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俗》尘世已百转

3、惹事

　　打猪草的地方离村子不算远，乡下喂猪的东西并不是什么稀罕物，每家每户的小孩子多半都打过猪草。

　　周云鲤和妹妹周云锦一起去，一次可以打回来两大筐。这段时间热得很，不光是让人消了食欲，就连这圈里的猪都对吃食挑剔了起来。

　　一般喂的东西再糊弄不了它们，这乡下的人家，哪家不是指望着养着的猪多长膘，好多买得些银钱。

　　这年头能把猪养得好也是有门道的，周家养这批猪再养个把月便可以出栏。这个当口上，赵阿花恨不得把这几头猪当成祖宗供起来，养得白白胖胖的。

　　要是这个时候把猪饿瘦了，少了钱，赵阿花指不得把周云锦和周云锦骂得掉一层皮。不然就是絮絮叨叨话里话外的揪住这件事不放，一天提十几遍，烦都能给烦死。

　　但是能怎么办呢，自己亲娘，受着呗。不想被怪罪和念叨，周家的两个姊妹都把这些猪当祖宗伺候着。

　　天热，那得多喝水。用的还是清甜干咧的井水，给它们一天三次不落，都添得足足的。吃不下食，那猪草也得挑好的，鲜嫩的，老了的不行。

　　等猪草打回来，周云鲤放下背篓，看着日头时候也差不多了该烧饭了。本来想着周云锦整理这些猪草，她去地里摘点菜回来烧饭。

　　没想到村里李文科家，今天要收他们家园子里的果子，村里一溜小孩并这个年纪的姑娘小子都去帮忙了。

　　李文科和周云鲤一般大的年纪，是和周云鲤一起长大的这一波孩子里，为数不多的男娃娃。

　　他们家有块不大不小园子，是他爹李懂早年盘下的一片地，本来是说做什么大事用的。没想到后来没办成，那片地不适合种菜种地，但是也不想荒废。

　　李文科的母亲当时怀着身孕，说想吃水果，索性在这块地上种了各种水果。结果这着果树，有的种死了，有的活了，有的活了光开花不结果，有的则是硕果累累。

　　后来那些不成的果树都被砍了，全种了能结果子的树。这果子结得多了，不仅自家吃，还送给邻里。熟得快，吃不完的拿到镇上卖掉，一个季节下来也是一笔不小的进项。

　　他们家有雇专门的人来收果子，村里去帮他们家收果子的也都不太忙的姑娘小子和小媳妇。也就是图和乐呵，没有工钱，回家的时候可以挑几个果子回来尝尝鲜。

　　周云鲤先前没听到他们家要收果子的消息，早上她们两个去打猪草也就不知道。正巧这才回到家不久，李文科还特地叫了一个小孩来喊她们过去。

　　打回来的猪草还摆在这里，饭也没有烧，周云鲤姊妹两个人实在走不开。既然李文科已经差人带话过来了，总不好一个人也不去。

　　这会子园子里肯定热闹得很，周云鲤想了想决定自己留下来烧饭，让周云锦去帮忙。那边人多又热闹，还可以收果子，这样的活周云锦最喜欢。

　　这才把话说出口，便被周云锦一口回绝了："你去帮他们收果子，家里剩的活我来干。"

　　周云鲤一边把猪草拿出来码整齐，一边疑惑的瞧了她一眼："你不是最喜欢逛他们家园子？今天收果子多热闹，你去玩玩多好啊，还能把又大又甜的果子挑回来。"

　　周云鲤的话像是不小心戳中了周云锦心里的哪一处一样，让她有些烦闷："哎呀，让你去你就去，反正我不去。"周云锦越说越激动，"他都订亲了，你也定亲了，我不去，我要在家烧饭。"

　　说完话的周云锦一阵气闷，周云鲤看她这样也是不明所以。

　　"好好好，不去就不去，没人逼你一定得去。我去行了吧，那你在家忙吧，记得把饭烧了。"

　　来传话的小孩还没有走，不知得了什么好处，还守在一旁要把人带过去才算完成任务。周家姊妹这一争执，他年纪小不知事，听得是云里雾里的，一双眼睛睁得老大。

　　周云鲤放下手里的猪草，拍了拍手，看着那个小孩，说一声"走吧。"便利落的走出门去。

　　等她走出去几步，呆愣着的小孩子这才像是被人解了穴道恢复过来，回神跟上了她的脚步。

　　他都定亲了，她还去个什么。

　　周云锦看着空无一人的院子，把背篓里的猪草丢在地上，恨恨的跺了跺脚。而后她看着这堆散乱的猪草，无奈的蹲下身收拾起来。

　　李文科家的果园坐落在村子外围，本来只是种着供自家吃食，也不怕人偷果子。便没把围墙砌起来，只延着边界扎了一排竹篱笆，日子久了长出来一些灌木野草，还有一些野生的蔷薇花。

　　他们家的园子招鸟雀，种的几棵竹子还会冒一堆的竹笋，村里的小孩子经常三五成群进园子里边去逛。

　　可能是稚童乐趣多，还哪哪都爱钻，就这样一个园子，一来二去就成了村里孩童玩耍的一个地点。

　　周云鲤领着传话的小孩子才靠近园子，就已经听到了隐约热闹的声响，进了园子里面一看，果然热闹得不得了。

　　进了园子一眼就能看到，几颗树上有吊着竹筐忙着收果子的人，有的是雇来的人，有的是村里帮忙的小子。树下姑娘小媳妇正忙着，把完好没受损的果子分开装篮。树下围着些拿着果子到处玩闹的孩童，眼前是农家最乐意见到的收获景象。

　　主要的几颗果树是专门收了，拿去镇上卖钱的，另一个边李文科还特地划了一颗果树让村里的这帮半大小子折腾。

　　村里的这群孩子皮实得紧，下河捉鱼摸虾，上树掏鸟蛋，打鸟雀，上山捡柴抓知了猴样样在行。厉害的徒手抓蛇都不怕，李文科也不用担心他们掉下树来。

　　平时瞧着别人家青涩不能入口的果子都忍不住伸个手，如今得了话的皮小子们一上树可不得放开了的造。

　　甭管大的小的，青的黄的，熟的没熟的，一过哥几个的手，就别想能留下。树下站着的李文科看着树上的几个皮猴子，他的脚边已经堆了两拨果子。

　　这边的果子没特意用筐装着，直接堆放在了树下的空地上，这是等会要分给这些孩子带回家的。

　　年纪尚小的孩子还不被允许上树，捡果子，分果子的活就落在了他们的身上。

　　周云鲤进了果园，便被传话的小孩子直接带到了这棵果树下。

　　周云鲤见了李文科，很是客气的打了声招呼。李文科转头见她，迟疑了一下，往她身后看了一眼，这才收回目光问道："怎么就你一个人来了？云锦呢？"

　　这时一个果子，伴随着树上一个孩子"接好了"的一声落在了周云鲤的脚边，周云鲤弯腰把果子放到堆里，回道："她说不来，要留在家里烧饭。"

　　李文科听了话，脸上的笑意收敛了些许："这样啊，她不来那等会多挑几个大个的回去。我记得她喜欢吃，花开的时候她就开始念叨了。"

　　李文科的话里带着些许不自觉的亲昵，周云鲤知道这份亲昵不是对她，而是对周云锦。

　　周云锦和李文科年龄虽然差了几岁，但是从小就比较亲近，虽然现在李文科已经定亲了，但是这份亲昵可能一下子还改不过来。

　　周云鲤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开始帮起忙来。这忙还没帮多久，周云鲤又被人从果园叫走了。

　　来的大婶有些匆忙，就是找她去镇场子的。但把她叫走的不是什么好事，反而是让她头疼的事。

　　周家小霸王周烨逃学，去人家荷塘里摸鱼，带着几个私塾里的混子把人家池子糟蹋了，还跟镇上来赏景的书生吵了起来。

　　大婶跑到周家见不着一个人，听着周家大女儿在这园子里呢，跑这来找人来了。

　　得，看样子家里的周云锦不知哪去了。但是这样的麻烦事，她多半是躲起来了。

　　外人不知道，这周小霸王在家里除了周父，周家这娘三儿根本管不住。

　　找她周云鲤她也劝不住啊，这事谁管得了？周烨糟蹋人家荷塘这事是犯下了，他不认周家总得有人看着，有人出来说话。

　　天降一口大锅，她这是两面不讨好。可是能怎么办，周烨是自己的弟弟，她只能走这一趟了。

　　周云鲤跟着大婶要走这一趟，临走李文科还不忘了跟她说，忙完记得过来拿水果回去。

　　周云鲤还算沉得住气，李文科让她完事了过来拿水果，她嘴里是应下了。

　　摊上这样的事，闹到家里被她娘赵阿花知道，她指不定午饭都没的吃，拿水果的事，还是再算吧。

　　这里说的荷塘是属于另外一个村，新村的，但是由于离他们漳村比较近，离新村比较远。这个荷塘平时没少糟漳村里的孩子霍霍，但都是小大小闹，摘几个荷花莲蓬的玩耍，也碰巧没被村民抓到。

　　而周烨则不一样了，他带人在塘里摸鱼不说，还把人家荷塘给糟蹋了。这开着花的植物一倒一片，这到时候得损失多少连子，那泥里的莲藕能长得好吗？

　　能不能长得好周云鲤是不太懂了，被人抓到，自家理亏，人家说什么都是占理的一头。

　　周云鲤到的时候，以一个大一些的孩子为首，周家小霸王周烨为狗头军师，带着几个年纪小的喽啰跟着和周云鲤一般大小，穿着书生长衫的书生大眼瞪小眼。

　　那几个书生梗着脖子，又是被气得跳脚，用手指着对方，嘴里一边说着几个孩子也是读书人，却有辱斯文，不可理喻等言。

　　场面并没有周云鲤想的那般不可收拾，反倒有些逗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