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名冰心》满江雪

68、遗落的女孩

　　深夜，阿音终于等到叶昭云回来，不过叶昭云回来，还带了一个人，是一个熟人。

　　刘老板忽然被人从被窝里拽出来的时候，是有点懵逼，但是看见叶昭云的脸后，他似乎马上就明白什么。他安静地穿上自己的衣服，然后冷静地安抚同样被惊醒的妻子，叮嘱她照顾好自己和两个孩子，他要外出，去向未定，归期未定。

　　叶昭云冷漠地注视着这一切，若是来之前她没有发现那个村子被烧毁，她大概会为这一幕而感动，但是现在不会了。每个人都不是单纯的好人或是坏人。若是一个好人，仅仅做错了一件事，那没什么，但是这件事却是引起了数个生命的消亡，便很难得以宽恕。

　　刘老板看见阿音的时候，还是仿佛什么都不知道一样，关心地问阿音：“阿音，最近过得怎么样？你梅姨天天念叨你，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再去看看我们，刘叔最近新研制了一些菜色等你来品品……”

　　这一番絮絮叨叨，阿音能听出是刘老板发自肺腑的关心。阿音看向叶昭云，此时叶昭云不知道在想什么，眼神疏离，然而阿音却明白了叶昭云的意思。

　　阿音道：“刘叔，我家的事是不是和你有关？”

　　刘老板顿住，一瞬间脸上的每一丝皱纹都固定在了一个地方。

　　阿音以为自己还要在说什么，刘老板才会说出真相，没想到刘老板没有丝毫辩解，直接道：“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有些事情终究是瞒不住的。我有什么想这一天能晚点到来，有时候又盼望着能早点。”

　　“那一日，你爹和金银鼠到我的客栈，晚上我忙完，想着之前酿的梅子酒可以开封了，正好给你爹尝尝。于是我就带着酒，去你爹的房间，然而我却听到你爹在跟金银鼠压低声音得争吵。我以为两人是发生了什么矛盾，正想着去劝阻，没料到却听到了你爹和金银鼠说到精铁矿。一时好奇下，我就在你爹门口偷听下去……”

　　“那可是精铁矿啊！这样一座精铁矿，就算是买个后周也是绰绰有余啊！我听到这件事，脑子不知道怎么的，就下一子烧糊了，恰好第二天，浮云山庄的管家来客栈，我和他闲聊中一时说漏了嘴，于是管家拉我去浮云山庄。”

　　“浮云山庄这么多年以来，一直安良除害，自从有了浮云山庄后，我们的日子越过越好，我以为不过是告诉他们这件事，我以为浮云山庄会好好利用这些精铁矿的……我……”说到这里，刘老板再也无法保持冷静，跪倒在阿音面前哽咽地说不出话。

　　阿音看着面前伤心欲绝的刘老板，却是异常冷静。“所以你出卖了我爹。”

　　刘老板哭声戛然而止，愣愣地看向阿音，他以前觉得自己是天真，口风不严，才将精铁矿的事透露给浮云山庄，可是阿音忽然这么说，刘老板当头棒喝，一下子明白。什么天真，什么口风不严，不过是他让自己良心过得去而找的借口，事实上，他就是出卖了他的兄弟！

　　“阿音，你说的对，是我出卖了你爹。”刘老板仿佛一下老了二十岁。

　　阿音没有理刘老板，越过他，走出门。叶昭云和叶晓天面面相觑，片刻后，两人似乎达成了共识，于是叶昭云追了出去。

　　阿音没有走远，叶昭云很轻松地追上她。

　　想了想，叶昭云问道：“你准备怎么处置他？”

　　夜风拂过，良久，阿音才缓缓道：“他说他是无意泄露的，但是却我不这么想，他一个这么清楚精铁矿价值的人，会不知道怀璧其罪么？可是他还是向浮云山庄说了。我甚至想，他一开始就知道我们家是什么结局，可是他还是说出去了……”

　　叶昭云一下子不知道怎么开口。

　　阿音回头，没等叶昭云看清她的表情，就扑到她怀里，低声哭泣：“师父，我不想原谅他……”

　　叶昭云叹了一口气，也抱住阿音，道：“那我们就不原谅他。”

　　“可是他说不定是真的无意泄露的？若是他真的卖出了精铁矿的消息，他怎么还只是一个金水镇客栈老板？他……”

　　叶昭云心疼地摸摸阿音的头，半年前，这个孩子个头才到她的腰，现在已经到她胸口了。“就算他没有做错什么，我们也可以不原谅他，谁也不能说他是对的，我们就要原谅他……”

　　阿音也不知道听不听清叶昭云的话，依旧喃喃道：“我不原谅他……”而叶昭云的衣衫已经被阿音的眼泪湿了一半。

　　叶昭云抱着哭得睡过去的阿音回来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一直守着的叶晓天看着睡得还算安稳的阿音松了一口气。“她没事吧？”

　　叶昭云摇头，将阿音抱回房间。叶晓天追着叶昭云小声问：“你抓来的那个人怎么办？他虽然参与其中，但是对浮云山庄的事也不清楚。”

　　叶昭云冷漠道：“先关着吧。”

　　叶晓天点头，感受着叶昭云身上的低气压，他也不敢再多说什么。

　　“对了，还有一件事，要请你帮忙。”

　　叶晓天顿时来精神了：“什么事，你只管说！”

　　叶晓天看着天边出现的亮色，道：“帮我找人。”

　　叶昭云拜托叶晓天，或者说是拜托龙剑山庄找人，其实是不报什么希望的，但是叶昭云还是忍不住期盼，晚上看见的那一片废墟中，能有人存活下来。

　　天蒙蒙亮，叶昭云一夜忙碌却是没有丝毫睡意，心中有的只是蚂蚁爬过一样的焦虑，煎熬不住，叶昭云索性拿出羲和凰羽在院中舞起来。

　　七秀坊的弟子自幼练习舞蹈，舞蹈已经融入她们的生命中，就像她们的武功，融入了舞蹈。当叶昭云跳起舞的时候，就感觉自己变得轻盈，仿佛是漂浮在空中的一片羽毛，宁静而又舒适。

　　“你还不去休息么？”凤楼吟不是很感兴趣林雅思的事情，回来后就自己回屋小憩，这会儿养足精神起身，就发现叶昭云似乎一晚没睡。

　　叶昭云收起双剑：“没关系。”

　　凤楼吟凝视了叶昭云一会儿，感觉她似乎有点不对劲。“你怎么了？”

　　叶昭云摇头：“没什么，只是……之前阿音全家遭遇这样的事后，我虽然感到悲伤，但是当我真的经历过这么残忍的事之后，才真的感同身受……”

　　凤楼吟太太眼皮，表示不太感兴趣。

　　“所以，我一定要揭穿柳市河的真面目。”叶昭云坚定道，为了阿音，也为了浮云山庄旁边那个淳朴的却惨遭屠杀的村庄。“凤凰啊，你可以陪我一起揭穿柳市河么？”

　　叶昭云头一次叫凤楼吟凤凰，凤楼吟也第一次听别人这么叫他，但是原本对这些都不感兴趣的他，听到这一声，瞬间什么拒绝的话也说不出来。“好。”

　　叶昭云轻轻笑了一下，不见多少快乐，但是却有点轻松。

　　凤楼吟看着叶昭云的脸，有些怀疑她是不是知道菩萨蛮这几日给他的传信，菩萨蛮说无名山已经布置好了，江南武林盟的人也慢慢进入他们的陷阱。

　　菩萨蛮说：希望楼主回去住持大局。

　　但是叶昭云却说，让凤楼吟留下来陪她揭穿柳市河。

　　凤楼吟抬头看了看天，此时天已经全亮了，依旧什么都不在意的凤楼吟想，既然答应了叶昭云那就留下来吧，反正那边成功不成功，凤教和江南武林盟谁赢谁输有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