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影玄机》金匮要略

16、花开

　　像是溺水者得到空气，江洛猛吸一口气，噌的立起来，是自己的卧室，还有熟悉的九牧晴和花子。
　　“洛洛，醒了？什么都别说，先把药喝掉。”花子端来一碗味道极浓的中药，舀起一汤匙喂到江洛嘴边。
　　“这是什么？”江洛掩住鼻息，“姑姑，我没事儿，可能最近有点累，不需要吃药。”
　　“人参，大补！我专门找人弄来的，千年人参，你身子这么弱，给你补补，也许就好了。”前面的话花子好生相劝，见着江洛苍白的小脸，心疼到无以复加，厉声道：“喝！”
　　“……好，我喝。我，我自己来……”江洛从花子手中接过，说话间已经把那碗大补的中药一口气咕隆下肚。
　　“这才乖嘛。”花子摸着江洛的脑袋。
　　“让您担心了。”江洛巴巴望着花子。
　　“你在说什么呢？”花子把碗放到床头柜上，旋即抱紧江洛，“洛洛，我希望你把我当成家人，不要那么见外，好不好？无论是开心还是快乐，是生病还是健康，哪里不舒服，哪天心情有落差，洛洛都应该告诉我啊，我们是你最亲近的人。”
　　“嗯嗯。”江洛紧了紧自己环抱住花子的手，尽情地吸着她身体自带的清香，仿佛能给人重生的力量似的。
　　九牧晴倚着门静默着，不过他大抵是知道江洛摸人脑袋的习惯和方式是朝着谁学的了。
　　“小九，你好好看着洛洛，我下去给她做点好吃的。”花子轻抚江洛的头发，慢慢放开她。
　　九牧晴点头。
　　等花子下楼，九牧晴关上房门，坐到江洛身旁，往她嘴里塞了一颗红枣，“是那个少年？”
　　“应该是，但我不确定他到底是林星野还是小天。”江洛一边嚼着红枣，一边说着，她发现这是颗去核的枣，“小天被奸人所害，林星野赶到时他还吊着一口气。他求林星野杀了他，林星野拿出一把凶剑，给了他最后一击。如果说与我强制共情的人是小天，可我为什么会出现在林星野的身上？”
　　而且，两个人，关系似乎很好，像是好兄弟，但那种情谊超乎兄弟之情。
　　是……社会主义兄弟情？
　　不不不，江洛直接摇头，否定了自己的狭隘的想法。也许他们是像伯牙子期那样的知音呢，又或者像是蔺相如廉颇那样的刎颈之交？
　　九牧晴轻拍江洛的脑袋，“什么凶剑？”
　　江洛把强制共情看到的片段大致给九牧晴讲述一遍。
　　“血玉为剑身，玄铁为剑柄，周身带着煞戾之气，出鞘就引来了天雷。明明是严冬时节，天降异象，这剑邪乎啊！”江洛皱着眉头，“你说如果我在场，是不是能度化那些亡灵呢？也许林星野就不会成为游魂了。”
　　“别多想，就算你在，也只是多一个帮忙收尸的而已。有些命中注定的事，外人帮不了忙。”九牧晴语气淡淡的，里面透着温柔。
　　“有点想知道整个故事，到底是怎样的。”江洛翻转了身子，“希望是个好的结局。”
　　九牧晴说道：“既然他找到了你，那肯定还会来找你，我们守株待兔就可以。至于他到底是谁，到时你直接问就行。”
　　江洛赞同九牧晴的提议，这件事便先放在这里，不想九牧晴突然发话：“下次，不要跟任何不知来历的东西对眼神，不要随便看他们的眼睛，他们极有可能对你下诅咒，也可能让你像今天这样，强迫你去重复他们的人生。”
　　他这话说得很温和，但江洛总觉得其中夹杂着隐隐的愤怒，说不清道不明。
　　“你以前也说过这样的话，还说什么有你就够了。”江洛又翻过身来，突然恶作剧般笑起来，问道:“你是不是特别在意我啊？”
　　“你想多了。”九牧晴扣了一下她的额头，“如果你有三长两短，就证明我这个影子很失职，六合之内唯一的魔神居然连个愚蠢的凡人都护不住，那得有多无能，说出去让人笑话。”
　　“……你还怕被笑话？”江洛一边嘴角上扬，“难道我们要组团去征服世界？”
　　九牧晴暂时性面瘫，三秒后说：“你是，共情一段时间，脑子被人偷走了？”
　　江洛刚要反驳，就听九牧晴又补上一句，“忘了你没有脑子，何来的被偷一说。”
　　“……翻天了，到底你是主子还是我是主子，三天不打，你都要上房揭瓦了是吧？”江洛跳起来，一脚踢在九牧晴脸上。不过她哪里是魔神的对手，九牧晴直接捏住她的脚踝，反手一拧整个人在空中做了个翻转，最后摔在被子上，被卷成花卷躺平在床上。
　　“嘭”的一声，花子手上端着的粥洒落一地。
　　“我……不知道你们兄妹俩平时互动是这样的，哈哈，哈哈，哈哈我下去那拖把上来收拾。”花子下巴就没合拢过，跌跌撞撞跑下楼去。
　　“你放开我！”江洛挣脱半天，也没挣脱掉，气急败坏道：“你早就知道花子在门口，为什么不提醒一下！”
　　“是你先动的手。”九牧晴说，“那时候她刚好在门口，难道你让我抱着你穿梭到另外一个空间？”
　　“……你，都是你的错！快想想怎么编理由！”江洛说着，手中出现两张黄符，心中默念：“临兵斗者，消失！”
　　束缚她的被子消失不见，江洛下床，拦手一接一抖，将被子铺好。
　　“嘭”的一声，扫帚落地，花子愣怔着，片刻后说道：“你们俩是偷偷跑去学了杂技和魔术吗？”
　　正愁着不知道怎么解释，花子倒是自己给出了合理的答案。
　　江洛连忙点头，九牧晴走上前去，从背后拿出一朵玫瑰，道：“参加了学校的魔术和杂技社团。送给我们最美的花子公主！”
　　花子接过玫瑰，说：“那，可得好好学啊，我期待着你们的表演哦！”
　　“我还会让物体消失！”江洛说，“姑姑你看后面！”
　　原本洒落的白粥和摔碎的碗真的就消失不见了。
　　“啊洛洛你比小九还厉害！”花子跳起来，抱住江洛，“你是不是能给我变出一捧花啊？”
　　“这……”这她哪会，江洛磕磕巴巴，身后的九牧晴变出巨大的一捧白玫瑰。
　　“天呐！还是小九厉害啊！”花子接过白玫瑰，“还能变什么，还能变什么？”
　　“没了，经费都用在买花上了。”江洛说，“不过是障眼法而已 ，但鲜花配美女，值！”
　　“哎哟，我的洛洛什么时候这么会说话了？”花子在江洛脸上亲一口，兴高采烈下了楼，楼上两人干瞪眼。
　　“以后记得关门，小声说话，最好是弄个结界出来。”江洛念叨着。
　　然后九牧晴就真的点水成墙，弄了个结界出来，还是双层保护的。
　　“我希望，在关键时刻我不拖你后腿；我希望，在危险的时候我们能并肩作战；我希望，我能保护我想保护的人，无论是花子，还是那个摸起来像狗子的麦秋朗。”江洛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还用上气势宏大的排比句。
　　“你想说什么？”九牧晴斜睨她一眼，一肚子烂主意的人。
　　“我们能解锁更多技能吗？”江洛扑上去，挂在九牧晴背上。
　　“不是不能，是没有。”九牧晴说，任凭她挂着，手微微护着。
　　江洛嘴一瘪，嫌弃道：“那你这个王者肯定带不动我这青铜，没有外挂，咱们就只能挨揍。”
　　九牧晴突然眼尾上扬，嘴角弯曲到一定的弧度，就想逗逗她，“是你已经过了根正苗红的年纪，现在练起来，跟老年人练芭蕾差不多。”
　　江洛噎了一口气，看来是有希望了，“……那什么时候是最适合的年纪？”
　　“四岁到十六岁。”
　　“我去你丫的！”早不出现晚不出现等她过了十六岁才出现，还整天忽悠她打不过就跑的这是个什么物种，“那你现在也得教我，不管什么都行！”
　　听完不是咆哮的咆哮，那不知是何物种的人居然笑得满面含春，本来是清风吹不起半点涟漪的死水，此时却像是在铁罐头上绣成的桃花，灰黑沉闷的天也染上云霞，听见蛙声耐不住寂寞似的躲在夏日之夜的水稻中鸣叫。
　　江洛：“……你等一下。”
　　桌面上放着吸辐射的仙人掌居然破天荒开出了粉紫色的小花，江洛走到阳台上，那些放置着的天竺葵、矮牵牛、秋海棠绽放了五彩斑斓的花朵，一切就像是在做梦一样。半边莲魅蓝色一小朵小朵从窗台上如伸懒腰一样盛开，最后像是蓝色小小仙鹤垂在墙边。三色堇如同天鹅绒一般软萌的花朵，可爱地张开带着黑斑蓝斑的小脸。连半开的秋菊也在那一瞬间释放了自己那点最后的矜持。
　　室内温暖的灯光，投射到花的洋流中，像是在弥补太阳的光芒。而阳台外则是万家灯火，如同密密麻麻的星子，拥挤的暗黑的苍穹。铺展开来的事一幅巨大的银河图。
　　甚至有萤火虫飞过来。
　　江洛抬手，那小精灵就这样毫无防备地停在她的手上，做着亲昵的动作，献礼一般缠绕着身着淡蓝色睡衣的少女。
　　太过于投入，江洛居然没有发现九牧晴在不知什么时候悄然走到了她的身后。
　　“你喜欢吗？”他轻声问道。
　　“喜欢啊，是你吗？”原来，九牧晴一笑，连花儿都会忍不住为他盛开。江洛放走手上的萤火虫，转身看见九牧晴闪着光的眸子，忽然想到了风中飘忽的柳絮。
　　是游走在人间多少年的孤独的魔神，最后又是在怎样一种情境下竟然不得已成为人类的影子的？
　　她不想问，大概，是因为不想他走吧。
　　假装，自己不知道。
　　分明是个温雅柔软的人啊，此刻秀丽的相貌，和脸上抹不去的属于男性的锋芒。
　　“你怎么那么像只萨摩耶呢。”江洛说。
　　九牧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