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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冷香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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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冬
白雪纷飞,天地苍茫。
通往长安城南明德门的大道上,一骑疾驰,马蹄翻飞,琼玉四溅。
马,黄骠骏马;人,黑衣劲装,腰悬钢刀,低伏马鞍,人马一线,离弦之箭般全速疾驰,直奔长安。白茫茫天地间,分外显眼。
蓦地,黑衣人陡然直腰正身,猛力一提缰绳,似想勒住奔马,无奈去势太急,黄骠马依旧朝前冲了几步。马首忽然齐颈而折,热血从颈腔喷涌而出,直冲半空,白雪雪白,红血血红,血雨和着雪花从空中飘落,诡艳莫名。
一根乌金细线横亘路中,雪落纷繁,难以觉察。
与此同时,黑衣人两脚一蹬,从马鞍中脱出,左手一按马背,整个身子离鞍腾空而起,右手拔刀在手。
忽然,空中传来一阵刺耳的金属破空的声音,无数的暗器从夹道大树中漫天撒来,直袭空中的黑衣人。
黑衣人惊怒交加,右手刀快逾闪电般急抡,击落不少暗器,同时一个千斤坠,身子急速陨落。
然而事出仓促,人在空中腾挪不便,背上依然中了两枚牛毛细针。
黑衣人甫一落地,近旁毫无异状的雪地忽然隆起,两团刀光裹挟着雪粉奔其双腿急斩而至。
黑衣人急退,却一个踉跄,刚才中的暗器显然喂有剧毒,速度已受影响。
刀光急跟而至,黑衣人相拒不及,一咬牙,左手掌右手刀分朝两个偷袭者的天灵击落。
两声惨嚎过后,偷袭者已然横尸就地,左首者天灵尽碎,右首者头颅被劈成两半。黑衣人的双腿也被齐膝斩断,鲜血喷涌,俯卧于雪地之中。
两旁秃树后的暗器又满天撒至,射向倒于雪地之中的黑衣人。
黑衣人右手挥刀急抡,左手探入胸口,掏出一筒状物。叮叮当当,数声过后,黑衣人的钢刀终于被击落。
无数的暗器依旧蝗虫般飞来,黑衣人已然无力相拒,左手用力一按筒状物的机簧。在暗器射到身上的同时,一缕厉啸从他手中飞出,直刺苍穹,于高空中爆开,五颜六色的烟花盛开于漫天飞雪中,煞是美丽。
被暗器击成刺猬一般的黑衣人扭头看着天上盛开的烟花,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容,头一歪,就此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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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城东,冷香苑。
关中第一大帮长安帮总舵所在地。
长安帮帮主张振鹏,平素最喜结交江湖朋友,豪放不羁,为朋友一掷千金,两肋插刀,尽皆不在话下,经常宴客于长安最豪华的酒楼。
但是冷香苑却似是长安帮禁地,从未有人得以受邀入内。
而且每逢梅花开时,张振鹏总是把自己一个人关在冷香苑,闭门谢客,直至梅花尽谢,方才出门会客。而且往往面容憔悴,就似大病了一场。
因为平素从未见张振鹏身边有女人,好事之徒便猜测冷香苑可能正是长安帮帮主金屋藏娇之所。
时虽隆冬,天正飘雪,冷香苑的寒梅却已然傲雪怒绽。
梅占春先,凌寒独放。皑皑白雪中缀着点点骄人的鲜红。
冷香苑,作为长安帮帮主张振鹏冬天饮酒赏雪之所,其所种植的梅树自非凡品,皆是梅中极品:血梅。朵朵血梅,尽皆鲜红似血。
冷香苑共有血梅九百九十九株,中间环拱一八角亭,名“梅心亭”。
一个白眉银髯的老者,一袭锦袍,独坐于梅心亭,在红梅白雪中自斟自酌,不怒自威的眉宇间透着百般萧索落寞,隐隐还有一抹愁怨。
天地一片宁静,偶尔有积重的白雪从梅枝滑落,“噗”的一声跌到雪地上,分外清晰。
老者凝望着血梅那傲雪英姿,目光中流露出一种难喻的痛苦,口中喃喃着:“梅……”提起石几上的一壶陈年花雕,倒了一杯,举到唇边,脖子一仰,一饮而尽。
落雪的长安依旧热闹繁忙,坐轿的商贾,行走的贩夫走卒,骑马的侠客,在熙熙攘攘的长安街道上,匆匆忙忙擦肩而过。昨夜街道上的积雪早被践踏化水,渗入青石板间的缝隙中,融入大地。
长安城的上空也飘着雪,但却没有城外那般大。也许是因为人多吧,那几百万人呼出的热气使得片片雪花尚未飘落,便已然被融化蒸发了。
长安城东的冷香苑却似乎遗世独立,墙里墙外犹如两个世界。长安的热闹繁嚣到此嘎然而止。独留一份与世隔绝的清幽冷寂。
这里的雪也似乎比别处的大些,密些,也更洁净些。
九百九十九株血梅在一片白茫茫的肃杀冷寂中,怒绽万千血红。如诗如画,冷艳得令人沉醉。
锦袍老已沉醉于这无边的诗意中,连自身也融入其中,似乎成了这诗画的一部分。
雪依旧不停歇地下着……
……
忽然,冷香苑的院门“砰”地被撞开了,一个玄衣男子一手抚胸,踉踉跄跄冲了进来,纵声高呼:“帮主小心!有敌来袭!”
话音未落,一个衣着青衫、书生模样的年轻人闪入门内,飞身直扑玄衣男子,手中两支判官笔闪电般上下分袭对方眉间与心脏。
玄衣男子勉力后撤,青衫人的两支判官笔却如影随形,跟踪进袭。
眼见玄衣男子已在劫难逃。青衫人不禁得意地狂笑:“堂堂长安帮,竟然如此不堪一击!”
“是吗?”一声冷峻无比的轻哼忽然将青衫人的狂笑拦腰截断。
青衫人的身形忽然顿住。
因为他的前面忽然出现了一个人,一个锦袍老者。
青衫人没有看到锦袍老者是怎么出现的,只知道自己的判官笔正要刺中玄衣男子的时候,刺中的却是另外一个人。
刺中了,却不是刺在锦袍老者身上,而是手上。更准确地说是刺在锦袍老者右手的两个手指:食指、中指之间。
青衫人左手的这支判官笔原来是要刺玄衣男子眉间的,却在离锦袍老者眉间两寸的地方生生顿住了。没有缓冲。“啪”就顿住了。似乎亘古以来就停在那里。
青衫人的脸倏忽间转青,又转红,复转白。他连运几次内力,想前刺或后撤。判官笔却似生了根一般,停在离锦袍老者眉间两寸的地方,动不得分毫。
青衫人一咬牙,右手的另一支判官笔猛力往前一送,直刺对方心脏。这已是青衫人的毕生功力所聚。
“当!”青衫人的右手如遭雷击,虎口震裂,判官笔拿捏不住,脱手飞了出去。
震落它的正是青衫人的另一支判官笔,而现在那支笔却在锦袍老者手中,右手两指之间。
锦袍老者抖手一甩,判官笔直插入青石板中。冷然道:“堂堂‘铁笔书生’潘军华,竟然如此不堪一击。”
青衫人正是江湖人称“铁笔书生”的潘军华。
据说一对判官笔使得出神入化,点穴功夫尤为精湛。而且饱读诗书,精通文墨,端得是文武双修。
“铁笔书生”原本无拘无束,浪迹于江湖间,立志游遍天下名山大川。
泛舟长江三峡时遇长江帮抢劫。
潘军华谈笑间,破盗船数十只,连败长江帮十二好手,毙长江帮三峡分舵舵主于江心。
后,终于惊动长江帮总舵主“一杆定乾坤”“烟神”杜科。
“烟神”杜科亲自出马,约战“铁笔书生”潘军华于瞿塘峡西,白帝山巅。败之。
“烟神”杜科击败潘军华后,并未将之击杀,而是邀其加盟长江帮,并委其三峡分舵舵主之位。
潘军华自是感激图报,遂着力整顿长江帮三峡分舵。
长江帮主力原本在长江中下游地段,在三峡的势力较为薄弱。自潘军华上任后,连破三峡水域其他十八股水寇,并收归麾下。自此,三峡地段由长江帮独霸,长江上中下游全段都在长江帮牢牢控制之下。
潘军华也声名鹊起,成为武林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
可是现在,“铁笔书生”在锦袍老者手下却走不了一招。潘军华脸上青一阵白一阵,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呆立当场。
猛可里,门外响起暴雷般一声怒喝:“兀那老头,休狂,吃俺一掌!”这声怒喝直震得不少梅上积雪“扑簌簌”往下落。
一个浑身黝黑、足足高出一般人半个身躯、铁塔般的巨人,双掌带起一股狂飙,直扑锦袍老者。
掌未到,锦袍老者身后的梅树已被吹得如风中柳絮般摇摆不定,声势端的惊人!
如果说铁塔巨人的掌风是狂风的话,那么锦袍老者的身躯就似那亘古永存的山峰,再狂的风也吹不动山峰分毫;如果说铁塔巨人的掌风是怒涛的话,那么锦袍老者的身躯就似那屹立千年的礁石,再猛的浪也不能迫退礁石半寸!
锦袍老者终于出掌了。单掌一竖,迎着狂风怒涛,轻飘飘一掌拍出。
刹那间,风停了,浪止了。
一切都归于风平浪静。
两人静静地相对而立。
锦袍老者的单掌与铁塔巨人的双掌相距一尺凝立不动。
铁塔巨人的脸上惊怒交集。锦袍老者的脸色也逐渐凝重起来。
两人的脚慢慢陷入土中。
锦袍老者近年来已经很少出手,因为江湖上已经没有几个人值得他亲自出手。能接得下他一招半式的都不多了。
可是现在,他却发现这个铁塔巨人的功力却似乎比他差不了多少。
铁塔巨人心中的惊讶更甚。因为他天生异禀,神力天赋,十岁时就曾力劈公牛,二十岁以后已几乎没有人能在掌力上胜过他。
但如今,这个其貌不扬的锦袍老者不但挡住了他的雷霆一击,而且似乎还未尽全力,其功力简直深不可测。
“‘焦雷一声平地起,勇冠三军人莫敌’,长江帮第一勇士‘焦大将军’焦勇?”锦袍老者缓缓道。
铁塔巨人见对方在比拼内力之际依然能从容不迫地开口说话,自己是万万办不到的,显然功力高自己一筹。可是生来强悍的个性又使得他不愿认输,勉强开口道:“正是大爷!”
开口之际,真气一泻,锦袍老者雄浑无匹的内力立刻大江溃堤般汹涌而至。
“焦大将军”焦勇胸口如遭钢锤重击,一声闷哼,陡然震开两步。胸中一口逆血直涌喉中。“咯”,焦勇硬生生将这口血吞回腹中,咬牙苦撑。
焦勇原本无名无姓。
十五年前的冬天。长江帮总舵主“烟神”杜科偶过冰封雪罩的长白山,看到一个肤色漆黑、年约十岁左右、身形却如成年人般高大的小孩,正赤手空拳与狼群对峙。环伺的饿狼虽咆哮呜咽,却都不敢进攻。
黑小孩卷发、厚唇、全身漆黑,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眸炯炯有神。
“烟神”杜科见此子面容迥异中土人士,却也不似西域番邦来的,心下甚奇。
终于,一头健硕的公狼按捺不住,高高跃起,狼牙森然,直扑黑小孩颈项。
“烟神”杜科正待出手相救。黑小孩已然一拳击出,正中公狼下颚。这一拳力道好大,百多斤的公狼被击得飞往半空。黑小孩双手闪电般往上一探,抓住公狼的两条后腿,惊雷乍响般一声怒喝,双手猛力向外一崩。健硕的公狼竟然硬生生从中扯成两半。
狼血将雪地染得殷红,公狼的五脏六腑滚了一地。煞是可怖。
黑小孩双手各执一半狼尸,威风凛凛,天神一般。
凶残成性的群狼也被这血腥的一幕镇住,竟不敢再行进攻或抢食死去同伴的尸体。
“烟神”杜科看到这黑小孩如此神勇,甚是惊奇,遂出手将狼群击退。
击退狼群后,“烟神”杜科询问黑小孩的来历。不知为何,黑小孩似乎听不懂“烟神”杜科的话,只是傻愣愣地看着他。
“烟神”杜科只好把来历不明的黑小孩带回长江帮总舵。
“烟神”杜科让长江帮第一智囊、江湖人称“八面玲珑赛诸葛”的李哲来调教这个黑小孩。可是不知是因为天生愚钝,还是曾受过严重刺激以致智力受损,无论“赛诸葛”李哲如何费尽心思教他习文识字,他都始终不能开窍,只是好歹学会了说话。
他倒天生嗜武,见到刀剑枪棍就异常兴奋。可是教他的掌法、棍法不管多简单,却总是记不住。
后来,“赛诸葛”李哲就不再费神教他武功套路了。除了传授他一些简单的内功心法外,只是让他反复地练一招:平平直直,毫不花哨地当胸直击。
令人称奇的是,他的饭量抵得上五个平常人,身高依旧往上蹿,而且力量也与日俱增。来到长江帮十年后,江湖上已经很少有人能挡得住他的雷霆一击。
因为他肤色迥异常人,如烧焦的木头般漆黑,又兼之勇猛无敌,“烟神”杜科便给他起了个名字,叫“焦勇”。
在长江帮扩展势力、巩固水上霸主的大小战役中,焦勇总是奋勇争先,悍不畏死,有沙场大将之威猛气概。于是,江湖中人便送他绰号“焦大将军”。
江湖有谣“焦雷一声平地起,勇冠三军人莫敌”指的便是他:长江帮第一勇士——“焦大将军”焦勇。
锦袍老者见“焦大将军”焦勇勇猛如斯,怜才之心顿起,欲待收回内力,又恐焦勇乘势进逼。这样受伤的估计就是自己了。
就在内力欲收未收之际,锦袍老者忽然发觉一股劲风从背后袭来。同时响起冷香苑守卫统领玄衣男子的惊呼:“帮主小心!”
凭感觉,突袭者正是刚才被挫的“铁笔书生”潘军华。
锦袍老者凛然不惧,丝毫没有躲避的意思,挺背硬挡。
“铁笔书生”潘军华见双拳结结实实击中锦袍老者的脊背,不由狂喜,心想对方护体功夫再厉害,在与别人比拼内力之际也该经受不住自己的全力一击,不死也会重伤。
“铁笔书生”潘军华的双拳甫一接触对方身体,立感不妥,击出的千钧之力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泥牛入海一般无迹可循。
正当“铁笔书生”潘军华惊惧莫名之时,与锦袍老者比拼内力的“焦大将军”焦勇怪叫一声,陡然飞退数丈,一跤跌坐地上,一口鲜血终于夺口而出。
“乾坤互易?!”门里门外响起数声惊呼。
原来锦袍老者在“铁笔书生”潘军华击中脊背时,不拒反迎,利用自己独特的内功心法“乾坤互易”,将其双拳之力暂时化为己用,与自己本身内力一起加诸“焦大将军”焦勇身上。焦勇功力本就逊锦袍老者一筹,自然抵受不住,遂被震开。
不过焦勇虽因此而受了内伤,却也避免了比拼之下,内力枯竭而死的厄运。
锦袍老者瞥了一眼“铁笔书生”潘军华,冷冷道:“我们长安帮与你们长江帮素来井水不犯河水,如今你们这般大举来袭,究竟意欲何为?如果没有一个满意的答复,老夫少不得要替你们总舵主管教一下了。”
“不敢有劳张帮主。”语音未落,一个身着粗麻褐衣的庄稼汉打扮的人缓缓踱了进来,满脸的皱纹沟壑纵横,倒提一根粗大的碧玉旱烟杆。看年纪已是五十开外。
“原来是杜总舵主亲自驾临,怪不得这么气势汹汹。不知老夫何处得罪贵帮,这般欺上门来?”锦袍老者长安帮帮主张振鹏对这个其貌不扬,打扮粗俗的褐衣老人不敢掉以轻心。提气凝神戒备。
盛名之下无虚士。水上第一大帮长江帮的总舵主“烟神”杜科自非浪得虚名之辈。
“烟神”杜科沉声道:“张帮主说笑了。血债血偿。我杜某人再胆小怕事,总得给帮中百多个兄弟的孤儿寡母一个交待。出招吧。”
说完,碧玉旱烟杆遥指张振鹏,渊停岳峙,原本猥琐的形貌立刻一扫而光。碧玉旱烟杆碧芒暴涨,声势迫人。
“烟神”杜科虽未正式发动攻击,碧玉旱烟杆所指却已将张振鹏的退路封死。
张振鹏虽然觉得长江帮突然大举来袭,而“烟神”又说什么“血债血偿”,其中必有蹊跷,可是面对“烟神”杜科的强大压力,也不敢分心辩驳。
何况,长江帮咄咄逼人,也激起了张振鹏的怒气,意欲试试到底对方有什么资格这般霸道。
一个是称雄长江的水上霸主;一个是威震关中的武林大豪。
惊天一战,一触即发。
近旁观战的“铁笔书生”潘军华、“焦大将军”焦勇、冷香苑守卫统领玄衣男子等人都感到了强大的压迫感,纷纷后退。
“得罪了!”张振鹏迎面一掌拍出,雄浑内力,汹涌而出,直取对方六魁阳首。
“烟神”杜科凛然不惧,碧玉旱烟杆疾往前递,杆尖微晃,一招“梅花三弄”,三点锐气分袭张振鹏掌腕间合谷、腕脉、内关三穴。
张振鹏横移数尺,右手化掌为抓,欲硬抢碧玉旱烟杆。
“烟神”杜科横转碧玉旱烟杆,杆尖疾点对方肘间曲池穴。
若曲池穴被点,则整条手臂等若被废。
张振鹏不敢大意,左手急擒对方持杆手腕。
“烟神”杜科右手挥杆疾砸对方左手臂,左手五指聚如鸟喙,猛啄对方胸前膻中穴。
膻中穴乃人身要穴,若被大力击中,轻则内力漫散,重则当场昏迷。
张振鹏右手握拳外崩,以臂硬挡对方碧玉旱烟杆;左拳迅如奔雷,迎对方左手,长拳直击。
“轰”,两大高手的强大内劲终于轰然相撞。
对阵双方各被震开三步之遥。
近旁梅花经受不住强大内劲的冲击,无风自落。
“烟神”杜科强压下翻涌的心血,沉声道:“好内力!不愧为关中第一高手。”
张振鹏冷然道:“杜总舵主谬赞。久闻杜总舵主独霸长江,一杆碧玉旱烟杆使得出神入化,点尽十二经脉,老夫仰慕已久,请毋藏私。”
“烟神”杜科冷哼一声,道:“如此献丑了。”说罢,挥杆疾上,碧玉旱烟杆化作万千幻影,密不透风地罩上张振鹏。
张振鹏凛然不惧,使出“乾坤互易”的独特内功,将“烟神”杜科一招招凌厉的攻击粘带往空处,分毫无损。
“烟神”杜科知道久战下去对自己不利,因为张振鹏的独特内功心法令其可以以逸待劳,照此下去,千招之外,自己必然落败。
一念至此,“烟神”杜科抖手甩出碧玉旱烟杆,直捣对方心坎穴,同时双掌闪电般进袭,一招“双风灌耳”,左右猛击张振鹏太阳、耳门诸穴。
张振鹏没料到对方有此一着,急速后退,欲待避开对方的攻击,可是“烟神”杜科如影随形般进逼,志在必得。如果要挡碧玉旱烟杆,则六魁阳首必定避不开对方“双风灌耳”的重击;如果要挡对方双掌,则心坎穴必遭重创。
电光火石间,张振鹏无暇深思,双拳分挡对方双掌,同时一个“铁板桥”,上身猛往后倒,以期避开碧玉旱烟杆的袭击。
无奈时间仓促,虽然避开了心坎死穴,胸口却避之不及。碧玉旱烟杆携着“烟神”杜科的强大内劲,直插张振鹏胸口。
张振鹏虽然身具“乾坤互易”的独特内功,可将敌方内力化解。可是碧玉旱烟杆杆尖乃是特制,细如针芒,根本无从化起。碧玉旱烟杆终于突破张振鹏护体神功,入肉三分。
张振鹏胸口疼痛难当,一分神间,双拳力道不免一弱。两人功力本就相差无几,这么一来,“烟神”杜科立占上风,双掌硬撼对方的双拳,顺手夺回碧玉旱烟杆。
张振鹏借势往后飘飞丈余,看似轻松,实际上已受严重内伤,喉头一甜,一口鲜血终于忍不住,夺口而出。
“烟神”杜科见状心喜,持杆虎视眈眈,等待最佳进攻时机。
张振鹏点穴止住胸口流血,用衣袖缓缓擦去嘴角血迹,凝视着“烟神”杜科,道:“杜总舵主对老夫如此步步紧逼,欲杀之而后快,是否知道有句话叫‘是可忍,孰不可忍’?”说话间,宽大的锦袍无风自动,猎猎作响。
就张振鹏所受内伤而言,实不宜妄动内力,可是对于对方的步步紧逼,已然忍无可忍。而且他们打得如此激烈,除统领玄衣男子外,冷香苑外守卫的帮众一个都没有出现,估计已经遭了毒手。不管长江帮来此的原因为何,都已经罪无可恕,所以,张振鹏不计后果地将无上罡气提升至极限,环护全身,准备殊死一搏。
“烟神”杜科则将旱烟点上,缓慢而有力地抽着烟,碧玉旱烟杆的烟鼻渐渐变得烙铁般通红。
张振鹏全身骨骼咯咯作响,缓缓地功聚双手,使之慢慢地变成青色,犹如碧玉一般。此种功夫真是前所未见。
旁观的“铁笔书生”潘军华、“焦大将军”焦勇、冷香苑守卫统领玄衣男子等人一个个看得惊疑不定。
“烟神”杜科更是提气凝神,小心戒备着。
张振鹏聚功已毕,猛地纵声长啸,声遏行云,同时长身直扑“烟神”杜科,十指箕张,直朝“烟神”杜科抓来,声势骇人。
“烟神”杜科故技重施,不退反进,双手持碧玉旱烟杆,以烟鼻直刺张振鹏心坎穴,攻敌之所必救。
孰料张振鹏攻势不缓,一双碧玉般的双手闪电般往碧玉旱烟杆烟鼻一夹。
“烟神”杜科心中暗喜,因为其旱烟杆虽然色如碧玉,其实乃一种千年寒精所铸而成。刚才抽烟时经其内力催发,烟鼻已然奇热无比,足可熔骨成灰。张振鹏这一夹,势必双手尽残。
“当”一声巨响,张振鹏一双碧玉手夹上“烟神”杜科寒精铸就的碧玉旱烟杆鼻烟,竟然发出了金铁交击的声音。
“青冥手?!”“铁笔书生”潘军华惊呼道,一脸的不可思议。
“铁笔书生”潘军华原出自书香门第,经史子集,稗官野史,无所不读,本拟走仕途以展胸中所学,无奈官场黑暗,屡试不第,心灰意冷间,遂弃文习武,遍访名师,终成“铁笔书生”之名。
在其幼年所读的一本记载上古武林轶事的奇书《鸿蒙武林志》中,描述了很多传说中的上古仙人成仙得道之前曾用过得的武功,可惜只有武功名目和特征描述,据说都已经失传了。当年,就是这本武林奇书发挥了潘军华的想象力,从而对奇幻神秘的江湖异常向往。
潘军华本以为《鸿蒙武林志》中所载的武功只是今人想象的结果,没料到,今天却看到了书中描绘过的所谓巨灵神成仙之前曾用过的独门武功“青冥巨灵手”,不由惊呼出声。
据书中所载,“青冥巨灵手”其实分为三种:“青冥手”、“巨灵手”和“青冥巨灵手”。“青冥手”练成后,手会变得硬逾铜铁,刀枪不入。练成“巨灵手”后,则手掌会暴涨一倍,变得力大无穷。如果“青冥手”和“巨灵手”都练成了,则几可无敌于天下。
“烟神”杜科见张振鹏的“青冥手”竟然不惧奇热,这一来,如意算盘落空,不但没有重创对方,碧玉旱烟杆也被对方夹住。
“烟神”杜科运劲力夺碧玉旱烟杆,却动不得分毫。
张振鹏冷冷地扫了一眼“烟神”杜科、“铁笔书生”潘军华、“焦大将军”焦勇等人,道:“我处处忍让,只因为顾及武林道义,不要以为我怕了你们!既然你们欺人太甚,就别怪我不客气了!你们一齐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