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去来兮满庭芳》黎清墨

8、第八章

　　这边周姨娘醒了，见桌上摆着一碗热腾腾的汤面，上面还飘着绿绿的小葱，心中惊奇。简单洗漱过后，便坐下来吃起面来，只觉得葱香扑鼻，从没吃过这样的面。
　　吃完一碗，才开口问墨竹，“这面是你做的？”
　　一旁正趴在桌子上，脑海里研究午饭的黎兮闻声立刻抬起头，看了一眼墨竹，生怕她把早上的事说漏了嘴。
　　“是。”墨竹点了点头。
　　“想不到这小葱加到面里竟这样香。”周姨娘笑了笑。
　　“是啊，奴婢也没想到。”墨竹又回味起刚才自己吃的那碗小葱面，只觉得清香四溢，耐人寻味。
　　黎兮眼皮跳了跳，祈祷着墨竹别把自己说出去。
　　周姨娘也不再过问，让墨竹撤了碗筷，自己坐回床边，绣起了荷包。
　　黎兮松了口气，想着中午怎么把周姨娘给支开，自己跟墨竹到厨房去。
　　不一会儿，墨竹从厨房端来了给周姨娘煎好的药。
　　“姨娘，喝药。”墨竹手指被烫得生疼，赶忙放下碗，摸了摸自己的耳垂。
　　周姨娘放下手中的针线，也不等药凉了，端起碗，缓缓喝了下去，又问墨竹。
　　“兮儿的药呢？”
　　“小姐的药奴婢这就去煎。”
　　“记着，你得守着那煎药罐子，不能离开半步。”周姨娘脸上不再是柔弱的神情，语气里也带着些许凝重。
　　墨竹也收起平时笑嘻嘻的脸，应了声“是”。
　　一旁的黎兮心想着，难道这其中还有什么故事不成？不过现在重点是怎么把周姨娘支开。
　　这时老夫人身边的丫鬟过来传话，“老夫人让周姨娘去一趟静心苑。”
　　周姨娘一听到“老夫人”三个字，全身一哆嗦，后面的几个字也没有听清。
　　黎兮见周姨娘战战兢兢的样子，心里为自己的娘亲捏了一把汗，这前脚走了一只黄鼠狼，后脚又来了一只大豺狼啊。
　　不过墨竹不是说这老夫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吗？怎么现在突然要见她一直不待见的姨娘了？
　　黎兮叹了口气，跳下椅子，走到周姨娘身边，握紧了她冰凉的双手。
　　周姨娘感觉有一双小小的暖暖的手握着自己，对着面前满脸担心的黎兮笑了笑，捏了捏她的小手。
　　“没事，娘一会儿就回来了。”
　　黎兮乖巧地点了点头。
　　周姨娘这才收拾了针线，跟着丫鬟往静心苑走去。
　　等周姨娘走后，墨竹端来了药，黎兮一口气喝了，让墨竹赶紧去找锄头和砍刀，墨竹这回是真的被小姐给弄糊涂了，一时又不知道去哪里找这些东西，只得在翠琼苑外转了转，去找了阿和。
　　阿和一听墨竹找他，放下正在给二少爷裁的宣纸就往外门跑，一听墨竹说要找锄头和砍刀，又一时犯了难。但看墨竹那焦急的样子，跑了几条街，硬是把这些东西给找来了。
　　墨竹看着眼前满头大汗的阿和捧着锄头和砍刀站在自己面前，心下软得不行，想拿个什么东西犒劳犒劳他，见自己身上什么也没有。想了一想，说道。
　　“下次你来踏竹居找我，我给你下小葱面，可好吃了。”
　　阿和见墨竹说到小葱面时开心的样子，微微一笑，回了声，“好啊”。
　　墨竹回了踏竹居，见黎兮正在竹林里低着头走来走去地找着什么，便走过去问道。
　　“小姐在找什么？奴婢帮你找吧。”
　　黎兮闻声抬起头，看到墨竹手里拿着锄头和砍刀，一脸欣喜，捡起地上的树枝，写到，“你去砍一根粗点的嫩竹。”自己则拿着锄头去找竹笋。
　　墨竹彻底糊涂了，小姐要竹子做什么？想了一想，还是去砍了一根竹子。黎兮这头挖好了竹笋，看见倒在自己面前的竹子，又让墨竹砍两节竹筒，劈成两半。
　　主仆二人这才收拾好了竹林，往厨房走去。
　　黎兮剥好了竹笋，洗好了放在菜板上，墨竹则在一旁生火。黎兮把菜刀递给墨竹，拉她站在菜板面前，让她切竹笋。墨竹心想，小姐这是要教使菜刀吗？便认真切起了竹笋，黎兮就在站在一旁的凳子上，纠正她切菜的角度。
　　看她掌握了技巧，熟练地切好了竹笋。黎兮就去洗了竹筒，加上米和水，放上切好的竹笋，将另外两半竹筒合在上面，伸手准备把竹筒放在灶洞里。一旁的墨竹吓得赶紧冲了过来，拉起黎兮的手，紧张地看了看她的手有没有被烫伤。
　　黎兮有点莫名其妙，见墨竹担心地检查自己的双手，心里一暖，抽出手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自己没事。蹲下身子，捡起一截木棍，将竹筒推进了灶洞里。
　　墨竹现在才明白原来小姐这是在做菜啊，墨竹只觉得小姐是真的变了，好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墨竹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到了。
　　是啊，从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姐怎么会用菜刀，知道如何做菜，还让自己去找锄头和砍刀。可是，眼前这小小的身影确实是醒来之后的小姐啊。
　　黎兮在一旁看着墨竹纠结的表情，心里暗暗叹了口气，自己果然做得太过了，一旦怀疑的种子生根发芽，便一发不可收拾。还以为这丫头大大咧咧是个好糊弄的。
　　纠结的墨竹又转念一想，现在的小姐挺好的，会笑会闹，会做菜也是一件好事，以后嫁出去还可以讨姑爷欢心，便不再纠结，笑嘻嘻地低头去看灶洞里的竹筒。
　　黎兮见墨竹又恢复平常的模样，暗自一喜，心道，果然是个大大咧咧的。
　　计算着周姨娘也差不多该回来了，黎兮便拉着墨竹到了厨房外面，同她写道。
　　“一会儿娘回来了，如果问你，你就说这饭是你做的。”
　　墨竹心里不纠结了，也不多想，就点头答应了。
　　黎兮放下心来，不能冒险让周姨娘怀疑自己。
　　跟墨竹写完话，就拉着她回到厨房，将两个竹筒取了出来，放在了四脚桌上。一旁的墨竹新奇地看着竹筒里的饭熟得刚刚好，淡淡的竹子的香气扑面而来，也不知是这厨房里的，还是屋外那片竹林的。
　　厨房门外，一双黑溜溜的眼睛从半开的门缝里直直地盯着桌上热腾腾的竹筒饭。
　　这时听见正院里有人在叫“墨竹”的名字，墨竹连忙应了声，“哎，我在这儿。”便准备向院子里跑去，回头又看了一眼黎兮，说道，“小姐要是饿了就先吃，奴婢去看看。”说完头也不回地跑开了。
　　黎兮从刚才起就觉得有一道视线一直往厨房里看，心里有点害怕，本想叫着墨竹的，无奈自己又说不了话，只得待在原地。
　　这时，黎兮看着一道黑黢黢的人影跑了进来，还没看清来人的样子，只感觉身边经过了一道风，桌上的两个竹筒饭就不见了。
　　好嘛，来了个偷饭贼。黎兮这下心里也不怕了，什么都可以抢，就是别和自己抢吃的，还是辛辛苦苦做了一中午的香喷喷的竹筒饭。
　　黎兮大跨步走出了厨房，寻着味道往墙角的方向走去，就见一个乞丐打扮的老头子正优哉地吃着自己的竹筒饭，心里更是来气，一口气冲了过去，刚想张口骂几句，又忘了自己不能说话，拾起一旁的树枝开始在地上写起来。
　　老头子一边手抓着饭津津有味地吃着，一边看见怒气腾腾的小丫头朝自己冲了过来，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开始在地上画了起来。
　　老头子眼睛眯了眯，心道，这小丫头有点意思。
　　写完了字，黎兮抬头看了一眼老头子，见他正看着自己，便用树枝指了指地上的字。
　　老头子嚼完了嘴里的饭，瞟了眼地上的字，一脸嫌弃地说道。
　　“老子不认字，给老子看这个作甚。”说完又拿起了第二个竹筒饭吃起来。
　　一旁的黎兮眼看着第二个竹筒饭即将被消灭，眼珠子都要掉出来。
　　我的竹筒饭啊。
　　黎兮气得直跺脚，嘴里发出“啊啊”的声音。
　　老头子停下手里的动作，抬头看了一眼憋得满脸通红的黎兮。
　　“原来是个哑巴，真是有意思。”说着嘴角浮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伸出手来抓住了黎兮的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