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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大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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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的饭并不随周烨的意,看着周云锦果真一锅乱炖,他气得回了房间,不知在屋里踢打什么东西泄愤。
周烨的房间里有专门打制以供他读书写字的书桌,一个屋里金贵的东西不过是些笔墨纸砚。
想来他气归气,总不会拿这些东西撒气,如此一来也随了他的臭脾气。
周云鲤烧好饭食后也不说话,拿碗吃自己的饭,一个字都不说。就连周云鲤问她要不要吃和烤番薯,她也只是摇头不语。
女儿家总归是心思敏感些,但是周云锦的这些作为,周云鲤就算作为姐姐,也是不能理解的。
自己的妹妹已经长大了,开始有藏在心底谁也不告诉的小秘密和话了。
外面下着大雨,好多活没法再继续,吃过了饭,收拾了碗筷两姐妹又回了房。
周云锦躺在床上,背对着外面裹着被子,让人看不她的面容,也不知道睡着了没有。
下雨天的确适合躺在屋里睡觉,雨声哗啦,敲击在屋顶盖着的厚稻草上。要是屋顶是密实不漏雨的瓦片,而不是稻草,干草,茅草就更好了。
下雨固然偷的半日闲,若屋子漏雨漏得太厉害,便不是一件美事了。
姐妹俩的屋子一遇上大雨天便会漏雨,索性漏得不并不太严重,从小到大差不多一个境地,也都习惯了。
周云鲤记得,小的时候雨漏得多了,通常还得拿盆在底下接住。
现在仅仅是屋顶缺口漏进来的雨水连成串,这些水顺着墙壁流下,在墙角汇成一滩。
才吃过午饭,腹中温饱,周云鲤也想躺下睡一会。想着周云锦这两天心情不太好,还说了想吃糖。
接的绣活周云锦才绣了几张,这样根本赶不上定好的日子,最多只能往后延一期。从镇上接的活一般都有个期限,到了期限还没做完的,只能等下一期。
而且村里的去镇上一齐交货和接活的,并不每次都是一个人,都是轮流着去的。
周云锦散漫惯了,人家还愿意带着她,多半也是看在了周云鲤的份上。毕竟好的刺绣总能让管事的多看一眼,看得多了也就有了点印象,这样她们接活的机会也大了一点。
等过了这一阵,就要到农忙时节了。到时候家家户户的重心都扑在地里,没人有精力去翻腾这些。
周云鲤猜想周云锦没存下什么银钱,就连她自己,再怎么扣扣索索的省,也攒不下什么钱。那水粉铺子里最便宜的一盒胭脂,她都舍不下来买。
但是桂花糕和糖葫芦的钱,攒一攒可比胭脂那些来得容易。
也是存了小心翼翼要给周云锦买糖葫芦的心思,周云鲤生生止住了心中想躺下睡觉的盼望和眉间的倦意。翻出昨天没做多少的绣活,坐在窗边的椅子上做了起来。
屋里没关窗,不知道是刚下雨的时候没留意到还是怎么的,雨水把窗台和一小片桌子都打湿了。
巴掌大的酒罐靠着窗放,荷叶看着没有昨天那么精神,却依旧是碧绿的颜色,打进来的雨水落在了荷叶的叶面。大滴些的雨水在上面挂不住,呲溜一下就滑下去了。
屋里光亮些的地方除了门口,只有窗边,要是再关了窗,便暗得看不大清楚东西了。这样摸着黑做针线活最伤眼睛。所以这扇窗便一直开着,任凭风雨吹进来。
周云鲤坐得远一些,雨水没有落到她。
雨天好眠,周云锦醒来的时候,周云鲤已经绣好了两张花样简单的帕子,手上正在绣第三张。
天色渐晚,雨天里屋里的光线更暗了,眼睛盯着手上的针线一个下午,已经干涩得不行。知道这样最伤眼睛,周云鲤也不逞强,停下来闭着上眼,揉了揉眼睛。
见她一下午没歇,都在忙着绣这些东西。周云锦起来扒拉了下头发,伸了个眼睛,主动的把烧饭的活揽下来了,让她停下歇一歇。
周云鲤点了点头,收拾把针线等物收拾好,出去喝了点水润了润喉咙。
周云锦在洗漱间洗了脸,甩了甩手上的水,拐进厨房。
正喝着水的周云鲤听到她重重的"呵"了一声,一转身,周云锦拿着两个李文科送来的果子揣到了她怀里。
周云锦往周烨的房间那边抬着下巴,说道:"不吃饭,把一筐果子霍霍得差不多了。赶紧吃。"
周云锦这个样子完全就是跟周烨杠上了,平时也不见得这个遇事就躲的小妮子这样。平时她对着周烨的态度都是"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嘛",在三个孩子里最没存在感。
想不通就不想了,周云鲤喝完水又吃了一个果子,又忙着周云锦把家里能做的活做了。
这场雨一下就下了几天,雨天不好行路,这让去镇上的周树年和赵阿花都闲在了家里。
这也算是难得的休息了。
下雨的几日得空,周云鲤督促着周云锦,两人一并把所有接的绣活都做完了。
周云锦小算盘打得贼溜,早都算好了,这次轮到她去镇上交绣品。就盼着雨停天放晴的日子交了绣品,换了钱,姐妹俩偷偷的买糖吃。
等天放晴,其实离定好的时间已经过了两天,不是人为逾期,而是因为下雨的缘故,东家那边是可以谅解的。
刚放晴的早上大伙家里都会忙,周云锦等到吃过饭的午后时段,开始和周云鲤一结伴,一家一家的去收完成了的绣品。
在这家唠嗑几句,又在哪家客套几句,估摸着等村里的一趟走完,也差不多到了日头偏西了。
周云鲤和周云锦上门,就是为了收绣品,也不会过多唠嗑。一个村里未出嫁的女孩子算一波,成了婚的小媳妇自己算一波。
这些姑娘里有的和周家姐妹关系比较亲近,有的只是点头之交。
就比如同村的周柳柳。
周云鲤家住在村子靠后的位置,而周柳柳家则住在村头。
周柳柳比周云鲤小一岁,今年十五。虽说是同一批长大的,但两人幼时并没有玩到一起去。就算哪日凑在一起玩耍,过了便也没有了下文。
周柳柳的爷爷曾经是漳村的村长,说曾经,是因为漳村现在的村庄村长变成了周柳柳的爹。
虽然在一个村子里,但她们家跟周云鲤家差了不止一点。从屋子的外观,到吃穿的方面来看,两边差距太大,玩不到一起。
导致周柳柳跟村里姑娘不一样的是,周柳柳是被宠着长大的。
做饭洗衣通女红,还会读书识字,对着人说话轻生细语,还会微微笑的那种。
周云锦今年十三,跟周柳柳也玩不到一处去。
所以两个人跟周柳柳不过是点头之交。
村长家的女儿还要接绣品攒私房钱钱?不存在的,这不过是她给自家弟弟买零嘴的罢了。
周云鲤和周云锦在外面喊周柳柳的时候,周柳柳在屋里画画,而她的弟弟周凌谦把手背着,像是一个小大人一样的在背诗。
声音清脆稚嫩,却字字珠圆玉润。
周柳柳听到叫声,应了一句,让她们进来,手上的动作加快了不少。
周云鲤和周云锦闻声进了她们家青砖铺着的小院子。
青砖铺的院子,落了几日的雨也不见多少泥土的痕迹。反而将青砖上的尘灰冲得干净,只有一些被雨打落的叶子黏在上面。
院子里的陈设跟漳村里的大多数也不一样。
院子里搭着一个葡萄廊架,还用木头架了座秋千。除了葡萄廊架,院子里种着两颗大树,树下是一套石桌椅。天气热的时候可以在这里吃晚饭和避荫。
院子角落里放着几口大港,里面放了河沙水藻,养着几支荷花和几尾颜色鲜艳的小鱼。
不光这些,院子里还辟了一块地,用砖砌着矮矮的一道边,还围了一尺来高的竹篱笆。里面各式各样的花,开花的时节和花色都不一样。
除开几乎每家每户都有的水井,还配了一套石磨。
可能每一个进过她们家的女孩子都曾经羡慕过周柳柳。
两人的书房开着一扇大窗,就正对着院子。
周云鲤和周云锦进了院子,并不进屋里,只是循着方才周柳柳回答的声音,走到了姐弟俩书房的窗子外面,安静的站着。
正在背书的周凌谦抬头看了她们两个一眼,继续背自己的书。
倒是周柳柳柔柔的笑着,招呼两人进屋等一会,她马上就好了。
周云鲤和周云锦就站在窗边看着,摆摆手,推拒了她的好意。
周柳柳画的不是黑白的水墨画,而是带着各种颜色的水粉画。小碟子装着一盘盘研磨好的粉末一字排开,旁边摆了用来涮笔的水,画笔从粗到细也摆了一溜。
周云鲤和周云锦都看不懂这些,但是随着周柳柳落笔,晕染,勾勒间,物象跃然纸上。
周云锦看得入迷,周云鲤的心思却不知飘到什么地方去了,还越想越离谱。
到最后她都不知道自己这是羡慕,是妒忌,还是埋怨疑惑者是对自己莫名的自信,以致于这种蜜汁自信被称为自负?
周云鲤觉得自己心里想的话简直难以启齿,她竟然觉得自己不输周柳柳,绘画,女红,到识文断字,笔写文章。
说到绘画,她只会胡乱画一些能看的绣花样子罢了。别的花草树木,人兽鱼虫,线条生涩得很。
而笔写文章,这个更为离谱。
她周云鲤不过是当年沾了光,才有幸识得几个字,勉强能够说识文断字,又哪里能说,到了笔写文章的程度。
真是牛皮吹破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