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水漪漪之三国七俊》宓月

175、七彩珠链聚神魄

　　顺着精巧的竹楼梯登上二楼，往左转了两个弯，绕过一个竹亭，雪儿在顶头的第一间停住了脚步。房门虚掩着，幽幽的兰花香气“哧溜”过门缝肆无忌惮地冲进我的鼻孔，感觉心跳一下就加快了，血气上涌得双颊发热。
　　“进去啊。”龙珏跨上一步，推开门扉。
　　屋内陈设简单，几乎都是竹制品，满眼的翡翠绿色将时间和空间都凝固了。午后明媚热烈的阳光被一面浅蓝色的纱布过滤得温和异常，乖乖地斜射下来，拂着平躺在竹床上熟睡的人。
　　泪眼朦胧，我哑然而泣，望着那张魂牵梦绕、天使般纯洁的面庞，连四肢都不听使唤地剧烈颤抖起来。强捂着自己的嘴巴，任由清泪滑过脸颊，从下巴一串串地滴落。步履艰难地挪向那安详而眠的人儿，不敢走得太快，怕惊扰了他的好梦；不敢走得太慢，怕下一秒他又从眼前消失。
　　原本坐在床边柔若无骨的天隽悄悄地将位置让给了我，我眯着眼睛对他点了点头。他低垂着眼睫，随手从袖中取出一方叠得整整齐齐的丝帕放在我的腿上，然后轻轻地退向门口。龙珏一把拉住了欲离开的天隽，强力将他按在一旁的椅子上。
　　拿起丝帕，我想擦去泪痕，可泪珠像溢出五彩池的泉水般不断地涌出来。
　　小心翼翼地碰触黎晨的手背，凉丝丝得，让人心疼。慢慢俯身到他的耳边，我哽咽道：“黎晨，晨，我一直找，一直找你啊。呜，终于，终于，见到你了。”
　　正在哭得不能自已之际，一只温软如玉的小手拍到了我的脸上。我扭头一看，望延眯着一双睡眼朦胧的桃花眼静静地瞧着我，他双臂一举，暗示我抱他。我抽噎了一下，扭身，吃力地将他从床的内侧抱到了腿上。
　　这小东西完全不理会我的悲情，一个劲“咦咦啊啊”地摆脑袋，咬手指，抓脚掌，一点都不讲卫生，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躺在床上的。我被他折腾得连哀伤都忘了继续，捏着丝帕抹了抹泪水，手叉在他的胳肢窝处将他举抱了起来。
　　“望延，找爹爹去，看看哪个是爹爹啊？”我站起来，一边哄逗着他，一边抱着他在天隽、龙珏和雪儿面前转了一圈。
　　谁知他并不往天隽那里扑，反而使劲往龙珏怀里冲，我被他的蛮劲挣得手臂都累了，索性就将他扔给了龙珏。
　　龙珏接住了后，不知从哪里变出一袋子乳白色的奶豆子，像小馒头般，一颗一颗地喂到望延的小嘴中。望延吃得“咯咯”笑不停，还满足地拍着小手。
　　我转头望望一脸惨白的天隽，只能安慰道：“真是有奶便是娘，天隽你别伤心啊。”
　　天隽听到我对他说话，一时还没反应过来，等我都坐回床边了，他才冒出一个字：“我……”
　　他应声了，我马上追问道：“你什么？”
　　他扫视了我一眼，又是愣怔了半天，才慢悠悠地回答：“我没伤心。”
　　雪儿轻步走到天隽面前，轻拍了他肩膀一下，然后踱到床边，俯身对黎晨说道：“黎晨，只要你的魂魄还存在这世上，我们就一定能将你找回来。”
　　说完，雪儿向我莞尔一笑，凑到我耳边：“月儿，不想对韩天隽说些什么吗？”
　　我抬头，喃喃道：“雪儿。”是怎样的山山水水才孕育出如此博爱宽宏的你，你对我的爱和理解，已经让我看你一眼都觉得餍足。可我还是要当着你的面，将自己的关爱分给其他的男子，你的心会滴血吗？为何我在深爱着你的同时，还是铭记着黎晨，难舍他们对我的真情和付出。如若不是你的包容，恐怕我早已独自躲藏到空谷中纠结到化为尘土。
　　看到雪儿眼眸中的似水柔情，我觉得此行很好，直面与他们几人的感情，不再逃避。
　　我起身站到天隽面前，邀请道：“天隽，我们出去走走吧。”
　　天隽低头不语，抓着竹杯的右手急剧地颤动。我伸手将竹杯抽去，握住他的右手，轻轻一拉，便带他出了屋子。
　　拉着他的手径直走到竹亭中，当面质问道：“为什么要折磨自己？”我举起他瘦骨如柴的手，“怎么能瘦成这样？”
　　天隽一声不吭，只是手还在不住地颤抖。
　　突然摸到了他手腕上的数条伤疤，心像被刀割了几下，痛得我嘴唇都打颤了。轻轻地执起他的双手贴在自己脸上，柔声说道：“对不起，对不起天隽，我不该将望延丢给你就一去不回了。你不肯原谅我了吗？我还清楚得记得，你对我说过：就算以后我再怎么气你、再怎么拐着弯骂你，你也会笑着站在我身边，心平气和地听我骂。天隽笑一下好吗？看不见你的笑容，我觉得自己永远身处冰窖一样寒冷。”
　　他终于肯抬起头与我对视了，眸中闪动着点点水光，掬着我脸的手指总算活动起来，指腹轻柔地碰触着我的面颊。
　　“天隽，对不起，我以后不气你了，你笑笑好吗？”我微笑着，低声下气地哄他。
　　他眸中的泪珠不经意就滑落了下来，“不，是我对不起你，是我不好，我太脏了，玷污了你。”
　　我又气又急，他怎么还抱着那种思想啊，伸手抹去他的眼泪，我动情地说道：“天隽，我和你都有了望延了，你还对我讲这种话，是不是讽刺我，见一个爱一个，爱一个就难忘一个，你逼我远走深山老林是不是？你那么好，我是不愿耽误了你的前程才总是逼你以兄妹相称的。你以为我心中对你就不喜欢吗？我是有私心，但我首先得为你考虑啊。”
　　“天恋，不怨恨我吗？爱过我吗？”天隽的面颊渐渐地浮现出一抹红晕。
　　我喜上眉梢，忙表白道：“我是个不懂得珍惜爱的女人，既不坦白，也不大但。天隽如果觉得我讨厌你、痛恨你的话，你还为何对我这么一往情深呢？正是因为你冥冥中感觉到了我对你的回应，你才愿意一直陪伴在我左右的啊。”
　　天隽微微翘起嘴角，将我拥抱在怀中，“天恋，等你这些话，我感觉等了一辈子般漫长。我曾经从希望到绝望来来回回过多少次，能换来你对我哪怕一丝丝的爱都是值得的。”
　　“我的爱虽然不多，但分分还是能塞牙缝的。天隽如果真的爱我就不该再这样生活下去了，应该将自己养得妩媚鲜活得让我见了怦然心动，这一生都别想忘掉。”
　　“呵呵。”我听到他的轻笑，赶忙抬头看。他果真笑了，丹凤眼眯眯得，煞是迷人，就是脸嫌太瘦了。
　　“我本以为你是为了延儿才来看我的。”他轻轻地说着，已经没有了芥蒂。
　　我假装严肃道：“你怎么同剪奕凛一样多心眼啦。”
　　谁知他不以为然地说道：“剪奕凛他脸皮忒薄，我不管了，既然天恋方才说了那些话，不管是因了延儿，还是因了我，我都得粘在你身边，每天争取那份属于我的爱。”
　　紧紧地抱住他细如杨柳的腰，想许下承诺，却犹豫了。我不得不慎重啊，因为自己未来的生活不再是一人的生活，我不能不管不顾雪儿的想法就私自决定，更不能对天隽许下空洞的诺言。
　　他没有发觉我的断档，继续说道：“赛大公子向我们提起过君山地区的风俗，我，我愿意。”他脸红地拿出我退还给他的那块玉佩，小心翼翼地挂到我的腰间，“天恋，不，不该再用这个名字了，我，我也叫你月儿行吗？我要风风光光地将你娶回家，要让全蘅城的人都知道你是我的妻子，延儿的亲生母亲。延儿不能没有娘……”
　　“延儿不能没有娘，朝胤也不能没有娘亲啊。娘～～”突然从竹亭顶上传来撒娇声，并且倒垂下来一个小脑袋。
　　见他半个身子都垂在空中，我着急地叫道：“小心点，快下来。”
　　朝胤很准确地跳落在我怀中，嘻嘻地笑着。我望了天隽一眼，他脸色发红，有些窘迫。我批评朝胤道：“朝胤，为何躲在上面偷听别人讲话？你爹爹呢？”
　　他仍旧嘻嘻笑着，对着天隽直眨眼睛，然后冲着亭顶噘了噘嘴巴。难道顶上还有蹊跷，我揣抱着他跑出竹亭，结果差点被跳下来的剪奕凛踩个正着。
　　“呀！”我往后倒退一大步，瞪大眼睛质问道：“你怎么也在上面？”
　　剪奕凛面不改色，镇定地回答：“路过。”接着他向腻在我怀中的朝胤说道：“下来。还不快去将方才红莲婆婆的话传达给你飞雪爹爹听啊！”
　　朝胤像接到圣旨一般乖乖地从我怀中滑到了地上，不情不愿地奔了两步，可能是小孩子心性吧，还转头对着剪奕凛吐了吐舌头。谁知前一秒他刚做鬼脸，下一秒就“哎呀”一声扑倒在地上，自己迅速爬起来之后，弯腰捡起了地上的一颗棕色珠子，然后就屁颠屁颠地跑走了。
　　剪奕凛刚才只是动了动手指，这颗珠子就将朝胤打倒在地了，他的功夫莫非已经达到了最高境界？还有他说雪儿是朝胤的飞雪爹爹是怎么回事啊？
　　“有什么问题就问吧，你的眼睛里都快塞不下问号了。”
　　我能问他什么呢？他那么聪明，肯定早就想到我会问些什么了。“没那么夸张吧？我只是好奇，雪儿何时成朝胤的‘飞雪爹爹’啦？”
　　“何时？朝胤满月的时候吧。太后要将简唯怡正式册立为我的正妃，那时连我也不知道简唯怡是赛飞雪易容的，已经决定带着朝胤抛却一切远走高飞，他却将我拦下，当着我的面露出了自己的真身。他不知用了何等手段，让太后不仅没有责罚他的欺瞒，还下懿旨让朝胤做了他的干儿子，奕斐也颁布圣旨，封他为大公子。哈哈，月薇，你别看我们一个个都是什么天命王爷，在这世上还没有赛飞雪来得呼风唤雨。”一向自命不凡、唯我独尊的剪奕凛居然也会说出这种无奈的话语。
　　“月儿、剪奕凛，你们看这天色似乎不太对劲。”天隽突然提醒道。
　　是啊，怎么一下了黑了这么多，像是在发生日全食。“走，回屋。”剪奕凛挥挥手，率先大步流星地往黎晨的屋内赶，我和天隽互相拉着小跑步跟在他身后。

　　“天有异象，红莲婆婆让我们提前举行仪式。”雪儿走出门口，正好迎上我们。
　　我往屋内一张望，空无一人，忙问道：“咦，黎晨呢？”
　　“他们都已经先去了。”雪儿对剪奕凛和天隽点了点头。
　　他们异口同声地说道：“那快走吧。”似乎将要发生一件大事情，他们都知道的样子，而我还一无所知，是雪儿所说的仪式吗？
　　边飞奔，边想提问，可跑得太急了，只有快速吸气呼气的份，根本没闲气说话。就这么全力跑到了神像脚下，众人早就聚集在此处，连黎晨也被搬来了。
　　“红莲婆婆，情况不妙，你提到过的，时空阻力，出现了，我们四人，在那条道上，跑了许久，比平时多了，近，近百倍的长度。”雪儿也有些气息缭乱了。
　　我气喘吁吁地望着传说中的红莲婆婆，鹤发童颜，眼眸是绛红色的，有些怪异。她点头，“请神仪式开始，大家站位！”
　　她一声令下，大家各就各位，黎晨早就躺在其位上，只有我不知所措。
　　“神使，请您站在圆圈的中间，对就站在他们七个人中间的那块粉色水晶上。请将您身上的粉色水晶球取出，用双手托举过顶，对就是这样。”她一步步地指挥我，我得到了雪儿肯定的眼神后，就一一照办。
　　“好了，请各位将各自的水晶球或水晶葫芦托放在右手掌中。”她继续指挥雪儿他们取出七彩葫芦。
　　天色又急剧黑了一成，能见度已经很低了。红莲婆婆围着我们快速地转圈，口中吟唱着悠扬而不知名的歌曲。我仿佛看到日月星辰在自己眼前急速地转变，紧接着手中灼热异常，粉色水晶球一下子发出刺破黑暗的光芒，飞升到我头顶上空。灵异事件当面发生了，我竟然丝毫不觉得害怕，反而充满期待，静静地仰视着它一点点变大，最终变成一个粉色的光圈在自己头顶不停地飞转。与此同时，他们手中的水晶球也都飞升到了空中，在黑暗中闪耀着璀璨的光芒，几乎比白昼还光明。
　　望着这一切，我轻轻地喊道：“我的上帝啊。”
　　这一声叫喊好像召唤一般，那七色光“刷”一下就点缀到了光圈的周围，像一串巨型珠链似的。我再次轻轻呢喃：“我的上帝。”那珠链像突然收到了指令，飞快地砸向旁边的神像。
　　本该是玉石俱焚的灾难，却出现了意想不到的场面，石像收敛了珠链的光芒，渐渐地变小，变得鲜活起来，最后腾空站在我跟前的居然就像是从那幅画中走出的人。他的手中握着同他一起变小的珠链，“水月，我的七魄已聚齐，同我一起回去吧。”
　　我诧异地问道：“要回哪去？你是神吗？我是你的使者吗？回我原来生活的那个世界吗？”
　　“水月，你怎么也陷入水系的念中去了？哦，该将属于你的神力还给你了。”他抬手，伸出食指，在他的食指尖开始凝聚耀目的光球，它渐渐变大，然后这鸡蛋般大小的光球脱离他的指尖，慢慢地飘向我的额头。
　　我惧怕地往后直退步，此时从黑暗中隐现出一张脸庞，朦朦胧胧的，但发出的声音却震耳发聩：“找回圣莲之日，才是水月恢复神力之时。”音落，光球也随之泯灭了。
　　“天帝！”面前的神面露痛苦之色，咆哮了一声。我纳闷，连神也会痛苦吗？
　　天空渐渐变亮了，他的身体变得透明起来，仿佛随时可以化为水气而消失。“水月，快随我回去，我去求天后，快！”他向我伸出手，焦急地呼唤着。
　　我愣愣地瞧着他，不明白自己该不该伸手。
　　“月儿，不要走！”我分明听见雪儿撕心裂肺的叫喊声，可是声音却轻如蚊呐，我的耳朵怎么了？
　　掏了掏耳朵，瞄到自己的身体居然漂浮在十多米的空中，于是尖叫一声，便闭眼摔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