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回明玉入君怀》菠萝八宝范

32、残酷真相

　　只见小四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怀里的粮食也不要了，直接掉在雪地上。

　　他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烧塌的院门，嘴唇抿成一道惨白的线，连睫毛上结了冰霜都没有察觉。

　　比起难以置信的震惊，脸上更多的是深深的疑问，好似在想，为什么会起火？

　　按理说，一个来自慈幼院的孩子，只会遇到两种情况，一种是被人悉心照顾着长大，另一种则是受尽磋磨。

　　小四看起来像是第一种，在这种情况下，面对慈幼院的烧毁，他应该会感到悲痛，感到难以接受才是。

　　可是没有，他太冷静了，冷静地更像是心硬。

　　这场大火，从天还没亮的时候就开始了，烧到现在，早就已经无力回天，尽管大家齐心救火，最后还是没有找到一个活口。

　　原本深灰色的院门被烧得塌在一起，地上一堆木炭，分不清楚是门梁还是什么，黑漆漆的一片。

　　就算看到一两块木板，也被烧的蜷曲变形，看不出原貌，上面还沾着一些没烧尽的布条，一直在冒黑烟，风吹过的时候，裹着一股难闻的焦味。

　　曾经居住着孩子的房间，彻底成了断壁残垣，房梁歪倒在半面墙上，被烧的只剩下黑黢黢的骨架，噼里啪啦的带着火星在响。

　　目之所及，满是灰烬，这片焦土，原本承载的是孤寂的希望，如今什么也没有剩下了。

　　直到秦凉将小四又带回郡府，他依旧还是那副冷静到近乎呆滞的样子。

　　小四怎么也想不通，明明昨天晚上还好好地，为什么嬷嬷就不在了呢？

　　此时，楚婳玉正在用早膳，见秦凉后面跟着一个小尾巴，放下手里的筷子，奇怪的问道，“秦凉，你们怎么又回来了？”

　　“回公主的话，原本属下奉命将他送回去了。可是没想到，慈幼院发生大火，变成了一片废墟。考虑到他没有地方去，属下只能自作主张，又将他带回来，还请公主恕罪。”

　　说到最后，秦凉恭恭敬敬的拱手行礼，向楚婳玉请罪。

　　听完以后，楚婳玉是既心惊又疑惑，“大雪天的，为什么会起火？”

　　“具体原因还不清楚，属下回来的时候，看到官府已经派人去查了。”秦凉放下双手，直起身子，如实说道。

　　这时，在一旁布菜的银杏，忍不住感叹了一句，“这孩子，也太可怜了吧？”

　　谁说不是呢？眼看着小四像变了一个人一样，静静地站在一旁，一句话也不说，完全失去了之前的神采。

　　楚婳玉深有同感，于是吩咐秦凉，“就让他先留下来吧！在我们院子里待着就好。”

　　这个时候，大雪封城，不管是外面的百姓，还是郡府里面的每一个人，每日的粮食数量都是定额定量的。

　　楚婳玉把他留下，也就意味着，之后的每一天，他的伙食都要从他们院子里份额里面出。

　　“这样一来，我们院子里的粮食份额就有些少了，属下会去找人再添一份的。”

　　“好，去吧！他就交给你了。”

　　就这样，小四留了下来，他很勤快，每天都会主动帮忙干一些力所能及的杂活，主要是劈柴，打水。在厨房待的久了，一来二去的，就和银杏熟悉了起来。

　　“小四，我天天这么叫你，还不知道你姓什么呢？”银杏一边低着头切菜，一边抽空问道。

　　此时的她，语气温柔，态度和善，看起来就像是邻家大姐姐一样，完全没有了初见时的敌视。

　　而小四穿着一身新做的深色小袄，和平常一样在灶台帮她烧火，唯恐衣服会被弄脏，他还特意挽起袖口。

　　听到这话，他头也不抬的回道，“银杏姐，我没有姓氏，就连名字也是在慈幼院的时候，嬷嬷按照年纪大小给我排的，所以才叫小四。”

　　“这样啊？难道你是从小就被遗弃了吗？”银杏语气平常的问道，像是唠家常一样，完全没有任何要冒犯的意思。

　　对此，小四也不介意，直接干脆的“嗯”了一声，在他看来，这并不是什么秘密，完全没有隐藏的必要。

　　只听见银杏接着说道，“说起来，还不知道你多大了呢！”

　　“我今年十三岁了。”小四说着，还不忘给灶台里添柴火。

　　“什么？你十三了？”银杏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下意识停下手里的动作，扭头看向小四，“你看起来不像是十三岁的样子。”

　　小四抬起头来轻轻一笑，不免扯到了脸上的冻疮，但他明显感觉到，伤口没有之前那么疼了，这两天的药总算是没白抹。

　　“慈幼院里的孩子，都是这样，能平安长大已经算是好的了。”

　　如此平淡的语气里，全是不为人知的心酸过往，尽管银杏不曾经历，也不难想象其中有多么难过。她收回目光，按下心里的情绪，继续开始忙活。

　　“没想到，你看着瘦瘦小小的，竟然比公主还要大两岁呢！”

　　“你是说，公主她才十一岁吗？”小四一听这话，震惊的合不拢嘴。

　　没想到公主这么小的年纪，就能想到救济全城的百姓，真是让人佩服！

　　“对啊！要我说，以后你要多吃点饭，这样才有力气干活，不然到时候，就别怪我们公主不养闲人了。”银杏说这话，纯属是好心劝告。

　　不为别的，只因为现在的她，早就已经对小四没有偏见了，甚至还想要多照顾他。

　　小四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最后只能讷讷的说了声好，至于他心里想的什么，没有人知道。

　　之后，郡府里的人，都知道常玉公主收留了慈幼院的一个孩子，每当说起的时候，无一不是满口称赞。

　　对此，楚婳玉本人一无所知，只不过从某一天开始，她注意到小四一直站在门口守着，像个侍卫一样，一站就是一整天。

　　那副兢兢业业的样子，看起来着实有趣，她只当是秦凉安排给小四的任务，就没有多问。

　　半个月后，雪势终于见小，城中的积雪也不再变高，街道上慢慢开始有更多的人出行。

　　只见秦凉刚从外面回来，乌黑整齐的头发上，还带着一层白色的雪花，神色匆忙的样子，像是有什么要紧事。

　　小四依旧在门口守着，身子站得笔直，见到他还笑着打了声招呼，“秦护卫，你回来了。”

　　秦凉应了一声，但是脚步没停，直接掀开厚重的门帘，抬脚迈过了屋内。

　　他一进去就在屏风前面站定，躬身行礼，喊道，“公主！属下有事禀报。”

　　此时，楚婳玉正在屋内看书，之前那本书看完了，她又找到了一本类似的，听到声音，头也不抬的就说道，“进来吧！”

　　话落，便听到一阵脚步声慢慢来到了跟前，紧接着响起平淡的说话声。

　　“启禀公主，慈幼院失火的原因找到了，原来那不是一场意外，而是有人纵火。”

　　“纵火”二字，瞬间吸引了楚婳玉的全部注意力，那张白嫩精致的小脸，从书后面露了出来，满是诧异，“谁这么大胆？”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那位在慈幼院里，照顾孩子们的嬷嬷。”秦凉语出惊人，一下让在场的楚婳玉和银杏都愣住了。

　　要知道，慈幼院里的孩子，或是失去亲人，或是遭遇变故，亦或是被遗弃。

　　谁都知道，照顾他们需要付出比常人更多的时间，精力和耐心，而能够主动留在那里，并默默照顾他们的人，理应是心底装着柔软和善意的。

　　又怎么会去纵火呢？

　　秦凉看出她们的疑惑，适时出言解释道，“据官府调查，慈幼院的孩子，早在那场地龙翻身中，就死伤大半。当时，幸存者不到十人，其中多是不满一岁的幼童，最小的才几个月大。”

　　“这段时间，为了方便照顾他们，嬷嬷一直都和他们同住在一起。而经过确认，起火点就在他们的那个房间。”

　　试问，不满一岁的孩子能做什么呢？

　　大家心里都清楚答案，可是却没有一个人，愿意接受这样的结果。

　　因为这对于那些孩子们来说，实在是太残忍了。他们还不会说话，还没来得及，看看这个世界是什么样子，就永远消失在了火海。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楚婳玉实在是想不明白，一个满心都是孩子的人，又怎么会忍心去害他们呢？

　　“没有人知道原因，但是有人猜测说，可能是嬷嬷受不了孩子们的突然离世，这才会大受打击，神志恍惚，以至于最后走到了，纵火烧毁慈幼院的一步。”说到最后，秦凉的语气越来越轻。

　　其实相比之下，他内心更偏向于另一种解释。

　　或许，是嬷嬷不愿意再让那些孩子们受罪呢？

　　毕竟小四都说过了，慈幼院里没有任何能给小孩子吃的东西，不要说是羊奶了，就连一些精细粮食都没有。

　　这样一来，他们饿久了肯定会哭闹不止，身体也会越来越虚弱，如此这般，又怎么活得下去呢？

　　想到这里，他到底还是没有把这些话说出口，怕的就是他们这位公主会多想，多自责。

　　而小四，就是前车之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