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说》唐惜鹉

3、念书

　　金风飒爽桂香飘，似是梁祝为同窗。
　　秋水为骨玉为肌，安能辨我是雌雄。
　　八月底，阳城也凉起来了，学校里也快开学了。本来也不关莫瑕和谢宴丰什么事儿，结果莫瑕太能皮了。今天打坏个碗，明天打坏个瓶子，连教书先生都气走一波又一波的。
　　重点是骂他没用，想打他吧，每次一打他，他就朝莫夫人的地方跑去。你说这，本来莫威就不是时时在，而莫夫人可天天在。再加上两人下午还一起去听戏，莫大元帅更找不着机会了。
　　这可难坏了我们莫大元帅，每天除了军务公文还要想怎么解决莫瑕那个小兔崽子。
　　终于有一天他想出来了。也得亏他的副官了，他副官家也有个孩子，但是大上莫瑕一岁，今年开秋就该往学校送了。
　　莫元帅一受启发:得！把莫瑕也送进算了。那里可没自家夫人护着，到时候提前打点一下，年龄也就不是问题了。
　　这可苦了莫瑕，那学校就跟现在的学校差不多。大家也都上过学，我就不多做解释了。而且里面也基本都是权贵，还有外国人。他老子虽是阳城的头，但也不代表人人都惹不起他呀。
　　最重要的是，这一进去见谢宴丰的机会可就少了很多了。
　　莫瑕一开始去求莫夫人，跟莫夫人撒娇。莫夫人虽疼他，可早就被莫元帅说服了。
　　莫瑕还没进门就开始哭:“母亲……呜……我不要去学校……呜呜……我……我还不到去学校的时候……呜呜呜……”
　　那哭得叫一个伤心，但这些问题莫夫人也跟莫威说过啊，早就被说服了。
　　“宝贝啊！不哭不哭！你现在跟着先生们反正也不好好听，倒不如进学校里，说不准会有你喜欢的啊！而且，宝贝啊！你看你比他们小一岁却上的同样的东西，多厉害啊！”
　　莫瑕一听又换战略:“可……可是……我就见不到你了……我会想母亲的……呜呜……”
　　莫夫人看着哭成个儿泪人似的莫瑕，赶紧把他拥入怀里，说道:“雨儿不哭啊，你天天还要回家呢，咱们还能见到。”
　　“那……谁陪母亲你去听戏呀……”
　　莫夫人一听这话明白了，把莫瑕从怀里扶出来，笑道:“你呀！我看你哪里是舍不得我，怕是舍不得谢家公子才是真！”
　　莫瑕被戳破心思了，小孩儿脸皮还薄，也不哭了，小声道:“没……也舍不得母亲。”
　　莫夫人也知道自家儿子待见谢宴丰，这小半年儿来总是和谢宴丰玩。秉承着尽量满足莫瑕心愿的宗旨，莫夫人开口道:“要不我们去问问宴丰愿不愿意和你一起去上学？”
　　莫瑕一听这话，当即答应，说着就要拉着莫夫人去谢家。
　　莫夫人拍拍他的手，说道:“不急，今天宴丰的父亲有场戏，我们听完戏去问他就好。”
　　下午莫瑕见到谢宴丰时当场就想把这个消息告诉他，但又想给他个惊喜，就一直憋着不说。
　　谢宴丰一直知道莫瑕不爱听戏，所以两人相处时也从不谈论戏。两人在一起时，一般都是莫瑕带着谢宴丰玩，捉个蛐蛐儿，捉个小鸟，爬个树，有时莫瑕会从家里带来一些洋人的玩意儿，总有东西能逗得谢宴丰一笑。
　　谢宴丰在家倒不是说没人爬树逗鸟儿。而是小一点的怕他是少东家，不敢带他做这些，再加上谢宴丰又总是一副小大人的模样，大人看见可爱，小孩子看见当真有些怕；至于大一点的都开始每日的练功，上台，上班，谁还爬树逗鸟儿。
　　所以，虽然一开始谢宴丰很不喜欢莫瑕，但之后的相处过于愉快，也算的上是‘化敌为友’了。
　　今日莫瑕带来一块怀表，做工很是精致。谢宴丰本来还说是听莫瑕给他讲这块表的故事呢，却不曾想莫瑕今日里乖乖的，一句话也不多说。
　　谢宴丰问道:“你今天怎么了？话这么少。”
　　莫瑕也不想话少啊，可是他怕他一开口就把上学的事情说出来，最后憋了半天，说出来一句:“弟弟……你想去上学吗？”
　　谢宴丰愣了一下，说:“我现在有在上学……”
　　莫瑕小声地解释道:“不是请先生听课，是……外国人那边有学校，去那里上学。”
　　谢宴丰家里也算殷实，虽没机会去租界上学，却也听过:“我们家不过是唱戏的，去不了那里……”
　　莫瑕又说道:“那要是能去呢？”
　　谢宴丰摇摇头，说道:“不去，明年年初我就六岁了，父亲答应我六岁教我学戏，去那边上学会耽误我学戏。”
　　莫瑕听完这话一愣:“年初你就六岁了？”
　　谢宴丰点点头，虽奇怪怎么开始谈论年岁了，但还是点点头说:“对，明年二月初四是我六岁生辰，我就可以正式拜师学艺了。”
　　莫瑕结结巴巴回道:“二……二……月初四！”
　　谢宴丰奇怪地看向他说:“对，二月初四！你怎么了？”
　　转念一想，尴尬地说道:“你不会比我小吧……”
　　莫瑕红着脸低下头说:“我下个月才过五岁的生辰……”
　　谢宴丰笑了笑，想着还以为是什么事儿呢，原来是一直以来叫错了，不过也真是的，玩了这么久竟然一直没有搞清楚对方的年岁。
　　“那你可要改口了。”
　　莫瑕不愿意改口，硬气道:“可是你看起来比较像是弟弟啊！我不改！”
　　谢宴丰也不是很在意这个问题，也就随他去了，但嘴上还是坚持道:“不行！必须……”
　　话还没说完，远处传来一阵声音:“莫少爷，谢公子，莫夫人和谢老板让我来叫您二位回去，说有事情说。”
　　莫瑕听见听差的说的话又想起来上学那档子事儿，刚才光顾着谈论年龄，却忘了正事儿。
　　莫瑕知道了依着刚才谢宴丰的意思是不愿意去的，并且又和他最爱的平戏起了冲突，可现下又来不及解释，最后咬咬牙，拿起桌子上的怀表放在谢宴丰的手里，说:“这个是送你的，你可要好好保存！”
　　谢宴丰看着手里的表奇怪道:“给我的？”
　　莫瑕心都在滴血啊，这表是他向莫威求了好久才求来的，但为了不让谢宴丰不生气，一咬牙:“对，专门给你的。但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谢宴丰问道：“什么条件？”
　　“和我一起去上学。”
　　“不去。东西还你。”谢宴丰把怀表还给莫瑕，然后就和听差的走了
　　莫瑕收起怀表紧忙追上去，说：“一起去吧，学校很好玩的。”
　　进了房门，莫瑕走到莫夫人身边，甜甜得喊了声:“母亲好。”随后又向谢梳懿喊了一声:“谢叔叔好。”
　　谢宴丰跟在后边，等莫瑕问完好，站定在桌子前，先问了声:“莫夫人好。”然后又问谢梳懿:“父亲好。”
　　谢梳懿招招手，示意谢宴丰过去，说道:“今日莫夫人找你来有件事情想问一下你的意见。”
　　谢宴丰点点头，表示自己听懂了，然后转过身，问莫夫人:“莫夫人想问什么？”
　　莫夫人看着谢宴丰越看越开心，先夸了一句:“这孩子真懂礼貌。”随后说:“是这样，莫瑕要去上学了，就租界那边那个，我想着去那里上学是个好事情啊，然后这不想到你也该是上学的年龄了嘛，所以来问问你，愿不愿意和莫瑕一起去上学啊！”
　　莫夫人也精明，她怕先跟谢梳懿说被打回来，所以直接把谢宴丰叫过来了再说这事儿。到时候只要谢宴丰说要去，她在后面又劝说着，十有八九就成了。小孩子总是容易鼓动起来的。
　　谢梳懿也不知道这事情，听见之后抢先谢宴丰一步说道:“夫人，不可，我们何德何能能和莫少爷一起上学。”
　　谢宴丰也跟着说道:“谢谢莫夫人，宴丰不愿意去。”
　　莫夫人继续游说道:“诶！话不能这么说，这阳城境内谁不知道你谢老板的大名啊！哪里不能去那些洋人的地界上学，再说不是还有我家相公嘛。这入学流程我们帮你办，宴丰只要等着去上学就是了。”
　　谢梳懿回绝道:“莫夫人，这太麻烦你了。更何况明年宴丰就要正式拜师学艺了，这不方便……”
　　莫夫人也不气馁，继续说:“方便！怎么不方便？刚开始上学很轻松的，每天回来的很早，不会影响太多的。”
　　“莫夫人……”
　　莫夫人也真的喜欢谢梳懿，要换别人这么推三阻四，莫夫人早就生气了。“谢老板，你既然现在愿意给宴丰请先生，为什么不愿意把他送到更好的地方学习呢？先上着再说，等到宴丰力不从心的时候再退学也不迟啊。”
　　这句话可算得是戳到了谢梳懿的心窝里了，谢梳懿犹豫了一下，随后点点头答应道:“那行，就先上上看。谢某多谢莫夫人。”
　　谢梳懿又一推谢宴丰，说:“赶紧向莫夫人道谢。”
　　谢宴丰着急道:“父亲……”
　　谢梳懿知道自家孩子就爱戏，但还是截住谢宴丰的话，说道:“怎么还不向莫夫人道谢！”
　　谢宴丰感觉谢梳懿的强制性，也不多反驳，乖乖的向莫夫人道了谢。
　　莫夫人看见谢宴丰不太高兴，调笑道:“宴丰不愿意去上学吗？去那里可是和莫瑕待在一起的时间多多了。”
　　谢宴丰虽不愿意回话，却是个懂礼数的孩子，低声道:“没……”
　　谢梳懿说:“宴丰很喜欢唱戏，总缠着我教他，这一去学校学戏的时间少了，他有些不太开心。”
　　莫夫人笑道:“谢老板那可是后继有人了呢！宴丰可有学过两出？”
　　谢宴丰回道:“没有，父亲说正式拜师之前不教我学戏。”
　　莫夫人戏迷啊，一谈起戏就忘了刚才的事情了，可惜道:“那可真是太可惜了。”
　　莫夫人今天还没来得及与谢梳懿谈论刚才那出戏，一看时间还早，就让两个小孩先出去玩了，二人再说会儿。
　　两个小孩儿回到后院，大人一不在，谢宴丰立马冷下脸来，一句话也不回答莫瑕。
　　把莫瑕着急得，就围着谢宴丰转:“弟弟，弟弟，你别不理我呀！”
　　“……”
　　“和我一起去上学不好吗？”
　　“……”
　　“那我把怀表给你，你别生气了！”
　　“不要”谢宴丰耷拉个脸，没好气地说道。
　　“那你怎么就不生气了啊？”
　　“……”谢宴丰开始不理莫瑕。
　　“谢宴丰，唱戏比和我玩还重要吗？”
　　“……对”终于回了一个字。
　　这话一出来，气得莫瑕当即就想把谢宴丰按在地上打，但想了想，最终忍住了。但还是气，怎么办？莫瑕只好坐在一边不理谢宴丰，当然，谢宴丰也不理他。
　　气氛这个时候就有些微妙了，过了一会儿，莫瑕先忍不住，开口道:“喂！”
　　“……”还是不理他。
　　“谢宴丰！”莫瑕又开口叫。
　　“……”继续没人理他。
　　莫瑕撑不下去了，说道:“我错了！你说话啊！”
　　谢宴丰见他认错了，勉强回了一个字:“哦……”
　　莫瑕是真的耐不住寂寞，也不管自己错在哪里，直接认错:“我错了，你要是不生气了我就……我就改口！我就叫你哥哥！”
　　谢宴丰也就是生生闷气，没别的什么，一听改口，当下也不气了，说道:“我不气了，叫哥哥吧。”
　　“真的不生气了啊！我叫完不许生气了。”莫瑕得到肯定的回答后小声地喊道:“哥哥。”
　　谢宴丰使坏，说:“听不见。”
　　莫瑕脸一红，鼓足气喊道:“哥哥！”
　　谢宴丰这才算是高兴了，点点头:“嗯，好弟弟。”
　　莫瑕临走前还是把那块怀表给了谢宴丰。道歉总是要有诚意的。更重要的是谢宴丰是他见过最好看的人了，他可不愿意失去长得这么好看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