，你已与我有约定。”佛者试图阻止。
　　“好，一言为定。”红衣人粲然一笑，“但是你先要予我半滴神血，要是此战你被送回去，再也下不来，我可上不去找你讨要。”
　　佛者瞬间明晰了她的小算计，她是想空手套得半滴神血，因为魔神此战必败。然而转念再行思考，连自己都一眼看破的伎俩，魔神又怎会入这种圈套。
　　出乎意料的，弃天帝允了。半滴如淬金光的神血落入红衣人手中的玉瓶。
　　此间事毕，红衣人转身离去，似乎对磐隐神宫之战最终的结果毫不关心。
　　“现在还不是我入世的时机，反正还有那些先天大能舍生忘死，我才不要在这么个烂时间暴露自己。”红衣人喃喃自语，脚步却不由得放慢了。
　　突然间，天摇地动，她心下明白，人神最终之战打响了。
　　“与我无关，与我无关。”可三先天皆与她有旧。
　　“与我无关！”可她还记得苍，那个为了墨尘音生机而被她捉弄的道者。
　　“与我无关与我无关与我无关啊——”可崎路人是她娘亲的师兄。
　　她的心很小，装不下什么天下苍生，只装得下她的亲友，甚至，她厌恶为大我牺牲小我这一行径。不过她更厌恶失去，因为她有的本来就很少。
　　当情感压倒理智，红色身影挡在了魔神面前。
　　“汝回来了。”白衣的佛者静立一旁，双手捧着金灿灿的宝镜，映出红衣人绝世的容颜。
　　“你不应阻吾。”魔神摊手伫立，漠视万物。
　　“错喽，我才不是来阻止你的，我可惜命了。”红衣人转身扶起护在身后的崎路人，在他惊诧的表情下递给他一颗丹药，“只是想起我还欠着人情哩，趁早还清才心安啊。”
　　“挡吾者，亡。”魔神移形换影，带着白衣佛者进入神宫。
　　红衣人一手一个，拦住了苍与崎路人，道：“先助你们回复真气，凝神聚气。”
　　神宫内又是一阵天摇地动，苍匆匆打断了她的疗伤，赶进神宫，崎路人也欲再战，却被红衣人制住周身大穴。
　　“哎呀，快放开吾！”崎路人气急，呕出一口淤血。
　　“静心，你的旧伤本来就还没好全，就这么急着为苍生杀身成仁？那早说啊，当年我就不用留手，直接在素还真和鬼王棺面前送你归西！”怒极反笑，全力流转真气，破开崎路人筋脉中的阻塞。
　　“劫难面前，总要有人作牺牲，吾之路从不孤独。”崎路人试图说服红衣人。
　　“我呸，你的命是我救回来的，我不许你放弃它！三先天有神之招，苍和那个恨长风等着坑弃天帝，有你没你都一样。”红衣人一边为崎路人化解体内伤势，一边反驳道。
　　“哎，那别怪我乱来了！”崎路人聚集内力，欲强行攻破周身大穴，吓的红衣人立马收回自身功力。
　　乘红衣人收功，崎路人闪身进入神宫内，气急败坏的红衣人也跟了进去。
　　只见佛牒击毁圣魔元胎，一道天光之柱破开乌云围住弃天帝灵视识，接引魔神回归。
　　众人刚松了一口气，却不想变数陡生，宝镜落地有声。
　　为什么弃天帝自降临神州便一直将白衣佛者携带身侧？先前种种猜测都错了。
　　“怎会如此！”红衣人本以为自己算到全部，没想到弃天帝还留有这么一招。
　　弃天帝正试图占据白衣佛者的身躯，黑色的魔气缠绕在雪白的袈裟上，散发出极其可怕的毁灭之力。
　　三先天无力再出神之招，将内力灌注于弦首，助其再出极招，却难撼弃天帝周身毁灭之力。银鍠朱武更是伤重难支，站都站不稳。
　　崎路人心急如焚，自己却也已是强弩之末，只得对红衣人大声喊道：“你再不出手，不仅神州覆灭，你娘亲也无复生之机啊！”
　　被戳中死穴的红衣人如梦初醒，挥去脑中万般思绪，全力击出神秘功法——祈天圣火印。
　　足以克制一切邪功魔气的强大招式破开魔神毁灭之力，而后却尽被佛者身躯吸纳，仿佛此招臣服于佛者一般。
　　眼见佛者身躯样貌变换为黑衣魔神，红衣人顾不得藏招，一时间极招尽出。
　　先是气运九州生气恃风雷，手出石破天惊混元掌，直击魔神心口，被未知力量所阻后，再运玄子神功，轰出明心圣火和祈天圣火印的合招，袭卷魔神全身，又是徒劳无功。
　　“剑……心……”佛者竭力吐出三字，周身魔气重新聚集起来。
　　红衣人心领神会，一手贯入自身心口，面不改色地拔出鲜血淋漓的一把残缺之剑，一手将装有半滴神血的玉瓶抛给崎路人。
　　“出师未捷身先死，复生娘亲就托付给你了。”
　　弃天帝强行控制佛者身躯，意图出招击毁最后的神柱，佛者豁命遏制也只能留下五成神力封存己身。
　　红衣人执残剑飞身跃起，剩余五成神力正面袭来，剑势一往无前，任由神力重创其身。
　　五成神力击向最后的神柱，三先天奋不顾身舍命挡招也仅化解了三成，而剩余的两成竟然使神柱产生了数道裂痕。
　　与此同时，红衣人的残剑没入了佛者的心口，好似金属破碎的声音响起，佛者全身爆血，兜帽袈裟碎裂开来，盖住整张脸的墨色面具也被震碎，飞散的黑发一瞬尽数变白。
　　弃天帝终于由天光之柱飞升上天，漆黑的十二翼舒展在白色的光辉中，挥落万千黑羽。
　　“啊——”红衣人与佛者齐声痛呼，一个形似时计的破碎虚影由佛者心口浮现，随着指针飞速逆转，红衣人的躯体也迅速幼化，转瞬间就变成了孩童般的身量。而后时间异法止歇，刺入佛者身躯的剑化光回到被宽大红衣包裹的女童的心口中，佛者勉力揽女童入怀，打算以自身为垫护住她。
　　气劲消散，崎路人总算能靠近半空中的两人，飞身接住了他们，踉跄落地。
　　“无名人啊，你没事吧，吾家莲心怎么缩水了？”崎路人扶着佛者，不可置信地检查着他怀中的女童。
　　白衣浴血的佛者无名人始终紧闭双眼，气息奄奄，没有应声。
　　被两成神力击出裂痕的神柱摇摇欲坠，靠近神柱的三先天连忙以自身真气维护神柱，弦首亦然。四人早已气空力竭、伤重难支，全凭一腔护世热血耗命而为。
　　“祈天圣火·涅槃诀。”飘渺虚音乍然响起，一道圣洁纯净的火光包裹住整座神柱。
　　红衣女子手捧青玉质的莲花灯盏，飘忽而来，轻轻一掌推开崎路人，抱着无名人和他怀中的女童跪坐于地。
　　银鍠朱武勉力提气作御敌式，崎路人更是直接出招打向陌生的女子。
　　“且慢！”弦首出声呵止两人，“此火能修复神柱之损。”
　　红衣女子似乎只关心她怀中的两人，抬手轻柔地为无名人拭去脸上斑驳的血迹，露出了一张绝世的容颜。
　　“啊呀，怎会如此？”崎路人惊道。
　　那张脸竟和他的小莲心如出一辙！
　　“不知阁下何人？”疏楼龙宿意图试探这名突然出现的神秘女子。
　　女子恍若未闻，以奇特功法点燃手中莲花灯盏，似是自言自语：“千年一梦，还不愿重归完整吗……吾儿，天命近了……”
　　她怀中的无名人战栗不已，神情更是悲痛万分，眼角生生淌下了血泪。
　　“不……不要……”无名人奋力起身，如同涸辙之鱼的垂死挣扎，袖中灵光乍现，启动了某种转移阵法。
　　包裹神柱的火焰烧燃得更为剧烈了，红衣女子的身影随之更为虚幻。
　　她不过是缕执念太深的幽魂。
　　“吾会用吾最后的力量修复此神柱。”红衣女子将裹着过大衣物的女童送入崎路人怀中，神色黯然，“汝等速速离开神宫，待神柱修复，神宫会彻底关闭。”
　　未等众人回复，她已尽化圣火融入神柱，因神柱逐渐修复，神宫大门缓缓阖上。
　　疏楼龙宿身负嗜血者能力，虽功力耗尽，躯体比之人类还是强了很多，一手佛剑分说，一手剑子仙迹，往神宫大门奔去。
　　苍常年抡怒沧琴，抡一个银鍠朱武绰绰有余。
　　崎路人最轻松，抱着孩童身型的红衣人急急而奔。
　　然而，磐隐神宫的关闭只是这场魔神浩劫的终结，另一场灾祸——死神的游戏不过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