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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乞儿 ...

  •   这日中午,南雀镇平安街小吃铺子里,年过四十的李长河正在忙碌着,此时正是南来北往的客商歇脚吃饭的时间,小小的铺子已经是坐的满满当当,仍有那些个行脚的挑夫站在临街的包子笼旁,就着一碗茶水,将几个包子吃得是有滋有味。
      李长河忙不过来,便吆喝着正在门口玩耍的丫头来帮忙,丫头正玩得乐不思蜀,此时听爹在叫她,虽然意犹未尽,却仍是撇下一同玩耍的伙伴到店铺里帮忙。瞅着懂事的女儿,李长河满是皱纹的脸上也露出了欣慰的笑容。转身去招呼客人,临了吩咐丫头道:“可要管好那些个行脚,莫要被吃了白食,你需注意着些,另有要添水的,加柴的,你也需仔细照管好了。过了晌午,柜儿里你可领了两文钱去添置些物事。”把丫头欢喜得连声道谢,保证不出差错。李长河转身正要离去,又似乎是想起了事情,便谨慎着脸来,低声嘱咐道:“若是那白少玄又来了,只需打发他走,可千万不要出什么岔子,也不能叫那些个客人看见了耽误了兴致,影响了生意,知道吗?”丫头点头允了,这才匆匆离去,抹桌子迎客人地忙活开了。
      丫头刚满十岁,正是女儿心智初开之时,生得一副伶俐的相貌,和着清脆的嗓音,端的是惹人怜爱。此时正认真盘算着可领的两文余钱能添置什么物件才好,除了注意着那些脚夫之外,并没有注意不远处有双黑黝黝的眼睛正盯着她身侧的包子笼。笼屉刚刚打开,被又赶来的客人叫了去,眼下只剩下两个还在冒着热气,散发出诱人的香味。
      那黑眼睛亮起,似乎正要有所行动时,便听的“嘚嘚”的马蹄声由远至近,周围人忙着躲闪,并没有看见一个黑影朝着包子笼的地方快速的移了过去,动作之快如同那猫儿一般,随即躲到了阴影处,丝毫不引起注意,只剩下眼中的黑光朝着包子笼望去。那队人马到了铺子门口,大声叫嚷道:“李掌柜的,速速过来。”此时才安定的人们才看清那些人是些锦衣镖客。为首的是一个十八九的俊朗少年,一袭长衫,并无武人的彪悍,却另有一番潇洒,顾盼之间,眼神炯炯,俯仰之间,真真显着风流,身下的五花马也是打着响鼻喷着热气,大汗淋漓,却无疲惫之态,任谁见了不赞叹一声,好俊的人,好俊的马!
      言语间李长河已经到了马前,瞅见来人,忙堆上满脸的笑容,恭敬地招呼着,那些马上的人并不下来,只是原地勒马,只有那少年一个侧身,飞下马来,只落在街旁备好的桌椅旁,引得众人一片惊呼赞叹,拂了拂衣袖,坐下道:“多日不见,李掌柜的越发精神了。”
      李长河道:“丰裕公子过奖了,这把老骨头了,还有哪里好精神的。公子是要些什么?”
      丰裕公子道:“此次是专门讨些你那三十年陈酿来的,另备二十个馒头十斤牛肉来,做好了肉馒头分与手下。对了,那酒李掌柜的可不要拒绝了我啊。”
      李长河忙又擦了桌子,恭敬道:“怎么会,那些个东西一直留着,专等伺候着公子,您原谅则个,我给您备去,您慢用着茶水。”说完又嘱咐了丫头,转身朝着地窖去了。丫头何时见过如此阵势,心中对这个丰裕公子好奇得不得了,却碍于那两文的花销,心不在焉地盯着笼屉。那队人马也不言语,只是整齐地站在公子的身后街侧,这却招来了人们的围观,只是碍于面子装作其他,却都偷偷地拿眼睛瞄着那个长衫公子,更有些过往的小姐商铺的女儿们被那个眼睛弯弯笑眯眯的眼神掠过之后,羞红了脸。此时却只有一双眼睛没有随着众人瞧着那公子,而是紧紧地盯着笼屉上剩下的两个包子。
      突然间众人只觉得眼睛花了,之间那公子长身而起,手中不知如何变幻出了一条墨绿鞭子,一声脆响挽出了个鞭花,直直朝着一个跃向笼屉的黑影掠去,嗖地缠住了,顺势一带,重重的落在桌子前方,那影子却是一个转身轻巧地落地,朝着公子扑来。众人只觉的一切都在电光火石之间,将心提起来,莫名地兴奋起来。之瞧着黑影来时公子那公子一个轻巧的反身,将那黑影从后背剪住,动弹不得。众人瞧得精彩,便大声喝彩起来。此时丫头也被吸引了过来,待瞧见丰裕公子手中的物什时,大惊道:“少玄?你什么时候来的?”
      众人这才定睛朝公子手中看去,发觉是一个五六岁的孩子,身着破烂的黑衣,头发只有寸许,直直地炸起如同刺猬般,白净的小脸,几乎看不到白色的瞳仁令人怎么也看不透。白少玄被钳制着,并不慌张,只是眼睛怔怔地看着眼前正打量着他的少年,想不通怎么会吃亏。
      丰裕公子仔细打量着眼前的孩童,越看越惊心,心中突然打了个突,想起此行前师父交代自己的话,越发地觉得眼前的孩童可疑。便又将他仔细地看了一遍,依然没有办法打消自己的判断,但此时他决定仔细问问清楚。于是将孩子放下,但是长鞭仍是将白少玄紧紧缠住。
      白少玄被缠住,安静下来,也不说话。此时丫头忍不住跑来,边抚摩着他的刺猬脑袋,边朝着丰裕公子急切道:“公子哥哥,少玄弟弟不是坏人,你不要打他。”
      丰裕奇道:“你怎么识得他的,刚才明明是他要偷你们的包子。”
      丫头摇头道:“少玄弟弟只是饿了,那包子是我给弟弟留的,不是偷,公子哥哥把弟弟放了吧?”
      丰裕道故意道:“不是偷,那怎么偷偷摸摸的呢?这定然有古怪,丫头,可不能包庇着,若是送到官府上,可少不得五棍的。”
      见丫头不吱声,丰裕又道:“丫头,我这就将这小子送到官府上,让他挨板子。”
      丫头一听白少玄要挨棍子,大哭了起来。这一哭丰裕却慌了神,只因他急切想知道这孩子的底细,没想到自己却并不擅长套话,三言两语的没问着,倒是把丫头给吓哭了,不禁苦笑一声,看来这坏人还是做不得。忙好言相劝,无奈却越劝哭得越凶起来。
      打酒回来的李长河听到哭声忙挤过人群,瞧着眼前的情景,心中明白了大半,忙遣散了围观的人群,连那些个没有付账的食客也一并散了去。把公子请到内堂,满上杯好酒,仔细地陪着不是,道:“惊扰了公子,原谅则个。”
      丰裕公子将白少玄又前前后后看了一遍,问道:“这孩子是怎么回事?”
      李长河一听慌了神,忙道:“他只是一个乞丐,平日里少不得小偷小摸,只是不知道公子会将他擒住。”
      丰裕公子打量着李长河,又道:“那他姓甚名谁,哪里人氏?”
      李长河头上冒出了丝丝的汗珠,道:“只知他叫白少玄,其他的便什么也不知道了。”心想可千万可别恼了丰裕公子,不然拼着老命,也是在劫难逃。
      丰裕公子觉得有异,也不点破,只是瞅着白少玄,谁知白少玄却只是蜷缩着身子蹲在角落里,也不抬头,安静地让人觉察不到他的存在。觉察到这一点的丰裕更是心里一惊,忙又转头不去看他,试图寻找白少玄散发出来的气息,却震惊地发现居然无法察觉。仿佛那里从来没有这个人,但回过头来看确实又在。虽然自己的修为在门派里算不上是高,但是行走中洲也难逢敌手,迄今为止还没有什么人能够逃过他的气息搜寻,而眼前这个孩子实在是诡异了一些。师父这次的临行嘱咐依然在他耳边,定了定心。决定仔细问个清楚。
      白少玄见丰裕公子并无看向他的意思,便小心翼翼地朝着门口挪去,却不料明明看向李长河的丰裕蓦地转过头来对他一笑,似乎已经料到他会有所动作,瞧见丰裕似乎成竹在胸的神色,没来由地心理一阵不舒服。然到底是孩子心性,觉么着自己也逃不过去,索性缩在角落里,紧紧地盯着丰裕。
      那边丰裕公子不知用什么法子让李长河说了一些话,然后瞧见自己的眼神便更加带有笑意,白少玄越发觉得不妥,连被制的经历也不去想,没有来由地想要逃跑。自从自己一觉醒来发现在一个破庙里之后,便沦为乞丐,而以往的种种却完全不记得,然而生活的本事却不知怎的无师自通,那个小吃铺子里的丫头姐姐对自己很好,总是拿着热乎乎的包子给自己吃,可是那个精明的李长河却总是对自己冷冰冰,在得知丫头偷偷给自己包子时便将丫头好说一顿,于是只能趁着她爹不在的时候留上两个让自己拿了去。想到这些,白少玄觉得自己的肚子又饿了。再加上之前的不详预感,越发觉得自己得逃跑,却不知道为何。
      此时丰裕公子也对白少玄的身世了解得七七八八,心道,师父果然没有说错,看来这次下山确实会碰到有缘人。心下欢喜,看来自己要有个小师弟了,看向白少玄的眼神也多了些和善,而这眼神在白少玄看来多了些不怀好意,忙纵身想要逃跑。丰裕公子微微一愣,忙起身,脚步突然变幻,手如拈花般飞速掐动,一道几不可见的青光一闪贴在白少玄飞速离去的背上消失不见。做完这一切,也不理会李长河目瞪口呆的神情,悠悠的将那一壶陈酿品完。丫头也被突然醒悟过来的李长河哄了出去,欢喜地接过李长河特意多给的五文钱,将诸多事端抛之脑后,蹦蹦跳跳地朝着吹糖人的商贩去了。
      待李长河回来,丰裕公子道:“李掌柜的酒果然就是好,让人回味无穷。”
      李长河道:“公子过奖,只是不知公子为何要知道那个孩子之事?”
      丰裕公子笑道:“李掌柜的还是那么喜欢探些别人的心思,只是这次是奉了家师之命下山,怕是不能多说。”
      李长河忙道:“那是那是,如此是我唐突了。”
      丰裕公子道:“今日之事,还请李掌柜的代为保密,切记切记。”说完不知从哪里变出一封银子来,足足有五十两,交给李长河道, “过阵子李掌柜可以到中洲京师去,那里有我名下德聚斋可交给李掌柜的经营,还望李掌柜的能够屈尊啊。”李长河心里猛地打了个突,忐忑不安地瞧着丰裕公子的脸色,半晌没有瞧出什么端倪,便心里叹了口气,接了银子,谢过公子,又瞧着他翻身上马,与其他几骑人马绝尘而去,忙来到藏酒的地窖里,在一个尘封了许久的箱子里,拿出了一把精致的弯刀,仔细地抚摸着,眼中闪过一道寒光。

      白少玄回到平时栖身的破庙里,细细地将今日之事思来想去,却无奈孩子心智,想不出个缘由,此时肚子又饿,心中颓然之情油然而生,无力地缩在干草堆里,眼怔怔地瞧着横梁,一直躺到了傍晚时分,突然感觉肚里如同寒冰一般,头却涨热得难受,四肢酸痛,旋即又如同千万只蚂蚁噬咬,麻痛难忍。便忍不住在草堆里打起滚来。嘴里紧咬着牙,却止不住的呻吟声阵阵传出。顷刻之间便面如金纸,汗如雨下。他只心道忍一忍便可,此种情形已不是初次,每个月的初一和十五便会发作一次,大约两个时辰之后便会正常。可这次似乎更加严重,背部不知怎的似乎有刀在削骨一般,疼痛难忍,忍不住嘶吼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似有亿万年,有恍然如一瞬。白少玄嘶喊得没有了力气,静静地躺着,指尖血迹斑斑,泥砖墙面一道道清晰的血痕让人不忍。月光从破损了的屋顶洒落,眼中突然却留下了泪。白少玄也不知道自己究竟为什么会落泪,身体已经渐渐麻木。意识也渐渐模糊了起来。就在失去意识之前,眼前出现了一道身影,接着,一丝冰凉抚上额头,之后,便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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