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旻之中》妖魔鬼怪快离开

3、第三章 初遇

　　朴智旻正看着旁边的人发呆，听见男人的声音后下意识立马低头整理假发，低下头的瞬间朴智旻愣了愣，他没有直接抬头，只是将视线稍稍往前移，落在男人的身上，黑色修身的裤子配着一双黑色的休闲鞋。
　　-不是白色。
　　朴智旻悄悄舒了口气，笑着抬起头的那一瞬间，只觉得五雷轰顶。朴智旻在这个世上活了一千多年，他没有办法像森信那样，总能对周围事物产生强烈的情绪反应，朴智旻一直把自己置于一种阴郁的状态，而他积攒的所有情绪，都在看清面前这个男人的面容时，失控了。
　　朴智旻深信，他的转世一定会回到这个地方，他等了他很多很多年，多到他快要忘记自己活着的意义。只有不断出现在梦中的漫山大火，被断九尾的画面，警醒着他，也不断折磨着他，但他从来都不会提起。朴智旻每天醒来都会看着自己挂在墙上的剑，告诉自己要报仇。当初他怎么对自己的，他要一点一点的还回去。
　　但此时此刻，他就站在了朴智旻的面前，朴智旻一句话都说不出口，就这么看着，皱着眉，瞪着眼睛，努力不让自己的眼泪掉下来，他狠狠咬住自己发抖的下嘴唇，却发现自己全身都在颤抖。朴智旻觉得自己现在的表情一定很狰狞，很可笑，但看着面前的男人还是没忍住笑了出来，全身一放松，眼泪也就跟着流了下来。
　　但让朴智旻笑出来的，不是自己狼狈的样子，而是比这更可笑的，自己看见眼前这个男人的时候，没有想报仇，没有想杀他，一点都没有，自己曾经计划好的每一步他都忘了，大火烧山他忘了，被梦魇折磨的痛苦他忘了，墙上挂着的剑他也忘了。只记得他下山时的白色背影，微风吹起他的白衣，他转过身，笑着对他说，他还会来找他。是想念，让朴智旻笑出来的，是想念，是对他的想念，他伸了伸右手，差点要抱过去，最后还是收回手擦了擦脸上的眼泪。
　　“不好意思啊，这是我的第一次演出。”
　　“很精彩。”男人伸手把花递了过来。
　　“谢谢。”
　　他的头发变了，装扮也变了，但是模样没变 ，说话的声音也一点都没变，朴智旻伸手接过花，差点又没憋住眼泪，看着花强忍了好几秒，最后牵强的扯着嘴角对他笑了笑。
　　“工作人员撤离，演员合照。”台下抱着相机的男人挥手催促着，男人转身准备离开，朴智旻一下抓住了他的衣角，男人回过头有些惊愕的看着他。
　　“我叫朴智旻，日文旻。”朴智旻有些激动，直直地看着男人的眼睛，想要把每个字都印在他眼里。
　　“我知道。”男人笑着指了指花束上的卡片。
　　“那你叫什么。”
　　“闵玧其。”他犹豫了一会儿又补充道“闵默的闵。”
　　--我知道。
　　朴智旻松开手，男人转身离开，朴智旻紧紧抱着花束目不转睛的看着他的背影，台下不断闪烁的闪光灯也没能让他眨眼，可闵玧其直到走出大门都没回过头，朴智旻不由得又红了眼睛。

　　闵玧其走出剧院，天已经完全黑了，剧院里的人正熙熙攘攘的聚在门口，一边等车，一边讨论着演出。闵玧其突然觉得有些透不过气来，他走到人群相对稀少的宣传栏前，看着马路上穿梭的车辆，好像在思索些什么。
　　“其哥！”闵玧其眯了眯眼睛，看见林洋正站在马路对面向他挥手，闵玧其也朝他伸了伸手。“其哥，你上哪儿去了？我给你打那么多电话都不接！”林洋的头发有些乱，说话喘着气。
　　“看演出看入迷了。”闵玧其拍了拍他的后背，笑着说道。
　　“你可把那订花的小姑娘急死了。”林洋满脸嫌弃地看着闵玧其，说完又看向闵玧其身后宣传栏的海报。“啊，居然连海报都换了啊。”
　　“嗯？”闵玧其转过身看向宣传栏，林洋指了指红色的海报。
　　“没有郭雪的演出怎么样啊”林洋满脸不屑的说着。
　　“特别好。”闵玧其没有一丝犹豫的接过林洋的话，又伸手指了指海报中央那个看不清样貌的人，轻轻念到“朴智旻”。
　　闵玧其平时说话不多，林洋每次说一大堆，才能等到闵玧其一点点回应。像这样这么快的接过以及否定他的话还是第一次，让林洋有些惊慌也有些尴尬，他将手架在胸前，看着海报，装作在欣赏的样子。
　　“其实吧，这个海报也不错，你看看他们这个队形......嗯……充满艺术感，虽然看不清朴......智旻的脸吧，但是......但是神秘！然后，然后，这个红光一打，就就......”林洋磕磕巴巴地说着，眼看着就编不下去了，他偷偷瞟了一眼闵玧其，闵玧其转过身向前走，“演出很棒，但海报确实不怎么样。”
　　林洋一下又说不出话来，默默地跟上闵玧其，隐隐听见闵玧其轻声笑了笑，林洋本以为闵玧其又在偷偷笑他，有点生气地转头看向闵玧其。但林洋看到闵玧其的表情时，他愣了，闵玧其看着前方，弯着嘴角，连着眼角都弯着，整张脸都带着不平常却温柔的笑意，这样的笑显然不是对他的嘲笑，这是林洋从来没见过的样子。
　　“其哥今天心情很好啊。”
　　“还不错。”

　　化妆间只剩下朴智旻一个人，呆呆地看着镜子前的花束，直到换好衣服的森信靠在门口敲门，朴智旻才晃过神来。他揉了揉太阳穴，刚才大家挤在化妆间互相道贺闹哄哄的声音这时候才让他感觉到有些头疼。
　　“都走了？”朴智旻撑着桌子慢慢站起来，发现自己的脚还在发软，从演出结束到现在。
　　“都走半小时了。”森信皱着眉走到朴智旻身旁。
　　“不是说要去聚餐吗？你怎么没去？”
　　“今天太累了。”森信叹了口气，伸手取下朴智旻的耳饰，“快去把衣服换了，回去早点休息吧。”
　　“嗯。”朴智旻低声应了一句，慢慢走出化妆间。
　　也许是因为脚发软的原因，朴智旻走得很慢，每走一步全身就像要散架，和舞台上妩媚灵动的样子判若两人。摘掉假发后头发变得凌乱，妆也花了，红色的眼妆顺着眼泪在脸上留下浅浅的印迹。他明明在舞台上受到人们无尽的赞美与欣赏，可此刻的样子却像是电影里追逐梦想失败的落魄舞者。
　　朴智旻对森信说是因为第一次在大型演出跳重要的位置太紧张才这样，森信觉得太荒唐了，无论是从前的朴智旻，还是现在的朴智旻，从来不会因为这点小事紧张，但森信不忍多问，看着他在人群中与人互相寒暄露出机械般的微笑，转眼又是一个人失魂落魄的样子，着实心疼，这样的朴智旻已经太久没见过了。

　　浴室里暖黄的灯光熄灭，闵玧其穿着条纹睡衣走出浴室，拿起桌上的笔记本靠着床头坐在床上，他打开笔记本，页面还停留在白天被中断的电影画面，穿白衣的女子，头发被风吹得有些凌乱，双眼满含泪水看着前方，又爱又怨的眼神，不知是喜是悲。
　　闵玧其没有点播放键，而是关掉了页面，电脑长时间的休眠状态被打断，突然的操作使它进入了短暂的黑屏状态，在黑屏的那三秒钟里，闵玧其想到了朴智旻，自己给他送花的时候，朴智旻的表情和电影里女子的脸几乎重叠，还来不及仔细回忆，电脑屏幕亮眼的光打断了闵玧其的思绪，随后床边的手机一震，闵玧其拿起手机，是林洋发来的短信。
　　-其哥，从今以后我只要没课，9点就来店里，不用加工资的那种！
　　-那就让郭雪给你加工资吧。
　　-我是真心想替其哥分担苦活的！
　　-替我跟郭雪说声谢谢。
　　-其哥！！！
　　闵玧其笑着放下手机，关了电脑，他抬头看着窗外，月亮只缺了一小口，看来再过两天就又是团圆的日子了。

　　朴智旻直愣愣地望着窗外的月亮，房间里的钟滴答滴答的响着，像是在催眠，但是已经三点多了，朴智旻却毫无困意，他甚至都不敢闭眼，连眨眼的瞬间都会想到闵玧其的脸。
　　朴智旻转头看向墙上的剑，月光下银刃泛着寒光。朴智旻轻轻下床，赤着脚走到剑前，伸手缓缓摸着剑柄，再摸向剑身，冰冷的触感让朴智旻顿了顿，他抿了抿嘴，钟表上的秒针又向前走了一步，泪水悄无声息地落在了地上，掩盖在钟声之下。
　　“闵......”他低声喃喃道。

　　森信推开朴智旻的房门，发现朴智旻正光脚站在剑前，他走上前，朴智旻听见动静转过头，森信不由得停住脚步，朴智旻满脸苍白，眼里都是红血丝，嘴唇有些干裂，一看就是一夜都没睡的样子。朴智旻张了张嘴却没说话，最后只是有气无力的对森信笑了笑。
　　“要不要吃药？”森信担忧地看着他。
　　“嗯。”朴智旻声音嘶哑的回了一句。
　　森信愣了愣，转身去给他拿药。朴智旻总是有间断性情绪崩溃的时期，森信曾经带他看过心理医生，虽然朴智旻一度觉得这是一个极度多余又很危险的做法，但最后开出来的药，还是起到了一定的作用。森信之所以吃惊，是因为朴智旻每次情绪崩溃时，对吃药也总是尤为抗拒，都是自己连劝带骗费很大力气才能让朴智旻好好吃药，而这一次，他居然毫不犹豫就答应了。
　　“今天就休息吧。”森信把水和药递给朴智旻。
　　“不用。”朴智旻把药扔进嘴里，喝了两口水。“我今天还有点事。”
　　“不舒服就立刻跟我说。”森信拿过水杯，皱着眉叮嘱朴智旻，朴智旻点了点头，“我去把你中午的拿上。”
　　直到森信转身离开房间，朴智旻才转头看了看墙上的剑，笑了笑。

　　闵玧其整理好花店后看看手表，才八点半，虽说花店的门牌上写着九点开门，但闵玧其通常都会八点下楼开店，让店里透气，然后提前打理好花店，等到九点直接正式营业。闵玧其端过桌上冒着热气的咖啡低头喝了一口，与此同时，门上的铃声响起，闵玧其抬头看向门口，笑了笑。
　　“来了啊。”
　　“嗯。”
　　闵玧其看了眼挂在墙上的钟，八点五十。他拿出手机回了个消息又抬头看向面前的人。闵玧其很少主动与客人聊天，林洋在的时候他只需要动手或者回答一些林洋答不上来的问题。闵玧其故意将处理花的时间拖长，但两人不说话气氛实在是有些尴尬，闵玧其只好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日常问候语，无非是吃早饭没？对花有什么要求？闵玧其的神情依旧冷漠，但是对方看起来还是很高兴的一一回答了他的问题。
　　这束花，闵玧其整整包了十一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