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童话》岳万更

5、第5章

　　白马在假期总是跑得比往常更快，似乎比我们这些学生更爱撒欢儿。
　　进入单调又忙碌的高三生活后，我认识了一个新朋友。
　　初次见面的剧情老套又狗血，没错，就是英雄救美，我是“英雄”，板板是“美”。
　　在一群染着彩虹发色、戴着彩虹色美瞳的混混中间，黑发黑眸的高个子男生板板有着无与伦比的美丽，吸引着我不顾一切地举起一块板砖，扔到梳着红黄蓝混合色鸡冠发型的混混的脚面上。
　　混混发出杀猪般的惨叫，叫声引来附近巡逻的学校保安。
　　混混们一哄而散，刚刚捡起第二块板砖的我还来不及摆出一个见义勇为的姿势，就被保安大叔揪住了命运的后衣领。
　　由于板板全程一言不发，我与保安大叔辩解了半个多小时才终于结束了这场闹剧。
　　在我还在犹豫是否要对英雄救美事件感到后悔时，板板递给我一杯奶茶，柚子味的。
　　于是我们就这样认识了。
　　大概都信奉“相逢何必曾相识”，我们没有交换彼此的姓名，也没有简单地介绍自己，只是通过每周一篇随笔的方式交流。
　　——板板他不说话。
　　在一个拥有非主流封面的大笔记本上，我写下用来与板板建交的第一篇随笔。
　　主要内容有：根据第一次见面时我使用的工具，我给板板起了“板板”这个名字；我在前天又看见了那群小混混，那个“鸡冠头”依然跑得飞快；下周又要考试，考试卷多到我的书桌已经装不下；由于头发的领地越来越少，数学老师在考虑哪个颜色的头巾比较时髦；蜂蜜柚子茶里面要不要考虑加片薄荷；我还有三天就要过生日了……等等。
　　板板准确地抓住了我的随笔的重点，在我过生日那天不仅送上加了薄荷叶的蜂蜜柚子茶，还附赠了一个小蛋糕。
　　“所以奶茶店不只卖奶茶，还卖小蛋糕吗？”我看着靠近操作台的桌子上一个透明陈列柜里摆着的五颜六色的小蛋糕，问旁边正制作另一杯奶茶的板板。
　　“啊，那个啊，是板板的妈妈做的，因为味道不错，老板说可以拿来在店里销售。”同样在奶茶店兼职、负责订单的男同学帮板板回答了问题（大概觉得我给板板起的名字很好听，其他人也叫板板为“板板”了）。
　　当我看到板板回复的随笔里对我的称呼时，我真是觉得既惊讶又羞耻。
　　板板叫我“铁拐李”小姐，板板怎么会知道这个代号呢？
　　我在第二篇随笔里问了出来，同时用大篇幅写下对生日小蛋糕味道和口感的好评，以及许下想吃柠檬千层塔的愿望。
　　于是接下来的一周，奶茶店的小蛋糕特卖陈列柜里都是柠檬千层塔。
　　万分感谢板板的妈妈。
　　再这样吃下去我会变胖的吧。
　　我一边这样想着，一边接过板板手里的大笔记本和用餐盒装好的蛋糕。
　　最近的晚饭都是奶茶店卖剩下的蛋糕。
　　似乎每认识一个新朋友都会省下一笔饭钱呢。
　　秋日傍晚的火烧云格外的好看。我坐在出租屋的小桌前，一边吃着蛋糕，一边翻看板板的第二篇随笔。
　　板板是一个异能者，他的异能是一天不说话就可以看到其他人头顶的字幕（我本来以为这是一个身有缺陷但依然顽强生长的光辉形象，结果是一个为了维持中二异能而做着中二事的中二少年）。
　　我没想到板板如此坦诚，毕竟从时叔叔和元大叔偶尔的对话可以分析出，异能者与他人之间似乎是戒备、至少是冷淡的关系。
　　“朋友之间就应该是彼此信任且坦诚的。”板板在第三篇随笔中如此写道。
　　是嘛，忠诚是少年漫画里主角必不可少的特质。
　　那我也要坦诚一点，“所以是什么样的字幕？是外文电影里的翻译或者综艺里的吐槽和颜文字那样的字幕吗？”我在第四篇随笔里如此问道。
　　“差不多吧，比如【‘铁拐李’小姐】就是我第一次看见你时你头顶上的字幕，而且是红色的，旁边还有一个，‘#’字？”板板在第四篇随笔里如此回复。
　　第一次？所以每个人的字幕并不是一成不变的吗？
　　“#”，应该是代表生气、愤怒的表情吧。
　　所以板板到底知不知道我也是一个异能者？
　　“你也可以叫我‘金’，这是我的代号。”
　　嗯，沉默是金，没毛病。
　　期中考试以后我就可以不使用拐杖了，虽然我的代号并没有因此而更改，但我已经不再纠结于此了。
　　“如果房间的天花板太低的话，字幕会浮在楼上的地板上吧。”板板在第七篇随笔里如此吐槽道。
　　啊，那样的话，好像是的呢。
　　除了写下每周一篇的随笔，笔记本还多了一个记录日常对话的功能，诸如“李：出租屋不隔音，邻居家的熊孩子今天清晨创作了一首打击乐”、“金：妈妈热衷于制作小蛋糕，似乎有向面点师发展的趋势”此类。
　　笔记本因此用得很快，我在考虑下一本笔记买哪种风格的封面比较合适。
　　“金：还是非主流的吧，我个人比较恋旧。”
　　文具店里，我在一排本子前犹豫不决，板板做主取出其中一个，在上面写道，“金：现在你头顶的字幕是灰色的【选择困难症晚期患者】。”
　　在第二本笔记本上，板板已经开始给我分享异能发动时的经历。
　　“金：事实上我偶尔会被用于查找罪犯，毕竟我这个异能真的很方便。只不过只能当做参考，而不能当做证据。”
　　“李：给出最终结果，为调查指出最准确的方向也是相当伟大的贡献了。”
　　“金：只是偶尔也会知道一些令人尴尬的小秘密，尽管我并不是故意的。”
　　“李：啊，这样么。”
　　一个话题被终结。每个人都会有不想被别人知道的秘密。
　　避免人际关系变得糟糕的最好方式就是避开敏感话题。
　　虽然板板是有些自负且中二的少年，但在这点上还是与我有些心照不宣的默契的，于是自动转移话题。
　　“金：之前我有协助参与那起雇人顶罪的肇事逃逸案。”
　　啊，是那个啊，还上了社会新闻的头版头条。
　　我花了一个暑假的时间都没有找到的撞死李喜山的逃逸司机，板板看到那人时一眼就指认了，即使那人又给出了什么不在场证明，什么当时驾驶车辆的人是他家雇佣的司机，证据都摆好了依然无法撼动板板的字幕内容。
　　虽然异能力不能被当做证据，但警方只要照着结果的方向调查就好了。
　　“字幕内容就一定是真实的吗？”
　　这句话我并没有写在笔记本上，因为觉得像是一个卑鄙的人的妒忌，或是不考虑事实的恶意揣测或诽谤。
　　与每天晚上只是梦游般在房间里踱步的我相比，板板真的有用多了。
　　我的异能应该更有用些啊。
　　我一边这样想着，一边把用完的第二个笔记本放进床底的鞋盒里。
　　高三的寒假并不愉快，甚至去补习班补习的时间比平时上课的时间还要长。
　　不过有春节，可以挤出两三天回孤儿院放松一下。
　　在回去之前，我雇用板板的妈妈做了许多的小蛋糕，虽然数量不足以一个孩子分到一个，但两三个孩子吃一个还是可以的，反正也不是用来当做正餐的。
　　为了支付薪金我花费了去年省下的生日礼物补贴以及预支了今年的游乐园补贴。今年六一儿童节就不去游乐园了吧，高考之前也不可能去玩的。嗯，高考之后再去玩就好了，门票钱去做几天兼职就能挣到了。
　　在说些“啊，虽然小学的课业很多，但没关系，等上到中学就好了。”或者“啊，虽然中学的课业很多，但没关系，等上到大学就好了。”这样的话忽悠完我的弟弟妹妹们，我终于从一大堆熊孩子里脱身，随便找了一间空的活动室，扯了块垫子坐在地上。
　　得益于孤儿院良好的供暖，室内温度很高。
　　我脱下棉服盖在腿上，昏昏欲睡。
　　晚上足够的睡眠时间是无法保证的，总有死者留下的“鬼魂”趁我睡着时进入我的身体。
　　有些“鬼魂”已经没有神志，只是用着我的身体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有些“鬼魂”虽然有神志但似乎并不想与我交流，只是用着我的身体径自做着自己的事。
　　我的出租屋已经留下了许多的成果：一副未完成可能永远也完不成了的肖像画，一篇外文的读书笔记，靠床的那面墙上贴满由报纸或是广告宣传单上剪下来的字拼成的意义不明的信息，洗手间经常被杂物堵塞的下水管道，还有只留下银行卡密码但没有账号的密码本……
　　等我睁开眼天已经快黑了，一个下午就这么睡过去了。
　　因为姿势的原因脖子和肩膀有些僵硬，不过我还是觉得睡得很舒服。
　　除夕之夜，应该会有烟花放吧。
　　哎呀糟糕！我错过了包饺子！
　　新年第一天，没有吃到包有硬币的饺子，不嘻嘻。
　　某个弟弟因为被饺子里的硬币磕掉了乳牙而大哭，嘻嘻嘻嘻。
　　到了年纪就应该做这个年纪该做的事嘛，要掉不掉的乳牙就应该干净利落的掉下来。我一边给小新擦着眼泪，一边接住涵涵掉落的勺子。
　　话说我为什么要负责幼儿组的早饭时间呀，真是恨不得再多长十只手。
　　新的一年，一切都会好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