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子》江河北渡

3、深夜来访

　　先是隐隐约约一白嫩小脸引人注目，走到灯火通明处才发现是红润芳颜。
　　绫香今日穿的云袖长裙，白白的袖子拖拉在地上，绯色的裙子娇艳如花。绫香暗自庆幸今天没有化浓妆，可刚才还是没捱住婢女怂恿，含了口脂，添了红唇。这打扮要是让那老女人看了，怕是又要挨骂。
　　一旁的曲子已经响了，绫香熟练地起舞。这一曲《幽竹》再简单不过。
　　踱步轻移，如入幽暗竹林般小心谨慎，蹙眉忧思，有着无穷心事。忽而月出，照亮竹林清幽美景，心神通达，喜上眉梢。
　　接下来的曲子是《山溪》。
　　小流潺潺，用细长的葱指比拟。小流从山涧落下，发出入耳的脆鸣，绵绵不断，直入人心。如此音调，自是要用碎步相衬，云袖相托。长长的袖子连动裙裾转起来，又转的轻快，颇具山溪灵动之气。
　　最后一曲是《浅裳》，乃是宫闱中传出来的寂寥之音。
　　寂寥只是真意，华美才是表象。
　　小女子金绫香，最爱这舞曲。情自动人，哪管它跳成什么样？只把云袖起舞，两只手交错甩动，脚步纷纷点点，只愿同曲调相和，不愿落了窠臼。
　　只管使云袖当空不落，裙摆不歇，顾不得脚下露出的白色小鞋。
　　然后在曲调难收转而靡靡之音尽出，拼命掩藏寂寞处，小女子摘下头上玉簪，自顾自坐下来，顾影垂怜。
　　靡靡之音尽，曲子终了。
　　小女子苦涩一笑，插上簪子，起身作礼：“小女子献丑了。”
　　众人屏气没有出声。
　　最先拍手的是那华美女子，她笑靥如花：“好！”她一叫好，众人这才拍起手来。
　　那女子走出案来，扶起绫香：“不知姑娘可愿教一教本宫？”
　　绫香恭敬迎上女子目光：“若是飞雪公子同意，奴婢定当竭尽全力。”
　　“嗯？”女子看向一旁面无表情的飞雪，“你认识？”
　　飞雪故作轻松：“前几日见这位姑娘舞技甚高，就买下来准备送给你，这不，今日你就遇上了。”
　　飞雪手一挥，管事的就先送绫香下去了。
　　那女子不依不饶：“哦？多谢飞雪公子好意，那我就收下了。”
　　飞雪脸上笑容凝固，看向郡王求助。
　　“哈哈。”郡王一拍桌子，起身向飞雪敬酒，“飞雪贤侄，这舞姬舞艺高超，颇像我一故人。”又敬向那女子：“凤华啊，不如就让给你皇叔吧？”
　　凤华走回飞雪身边坐下，以茶代酒回敬郡王：“皇叔难得喜欢，凤华自是不能夺人所好。”
　　又笑看飞雪：“你说呢？”
　　飞雪沉声：“那就依凤华公主的意思。”
　　凤华公主的意思？绫香有点不爽，感觉自己又被转手了两次。反正舞也跳完了，她索性换回便服就溜了。
　　外面的马车一直候着，却不见老鸨的身影。绫香突然有些想老鸨，鼻子一抽又“呸”了一声，想谁也不想那个坏女人。
　　回了清香居，绫香一把瘫在床上。小翠刚说要伺候绫香沐浴，绫香就一口回绝了，结果还是端来盛着热水的木盆。
　　小翠帮绫香脱去鞋袜，白嫩的脚丫一触碰到温度刚好的热水，绫香不禁“啊”的一声长叹。小翠扶起绫香软软的身子，用小手给她揉捏起肩膀。
　　“下面点。”
　　“这里？”
　　“在下面点。噢——对，就这儿。”
　　绫香索性把头也枕在小翠的胸前，软软的，再把眼睛闭上，夸她一句：“小翠，有你真好。”
　　小翠开心地笑：“主子舒服就好。”
　　绫香用头压了压小翠胸口，小翠脸红，忙改口：“绫香姐，别闹。”
　　绫香这才放下心，让小翠继续给她按摩。
　　木盆里的水变得温凉，绫香叫小翠再换一盆，小翠只是替她擦干脚就给她撵上床了，说是再泡皮就泡软了。
　　绫香笑着躺在床上，给自己拢了被子，又想要不要叫小翠陪自己一起睡。小翠出去倒了水，还得回来熄了烛灯才走，那时候唤她，她要是不从，小女子就——不对，现在是主子了，她不敢不从。
　　绫香老盯着烛火傻笑，小翠迟迟没回来，她有些担心，隐约听见外面有人争执，披上外衣出去看看。
　　清香居外，一白衣男子戴着斗笠，看不清面相，只是嘴里反复说：“快让我进去见绫香姑娘。”
　　小翠双手叉腰：“想得美！半夜三更的，主子凭什么见你？”
　　那人又说：“你去跟你主子说，飞雪公子有要事求见。”
　　小翠冷笑一声：“主子睡了，谁也不见！还飞雪公子呢，飞雪公子会像你这样？”
　　又啐了口唾沫，就要把门关上。门里伸进来一只手臂，被小翠手中锁门的棍子打了回去，外面传来“呲”的吃痛声。
　　绫香强忍笑意拉住了小翠，“哐”的一声把门打开，笑盈盈的看着飞雪公子：“大晚上的，公子有何贵干？”
　　飞雪闪身进了门来，将大门拉上，方才摘下斗笠，露出那俊秀面容。也不顾小翠诧异目光，只管把绫香拉回里屋。
　　小翠自然是跟着的，里屋他二人都用狐疑的目光盯着对方。绫香一笑，站到二人中间，拉住小翠的手：“放心吧，小翠是我妹妹，信得过。”
　　飞雪略微一想，点点头，方才说明来意：“这几日你可愿随我出去一趟。”
　　“去哪儿？”
　　“北仓山。”
　　“去那儿作甚？”
　　“大齐的商队会路过那里，这一次大齐有名的贪官公锥亲自随行。公锥一直负责大齐国军队的后勤补给，我们需要从他嘴中套出齐国军队的数量。”
　　绫香表情兴奋：“好，我们多久走？”
　　飞雪有些惊讶，眼睛越发明亮：“你啊，还是听我把话说完。”
　　绫香“哦”了声，乖巧把头枕在小翠头上。小翠一直盯着飞雪，头被绫香压住，这才发觉自己的失态，感受着头顶绫香的温度，只把绫香的手攥得更紧了些。
　　没了小翠目光，飞雪一阵轻松，继续说下去：“北仓山今年大旱，齐国商队此举也有赈济灾民的目的。公锥此人虽然贪财好色，但是心智近妖，手段高明。齐国公子慕白邀我一同行动，势必要保证灾民能够得到救济。因此，这一次我是以个人的名义来请姑娘相助。”
　　“不过嘛。”飞雪又耸耸肩，“要是慕白以后继承齐国皇位，大兴的东边就无需担忧，要是公子慕齐继承了皇位，知道齐国的兵力数量也好方便大兴的兵力调配。我觉得此行还是很有必要的，绫香，你说呢？”
　　绫香笑着“嗯”了一声。
　　小翠极度不满：“你把绫香姐当什么了？居然要她——”
　　绫香捂住了小翠的嘴。自己出声：“绫香知道了，公子请回吧。”
　　飞雪面带歉意，向绫香走近一步，又觉得不妥，低低说一声：“明早卯时我来接你。”转身出了房门，消失在茫茫黑夜里。
　　绫香这才放开小翠，小翠见了绫香强颜欢笑的脸，欲言又止。
　　绫香把小翠拉上了床：“陪姐姐睡吧。”
　　小翠替绫香脱去里衣，又任由绫香把自己剥了个精光，两人赤裸裸地抱在一起，觉得分外暖和。
　　月光下二人相视，小翠还是出了声：“绫香姐，那飞雪公子真不是个东西。”
　　绫香刮了刮小翠的鼻子：“这世间又有哪个男人是个东西？”
　　小翠语气忽地低落：“可你还是喜欢他。”
　　绫香一笑：“我是女子，女子自是喜欢那样的男子。”
　　小翠“唉”的叹一声，目光幽幽：“绫香姐，我不想你喜欢他。”
　　绫香目光闪烁：“他比很多人都要好。”
　　“可是他对你不好。”
　　“喜欢一个人，又不是非得要他对你好。只要我觉得他好，他就是好的。”
　　第二天一大早，小翠依依不舍地送绫香上了飞雪公子的马车。飞雪公子戴上斗笠，马鞭一甩，马车疾驰而去。
　　绫香从车窗探出头来，大声说着什么，小翠一个字都没有听清，她只能反反复复在心底默念：“菩萨保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