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鱼》柳媚晴

27、第 27 章

　　本来是好心想替他疗伤，萧永谌的一声呵斥却将阿雀吓得一个激灵，手腕还被萧永谌用力攥着，骨头似乎都被捏碎了。

　　阿雀眼眸蒙上了一层水雾，疼的。

　　她恼怒萧永谌不识好歹的同时，心中又诧异，她竟然会被一个普通人接二连三地捏到疼？并且她还挣脱不开！

　　这种情况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但现在她直观地感受到，她的能力，在眼前这个男人身上，派不上用场！

　　她不敢相信，怎么会？难道他与她一样，不是人？既然如此，先前她消了他记忆的事，他是不是也记得？

　　阿雀心下惴惴不安，湿漉漉的双眸小心翼翼地抬眼瞅他，试探地问道：“你、你不是人？”

　　萧永谌：“……”

　　这丫鬟，真是胆大包天，竟然还敢骂人？萧永谌敛眉，不再废话，直接将阿雀拉出了净室，动作有些粗鲁，将阿雀拉扯得踉跄了一下。

　　“来人。”萧永谌裸着受伤的上半身，低沉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回响。

　　一直在观察情况的四弥赶忙上前，“主子。”

　　萧永谌微微使劲将阿雀甩到四弥跟前，“不许她吃饭！”

　　说完，便返回了净室。

　　四弥将委委屈屈的阿雀拉出了门口，压低声音问：“你又做了什么惹主子不高兴了？”

　　阿雀忿忿地撅着嘴巴：“我哪有惹他，我还替他疗伤呢！是他不识好人心！”

　　四弥竖起指头抵唇，蹙着眉头连连示意噤声，感叹道：“你是哪里来的祖宗呦！”

　　哪有丫鬟敢这么编排主子的？要是换个不近人情的主子，阿雀早不知被怎么罚了。

　　“你没有惹到主子，主子怎么会罚你？”

　　四弥明显不信她的话。

　　阿雀一脸无辜，想了想，道：“我就问了他一句你是不是人。”

　　四弥神情顿时僵住，瞪大了眼睛，一脸的不可置信，“你、你真这么问主子了？”

　　阿雀还认真地点了点头。

　　这下四弥再不敢小瞧阿雀了，说了这样大逆不道的话，主子却只是罚她不许吃饭？这不是偏爱是什么？

　　明明长得普普通通，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能耐？四弥上上下下打量阿雀，怎么都想不通。

　　阿雀瞅着四弥的脸色，期期艾艾地问：“你答应的给我买蜜饯，还算数么？”

　　四弥：“……”

　　*

　　说不给吃饭那就是真的让她饿肚子，次日，看着那端给萧永谌的早膳，阿雀直流口水。

　　可能看不能吃真是太欺负鱼了！最后她只能自我安慰，她是一条鱼，饿一两顿也没什么。

　　不过，阿雀身为王爷内院里唯一的丫鬟，性子讨喜又有趣，小厮们也实在不忍心看她挨饿，于是便偷偷地给阿雀塞吃的。

　　四弥还叮嘱：“你偷偷吃，可别让主子发现了。”

　　阿雀忙点头，她躲在廊下的柱子后面，平常三四口一个的糕点现在两口就解决了，吃得腮帮子鼓鼓的。

　　换做往常，她哪里会那么听话，但现在，不知道为何，她有些怕萧永谌。

　　阿雀嘴巴动着，忽然，蓦地停住了，两只眼睛瞪大。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萧永谌恰好从房里出来，余光扫到了两腮鼓鼓的阿雀。显然是在偷吃，还欲盖弥彰地挪动身子，试图让柱子挡住自己。

　　阿雀以为他又会罚自己，没想到萧永谌看了她一眼便走了。天上下着蒙蒙细雨，四弥伸长胳膊，艰难地举着油纸伞亦步亦趋地跟着。

　　躲在柱子后的阿雀探了个脑袋出来，看着萧永谌的背影，咬了一口糕点。

　　雨水浸湿了泥土，风一吹起，便带来一股泥土的腥气。

　　主子伤还未好，却依然惦记着处理政务，四弥心里担忧无比，却又不敢劝阻，守在书房门口，看着阴沉的天，连连叹气。

　　要是有个能制得住主子的人便好了，四弥这么想着，书房里突然响起咳嗽声，吓得他赶忙问：“主子，您怎么了？”

　　屋里的人没有回答，只又咳了几声。

　　四弥急坏了，也不管那么多，推门进去，首先便看向主子的伤口，一抹暗红映入眼帘，他险些没跳起来。

　　“主子？”四弥焦急地上前查看，看到伤口还在不断往外渗血。

　　“奴才去请岑大夫！”说着，四弥便要往外冲。

　　萧永谌挥挥手，脸色发白地道，“莫要声张。”

　　“去拿药过来。”

　　说完，他坐在椅子上，脱开了衣裳。

　　伤口流着血，但血的颜色有些奇怪，不是鲜红的，是有些暗红的，像是中了毒流出来的血。

　　萧永谌蹙起眉。

　　以往他受过比这还严重的伤，可没有一次像这次这般，如此难以愈合。

　　他这是遭暗算了。

　　箭头上淬了毒。

　　最后不得已，还是请了岑大夫。

　　岑大夫看到伤口后，便瞬间明白了。

　　“王爷……”岑大夫紧皱着眉，欲言又止。

　　萧永谌冷静地道：“岑大夫但说无妨。”

　　岑大夫低声道：“您这可能是，中了六日红。”

　　“六日红？”

　　岑大夫沉吟了一瞬，“这种毒药极为难得，老夫也是在游走四方时，偶然碰到过一次”

　　“这六日红是一种无色无味的毒药，受伤前几日看不出来，人也不会有任何不适，但过了三日后，伤口便会开始止不住地往外渗血，直到第六日，血尽而亡。”

　　萧永谌默了一瞬，“可有解药？”

　　“有。”岑大夫紧皱着眉，颇为艰涩地道，“但解药在苗疆绍城。”

　　苗疆绍城，最快都要五日。

　　一时间，空气似乎都凝滞了，燃烧的烛火摇曳了一下，险些熄灭。

　　“没有其他法子？”即使知道自己的性命危在旦夕，萧永谌依旧一副冷静的模样。

　　岑大夫沉默了一会儿，看向萧永谌，道：“要是王爷信得过老夫，便按老夫说的做。”

　　萧永谌颔首：“先生请说。”

　　“老夫有一瓶药粉，用于止血立竿见影，可多争取两日，但同时，也带有毒性，对人体有损。王爷可愿冒险一试？”岑大夫问。

　　萧永谌毫不迟疑地答应了。

　　于是，岑大夫将他珍藏了十几年的一瓶药粉取了来，交给了萧永谌，并叮嘱。

　　“中了六日红，动得越剧烈，血流得愈快，因此，还请王爷这几日尽量平卧，争取时间，让侍卫快马加鞭赶往绍城，带回解药。”

　　这法子，便是与阎王赛跑，极为冒险。

　　“同时，王爷尽快派暗卫探查。”岑大夫道，“暗杀王爷的人，身上定有解药。”

　　不用岑大夫提醒，萧永谌也不会放过暗算他的人。

　　璚华院笼罩着一层阴影，阿雀站在门外，看着一盆盆干净的水端进去，再看着一盆盆血水端出来。

　　这回，四弥不要她进去伺候了，不仅如此，还拦着她不给她进去。

　　阿雀好奇地往里头张望，却什么也看不到。

　　四弥他们也不跟她说笑了，一个个冷着一张脸，好似被冻住了似的，问他们发生了什么，却个个闭嘴不言。

　　第二日依然是如此，而且，阿雀发现，那王爷待在屋里，从早到晚没有出过门。

　　这下阿雀再笨也猜到了，原来那王爷是要死了。

　　阿雀有些心生不忍，一种闷闷的情绪涌上了心头，她咬了咬唇，等到夜半三更的时候，潜进了萧永谌的房里。

　　灯火昏暗，阿雀探头探脑地往内室走，才靠近，她便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她加快了脚步走进内室，看到萧永谌平卧在榻上，胸前伤口被纱布包裹，血将纱布染成了红色。

　　阿雀慢慢踱到榻前，低头看了一眼。

　　被棉纱裹着的伤口还在慢慢往外渗血，看起来颇为骇人。

　　萧永谌的双眼紧闭，脸色苍白，但眉眼依然坚毅，即使被她催眠了，眉心也微微蹙着，好似下一秒便会醒来。

　　阿雀伸手想掀开裹着他胸口的纱布，手顿了一下，下一瞬，五六层的棉纱便被划断了。

　　狰狞可怖的伤口露了出来，暗红色的血在黑夜的衬托下显得有些诡异。

　　阿雀舔了舔嘴唇，心想，黑色的血，应该不好喝。

　　她拿出几颗红色圆润的珍珠，手用力一捏，珍珠化成了齑粉。

　　阿雀将粉末撒到涌血的伤口上，粉末融在血液里，几瞬的功夫，涌出来的血，便肉眼可见的，从暗红色变成了鲜红。

　　血还在慢慢往外流，但已经流得极少。

　　阿雀左右看了看，走到一旁，拿起盤匜上的巾帕，胡乱将萧永谌伤口上脏污的血擦净，随后将巾帕随意一丢，盯着萧永谌的伤口几瞬，粉色的舌舔了舔唇瓣。

　　萧永谌不喜任何滑腻腻的东西，但现下他却梦到一只巴掌大的鱼，正伸着舌头舔他的身体。

　　这又是什么奇怪的梦？

　　他奋力从梦里挣脱出来，想睁开眼，眼皮却仿佛被千斤压着，忽地，他感受到自己的伤口处，似乎正不断被人舔舐着，一片濡湿，滑腻麻痒。

　　难道他还在做梦？

　　萧永谌动了动手，手指能动，只是无力抬起。

　　不是在做梦。

　　他现下双眼无法睁开，身体无法动弹，可伤口处传来的触感却更清晰了，柔软的青丝扫过他的皮肤，浅浅的呼吸声传到耳畔，一股甜腻的芳香四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