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鱼》柳媚晴

3、第 3 章

　　明明昨晚挂上去还是干干净净的，怎么过了一晚，便又皱又脏？

　　萧永谌百思不解。

　　“成安！”

　　成安赶忙推门进来。

　　“属下在。”

　　“昨晚，可有何异常？”

　　成安低着头，欲言又止。

　　萧永谌目光凌厉地看着他，“说。”

　　“昨夜不知为何，属下突觉困顿……睡过去了，并不知有何异常。”成安惶恐地跪下来，“请主子责罚。”

　　成安往常守夜，从未有过这般情况，昨夜也不知为何，突然便睡过去了，今早醒来，才惊觉自己的失职。

　　自己的属下如何，萧永谌心里都有谱儿，因此也未责罚成安，只吩咐加派人手，注意府中动向。

　　他又看了一眼那件外衫，鬼使神差地，拿起衣角嗅了嗅，一股淡淡的异香钻入鼻腔。

　　萧永谌只觉得熟悉，又怎么也想不起在哪儿闻过，更何况，这香，闻便知是独属于女子的，他身边又无女人，又怎会沾染上？

　　这种种，他愈加觉得怪异。

　　……

　　天光大盛，烈日当头。

　　西院庭院空地处跪了一群人，低着头，大气不敢出。

　　紧张的气氛中，谁都不敢发出声音，直到其中的两个人被当场点名质问。

　　其中一个婢女抬起头，急张拘诸地解释着:“禤嬷嬷，您明察秋毫，此事绝非奴婢与桂香所为！”

　　禤嬷嬷是王府老人，从小便伺候在老王妃身边，如今王府未有正式的女主人，老王妃又不理事，因此王府后院发生的大事小事，都需要禤嬷嬷来处理。

　　昨晚膳房中，专程为王爷备着的宵夜，无端被偷，只剩下一片杯盘狼藉，这简直是在挑衅王府的规矩，于是，第二日便惊动了禤嬷嬷。

　　禤嬷嬷坐在太师椅上，端着脊背，目不斜视，“你们两人昨夜去了膳房，可有此事？”

　　婢女镇定自若地解释:“确有此事，但奴婢们也只是奉命行事。昨夜表小姐体乏难眠，便差遣奴婢去熬一碗燕窝粥，随后熬好燕窝便离开了，绝无片刻逗留。”

　　是不是她们做的，禤嬷嬷心知肚明，本也只是例行问话。

　　“虽非你们所为，但昨夜那个时辰，只有你们到过膳房，可有看到可疑之人？”

　　两人跪着，闻言面面相觑。她们昨夜一路上只顾着愤慨了，哪里注意周围如何。

　　一时间，都答不上话。

　　禤嬷嬷沉默不语。已经耗费一个上午，但依然没有任何线索，此事说大不大，只因王府从未发生过此类事件，如今骤然发生，更不能容忍。

　　*

　　罪魁祸首却丝毫不在意自己留下的烂摊子，正躲在水底呼呼睡着觉。

　　转眼又是几日过去，王府风平浪静，膳房也不再发生食物失窃事件，于是众人紧绷的神经渐渐松懈下来。

　　今日风晴万里，金灿灿的光落入屋中，丝丝缕缕的凉风似乎都在奔走相告，提醒着阿雀莫要辜负这一惬意时光。

　　她睡了也有几日了，今日醒来，迷迷糊糊的。甩了甩尾巴，钻出了水面，探头瞧了瞧。

　　阿雀吃饱喝足变为原身后，可以睡上个几日不进食，也不会感觉到饿。

　　此时正值午时，屋中静悄悄的，阿雀猜测，那王爷八成又是出门去了。

　　她从鱼缸出来，变为人身，轻车驾熟地跑去翻了一件衣裳出来穿，宽大的白色衣袍松松垮垮地挂在她身上，直接盖住了她的脚面。

　　如今用双腿行走，阿雀不再觉得不适应，只是走姿有些歪歪扭扭，好似用腰肢发力似的，一步三摇，像条蛇精幻化的妖女。

　　阿雀在屋子里转了一圈，这里看看那里摸摸，最后走到内室，盯着床榻看了一会儿，伸手摸了摸。

　　自言自语着:“这就是凡人睡觉的地方，也不怎么样嘛！”

　　床榻上，印着暗纹的靛蓝被褥叠得整整齐齐一丝不苟，床板也是硬邦邦的，不知道怎么会睡得舒服？

　　阿雀对休息的地方要求不高，但一定要收拾得漂漂亮亮。可这间屋子，跟那个王爷一般，单调沉闷无趣。屋里除了必要的桌椅摆件，其他装饰物是少之又少，唯一的点缀也许便是阿雀的石头鱼缸了。

　　那个王爷喜静，周围静悄悄的，没有半个人影，阿雀从雕花窗探出头去，入目是一片苍翠欲滴的青竹，被风吹得沙沙作响，似乎还能闻到清冽的竹香。

　　她来人类的地界好几日了，都不曾出去玩过，属实觉得不甘心，可她如今这副形态，要是出去的话，会被抓起来吧。

　　阿雀苦恼地叹息一声，坐到檀木椅上，抓起一个红色的果子了啃起来，入口脆甜，还挺好吃呢！

　　吃完后阿雀随手将果核丢在了地上，骨碌碌滚了一圈，果核静静地躺在桌脚下。

　　阿雀吃完，又随手拿起桌上的一本书册，好奇地翻了翻，密密麻麻的小字，看得她眼花缭乱。

　　真是不懂那王爷的癖好，坐着一动不动地能看半天，这个又不能吃又不能玩的东西，能看出花开么？

　　“王爷……”正在此时，外头传来说话声。

　　阿雀吓得跟个猴儿似的，窜了起来，躲进了石头鱼缸里，那件雪白的外衫掉落，孤零零地躺在了地上。

　　“不见，叫他回吧。”

　　阿雀听到那王爷低沉的嗓音，随后门被推开，脚步声由远及近。

　　萧永谌一走进房里，视线便被掉在不远处深色地面上的白色外衫吸引了，他眉头一蹙，心下泛起疑惑。

　　“谁来过这里？”

　　季秦看到，也是惊疑不定。谁那么胆大包天，敢私闯王爷内宅。

　　他赶忙去遣人审问。

　　萧永谌朝前走了两步，视线在屋中逡巡一圈，又看到了桌脚的果核，他往果盘扫了一眼，果然少了，糕点也同样少了不少。

　　对于他而言，果盘糕点只是摆设，他一般懒得动那些吃食，都是摆着，过几日又原封不动地换一盘。

　　如今却莫名少了不少，是谁敢偷入他屋中行窃？还能神不知鬼不觉。

　　联想到最近发生的事，萧永谌去看了一眼他放贵重物品的地方，一样不少，屋中也没有被翻动过的痕迹。

　　过了一会儿，季秦回来禀道:“王爷，问了看守的侍卫与下人，都一致说院中从未有人进入。”

　　萧永谌皱着眉头。院外有巡逻的侍卫与看守的下人，定不会有人明目张胆地闯进来，但费劲功夫，却只是进来偷吃，这让他百思不得其解。

　　“王爷，会不会……”季秦观察着主子的神色，猜测着。

　　萧永谌摇摇头，“不会。”

　　季秦担忧道:“可要追查？”

　　“多派人看守，留意情况。”

　　“是。”

　　“下去吧。”

　　水里的阿雀听着这番动静，为自己留下的把柄苦恼非常，心惊胆战。但转念又想，再怎么样，能怀疑到她一条鱼头上？不怕不怕，他们永远不会知道的。

　　自己安慰自己之后，阿雀继续心安理得。

　　她探出鱼脑袋，看着那王爷捡起她掉在地上的衣服，低头沉思，不一会儿，竟凑近闻了闻，随后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萧永谌闻着这股熟悉的味道，心下有了谱儿。他断定这个小贼，是个女子。

　　可哪个女子有这本事，能悄无声息地潜入此处却不被察觉，并且只为偷吃，还有偷穿他衣裳的怪癖？

　　萧永谌忽然生出些许兴味。大概他闲赋在府中的这段时日，是不会太无趣了。

　　敢在他眼皮子底下明目张胆，简直是自讨苦吃。

　　他放下外衫，慢悠悠地踱步到鱼缸前，低头看去。那条鱼，又慌不择路地往下躲去了。

　　也不知这几日有没有喂它，但鱼饿几日应是死不了那么快的吧？

　　萧永谌拿过一旁的小瓷罐，捏了一把鱼食撒去，注视着它浮上来觅食的动静，但半响，这条鱼还是躲着。

　　呵！傻鱼一条。

　　萧永谌想起那道士说这条鱼会给他带来好运，心下觉得可笑。不仅没有带来好运，相反，各种烦心事倒是接踵而至。

　　他从不信鬼神。人定胜天！

　　阿雀躲在水底，暗道这王爷又给他丢这种下等鱼吃的东西了，但回想起上次的惩罚，她还是决定忍辱负重。

　　但这王爷怎么还不走？

　　阿雀探个鱼眼睛看去，只见那高大的人影伫立在鱼缸前，隔着荡漾的水纹与鱼饲料，也不知他在看些什么。

　　她大着胆子浮上去，隔着一层水面，注视着他，不禁又一次赞叹着他的模样。阿爹温柔又俊美，不知吸引多少人鱼的目光，但眼前的男人，却如午时照耀在海面的太阳，让人不敢直视。

　　萧永谌同样看着她。其实第一眼刚看到这条鱼的时候，便被它的模样吸引了，通体的蓝，水晶般的，近乎透明的颜色，鱼尾巴如盛开的花瓣，让人惊艳。

　　之前还对他避之不及的鱼，此时探头探脑地看着他，好似真的能看明白一般，那打量的视线，让萧永谌产生一种它是人的错觉。

　　随即又对自己异想天开的想法觉得好笑。他看着那潜伏在水中，一粒不少的鱼食，沉思了片刻，转身离开，不一会儿，手里多了一块糕点。

　　他捏碎一些撒到水中，观察着，那条鱼似乎看了他一眼，随后，张嘴将糕点吃进了鱼肚。

　　“呵！”萧永谌笑了一声，“还是条挑嘴的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