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去来兮满庭芳》黎清墨

2、第二章

　　“兮儿，娘也是没法子啊！”说着过来抓着易曦的小手。“那孙家的儿子虽然傻，但是那家人可是京城里有钱的商贾，你过去肯定可以吃饱穿好，不像现在这样...”说着看了一眼缺口的大碗，眼圈又开始发红，渐渐说不下去了，又坐着开始哭起来。
　　哎，眼前这位娘亲虽然把亲身女儿送给别人当童养媳这个做法实在不妥，但是她也没说错啊，这个家实在太穷了。看着姨娘脸上蜡黄的皮肤，应该是营养不良导致的，可是那脸上的风韵艳丽却也掩盖不住，想来年轻时应该是个美人，不然怎么给别人做姨娘呢？
　　不过，既然是个正经的姨娘，怎么会过得这么落魄？
　　易曦环视了一眼屋中的陈设，除了一张木床旁边立着一张半旧的桌子，连一张像样的椅子都没有。唯一算得上“豪华”的就是柜子了。
　　易曦又在心里重重叹了口气，苦啊。姑且先不论童养媳的问题。
　　伸出手覆上姨娘紧紧抓着裙子的手背，轻轻拍了拍。姨娘抬起头，就见易曦指了指自己的额头。
　　“头可是又疼了？”姨娘立即止住了哭声，紧张地看着易曦。
　　易曦摇了摇头。自己是想问这具身体的原主是因为什么死去了，自己才穿到这身体里的？想来最大的可能就是这头上的伤了。
　　不能说话也是个大问题啊，这具身体的原主从前怎么跟娘亲交流的呢？
　　易曦用手在空中划了几笔，见姨娘还是一脸困惑，就撩开被子准备下榻。
　　“哎哟，不能下床，大夫说了伤了头可不能随便动。”姨娘赶紧抓着易曦的脚塞回被子里。
　　看来是了，这头上的伤是致命伤。
　　“三小姐可终于醒了。”门外传来了清脆的声音。
　　姨娘赶忙站起来，拍了拍因垂在地上有点脏了的裙角，低眉顺眼地站在易曦身旁。
　　易曦有点迷茫，什么人让姨娘这么谨慎。
　　映入易曦眼帘的是一个身着暗红色绸缎的裙子的嬷嬷，外面套了件银黄的对襟褂子，手腕上戴着两个金镯子，一走路碰在一起“哐啷”响。头上的金簪子和手上的金镯子晃得易曦睁不开眼。
　　易曦只觉得走近自己眼前的是一个移动的金元宝，明晃晃的好不耀眼，站在这破旧的小厢房里，真有点“蓬荜生辉”的意思。
　　郑嬷嬷身后跟着的还有一个笑嘻嘻的墨竹。
　　“郑嬷嬷怎么来了？可是二夫人有什么吩咐？”姨娘说完看了一眼嬷嬷，又赶紧把头低着盯着自己的鞋尖。
　　郑嬷嬷淡淡扫了一眼姨娘。
　　“听墨竹说三小姐病好了，二夫人让我来看看。”
　　转头看着乖顺地坐在榻上的易曦，眼睛里骤然有了热忱。“三小姐可是真好了？”
　　怎么又冒出了位二夫人？看来眼前金煌煌的这位想必是二夫人身边的贴身嬷嬷了，有钱啊。
　　易曦温顺地点了点头。柔弱一点总是好的，就像瑟瑟发抖的小奶狗，人看着就想摸摸，心也就软了。
　　郑嬷嬷见这位三小姐从前看不见一点生气的眼睛里突然冒出了些许灵动，本来有些高兴。只是一张苍白的小脸就像在风中飘着的蒲公英，风一吹就散了，不禁蹙了蹙眉头。
　　前世面对各种类型的人，易曦最会的的就是察言观色，看着明明前一刻还好好的郑嬷嬷皱了皱眉头。
　　易曦有点困惑，自己就只是点了个头，没做错什么吧。
　　郑嬷嬷看着眼前的小脸突然露出失神的表情，担心从前的傻小姐又变回来了。急忙笑着给易曦掖了掖被子。
　　“三小姐好了就好，奴婢也可以向二夫人交差了。”
　　转过头又是冷冷地看了一眼身旁一言不发的姨娘。
　　“周姨娘可得好好顾着三小姐。二夫人交代了，三小姐既然病好了，就没有放到孙家当童养媳这个理。三小姐是个有福的，周姨娘可别再被大夫人拿捏了。”
　　说完又回头看了一眼柔弱得像小奶狗一样的易曦，眼睛里软得都快揉出水来。
　　“三小姐好生歇着，奴婢告退。”
　　看吧，柔弱一点总是没错的。
　　周姨娘听着郑嬷嬷的脚步声渐渐走远，这才长长地松了口气。
　　看着一旁唯唯诺诺的娘亲如释重负的样子，易曦觉得这一家子受苦是有迹可寻的。想来自己身体的主母不是个善茬，姨娘性子又太懦弱，只有被欺压的份儿。
　　这边郑嬷嬷回了翠琼苑，二夫人秦氏正翻着庄子上送来的账薄，听见门口的脚步，知道是郑嬷嬷回来了，便随手拿过一个二老爷搁在伏案上的玉器放在正在看的那一页，然后合上账本。
　　郑嬷嬷朝着秦氏递了个眼色，秦氏抬起手屏退了身侧的服侍丫头。
　　郑嬷嬷见那丫头脚步迟疑地退出了房间，低头抬手覆上二夫人的耳朵，轻声说道。
　　“三小姐是真的好了。”
　　“可看仔细了？”秦氏抬头看了一眼郑嬷嬷。
　　“夫人放心，错不了。奴婢那几年的医理不是白学的，从前三小姐那眼睛里可是一点灵气也没有，只有痴傻的人才会有那样的眼神，现在整个人明亮得紧。”秦氏那明艳的脸上勾起了一抹冷笑。
　　郑嬷嬷又想起了易曦那失神的表情，抬手又说了几句。
　　“不过依奴婢看，还得请大夫再看看。”
　　秦氏见郑嬷嬷迟疑了下，又听她这么一说，急忙问道。
　　“可是觉得将来还会傻回去？”
　　郑嬷嬷愣了愣，“应该不会再变回去，就是不知道能不能记得以前的事。”
　　秦氏本来心里“突突”跳动的小火苗一下子被郑嬷嬷的话给浇灭了。
　　不记得以前的事好起来有什么用？
　　“再把那大夫请来给三小姐看看，这件事比什么都要紧。你亲自去办。”
　　郑嬷嬷听见二夫人让自己亲自去办，心里转了个弯，随即明白了夫人的意思。心想道，三小姐虽然命苦了点，生在大房那院子里，过着那样的生活。那样清丽的容貌要是生在夫人肚子里，定然是被捧在手掌心里怕摔了的。要是五小姐还在的话...
　　秦氏见郑嬷嬷知道了自己的用意，便放下心来。
　　这时一个小丫鬟急急忙忙跑进来，郑嬷嬷见不是刚才退出去的如秋，看了一眼二夫人，二夫人抬起头正好对上了郑嬷嬷的眼神。
　　郑嬷嬷随即大声斥道，“慌慌张张地成何体统！如秋呢？”
　　那小丫鬟抬眼看郑嬷嬷那凌厉的眼神，本来跟如秋套好的话却不敢说出口，只得支支吾吾地老实说道，“如秋...如秋姐姐去净房了。”
　　一旁的秦氏“嗤”一下笑出了声。
　　小丫鬟觉得有点莫名其妙，自己的话怎么惹得夫人笑了？自己是不是可以得赏钱？抬头看了眼郑嬷嬷，见她正冷冷盯着自己，又赶紧垂下头。
　　“刚才急忙跑进来可是有事？”郑嬷嬷看了一眼一旁的夫人嘴角若有似无的笑。
　　小丫鬟这才想起来，急急忙忙道，“那孙家派管家来接三小姐了。”
　　二夫人这才开口道，“知道了，下去吧。”
　　小丫鬟如蒙大赦地退了出去，还是不知道二夫人刚才为什么笑了起来。
　　“你说大房怎么不找个机灵的人过来伺候，连个由头都不会找。”秦氏想到这里又笑起来，那双明亮的凤眼露出淡淡的妩媚。
　　郑嬷嬷心里着急易曦的处境，见二夫人闭口不谈此事，只得应和道。“找个机灵的，大房只怕掌握不住。夫人，这孙家的人...”
　　“不急，我们看戏。”秦氏把刚才放在账薄里的玉器拿出来，随手把账薄扔到一边。“给大房的看的戏做完了，把真的账本拿出来吧。”
　　郑嬷嬷见夫人胸有成竹的样子，也就放下心来。转身进内室拿来了真的账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