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锁孤城》一娴

31、帘卷熏风

　　燥热的夏日伴着聒噪的蝉声，当真折磨人，重华最是怕热，天天窝在平昌殿躲懒，殿中的大冰块一天不落地供着，她还是觉得不适，昏沉沉的地经常打瞌睡。
　　采儿有一下没一下地在旁边为她扇风，也是昏昏欲睡的样子。
　　宫人们也是躲在角落里偷懒打瞌睡，夏日的午后总多了一份闲散的味道。
　　重华寐了片刻，抬眼看到采儿站在一旁，头一点一点的犯迷糊，不由偷笑，轻轻推了她一把： “回去睡一会儿吧，我想一个人呆会儿。”
　　采儿迷迷糊糊应了一声自去了，出门的时候还差点撞到脑袋，显然是困得很了。
　　重华笑了笑，翻了个身又睡了过去，窗外香甜的栀子花随风吹来，连梦境都好像变得甜腻起来。
　　迷朦中有人摸了摸她的脸，指尖柔柔的温暖，她不耐烦地咕哝了一句：“别吵我。”
　　那手指果然不再打扰她，但却有一双手臂虚拢住她，身后有人贴着自己，这让本就怕热的重华懊恼不已，伸手拍了那手臂一下，没好气地嘟囔：“热着呢，别磨磨蹭蹭的，难受。”
　　好像那人轻轻地笑了，倒也乖乖地不再打扰她，她终于可以安心地睡去了。睡梦中还有人在身后一下一下给自己扇风，阵阵清凉让她舒服地直想叹气。
　　好梦难醒，悠悠醒来时已经过了许久，内殿中悄然无声，她坐起来伸了个懒腰，却瞥见枕边一束小小的纯白栀子花，衬着那鹅黄的丝绣枕套，格外亮眼好看。
　　她欢喜地拿起来闻了闻，当真是浓郁甜蜜的花香味，恍惚想起睡梦中那恼人的指尖和拥抱，还有伴着自己睡去的阵阵凉风，忽然意识到可能是那人又悄悄来过了。
　　自那一次他深夜来访之后，这人总时不时逮着机会来看她，她有时候也奇怪这守卫森严的禁宫内苑，他好似来去自若，如不是她再三强调不许让人知晓，只怕这平昌殿的众人早就瞒不住了。
　　他一个尊荣无限的亲王，偏偏总和自己闹不清楚，重华不能细想这个问题，一想当真害怕得紧。她本是为和亲结两国之好而来，如今和他这样纠缠，一旦被发现，引得显国也被连累，那她一定会恨死自己。
　　罪魁祸首却总是一幅无所谓的样子，来的时候少不了要耍赖地抱抱她，有时候更不要脸地还要亲亲，重华一开始是正气凛然，可最后不知怎么的，就沦陷在他那不急不慢的温柔里，但二人也是仅限于此，他倒是也极为克制，除了偶尔的亲近，却从未有过格外越矩出格的行动。
　　有时候她的脑子还比较清醒，眼见他又要靠过来，就坚定地推开他，脸蛋红红的不知是羞还是恼。
　　蓝阙倒也不逼迫她，只是笑嘻嘻地耍无赖：“让我亲一下好不好？”
　　如此无耻的理由，他总能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得那么淡定，重华总觉得不可思议，这人就没有一点内疚或者后怕的感觉？
　　“殿下，我……我们这样不妥当，毕竟我还是你的母妃……”她说着就后悔了，因为那人已经一把抓住自己，用唇封住了自己还未说完的话。
　　与往日的轻轻一吻不同，这一次明显带着莫名地情绪，好似是不甘，又像是宣誓，她在暴风骤雨的辗转缠绵中慌乱无措，双手呆呆的不知道怎么放，紧张之间无意识拽住了他的衣袖。
　　那吻越来越不受控制，她简直快无法呼吸，好歹他总算放开了自己，重华刚想松口气，却感觉身子一轻就被他抱了起来，几步就被放在了榻上。
　　精致的脸距离自己只有咫尺之遥，他已经将自己牢牢锁在身下，四目相对的瞬间，重华意外地看到他眼中好似有晶莹的水气一闪而过。
　　她想，一定是自己眼花了。
　　“重华，我恨不得现在就去禀明父皇，明明你该是我的妻子……”他的话说得坚决而迅速，好像是要豁出一切的架势。
　　秣朝民风豪爽开放，桑珠以前就说过，普通的百姓若是夫妻二人和不来，很多都会选择分开再各自成家，也有兄长去世了，嫂子改嫁给小叔子的，更有年老的父亲将妾室爱姬送给儿子的。秣朝崇尚自由嫁娶，对这些改嫁再嫁倒也算宽容。
　　重华初来时，听到这些惊讶不已，甚至是不可思议。这和他们显国完全不同，显国崇尚的是守德守节，好女不二嫁，若是夫君死了，女子定是要守贞到老死的。
　　他死死地盯着她，看到她眼中的游移害怕，终究不忍心，只是默默抱住了她不再说话。
　　这一日之后，他再也没来过，许是在生自己的气，可她明明更应该生气，那么无礼地对待她，还差点要去禀明容襄王，她才当真羞愧气恼。
　　重华低头看看手中那一簇洁白的栀子花，想到这人悄然来去，被自己嫌弃了还甘愿地替她扇风取凉，临走什么话也没留，只放了一束栀子在自己身边，只觉得酸涩的心里一点隐隐的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