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俗》尘世已百转

10、风里

　　镇子有一个富有江南水乡气息的名字，叫作风里。连起来就叫做风里镇。

　　风里镇上的建筑和漳村的稍微有些不一样，是村里不能比的高耸和精巧，镇上的街道小巷铺的都是石板和青砖少有黄泥土路。

　　牛车的车轱辘辗过的路，从泥路变作石板，原本还干净的石板一下蹭上了两道明显的黄泥印。

　　道路材质的转变无声的向牛车上的人们传递了一个信息，那就是，快到镇上了。

　　周云鲤和周云锦两姐妹悄悄的松了口气，很快就可以不用再忍受着大婶大娘们家长里短的唠嗑了。

　　希望晚上回去的时候别在车上碰到她们——虽然这个愿望实现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牛车，马车等不能进入镇子的繁华街道，所以李大强的牛车带着众人到了镇上专门停靠的地方。这里有来自不同村子的驴车马车在这里歇息和等待雇主。

　　牛车一停，坐在边沿的人先跳下车来，把自己的包裹，带的各种土产或者筐子搬下来，这样坐在里面的人才有能走出来的通道。

　　几个大婶大娘，往下搬着东西，眉飞色舞的样子看着比过年还喜庆。

　　还是那句老话，嗓门出奇的大。

　　周云鲤先跳下了车，一手提着包袱一手伸出去，让周云锦扶着跳下来。

　　没想到这丫头身子轻快得很，轻轻一蹦，双脚稳稳的落在地上。一到镇上便开心得不得了，挽着周云鲤的手臂走得飞快，让周云鲤差点跟不上她。

　　交绣品的店铺两人都认得，从停车的地方往前走，穿过几条街，店铺看着有些年头，上面挂着"锦绣庄"牌匾的那间就是。

　　走进锦绣庄，迎面看到的是几面落地屏风，上面绣着梅兰竹菊，更有八仙过海，寿比南山等纹样。

　　听说这屏风用的是绸缎。线的都是上好的丝线，请的是技艺精致的刺绣娘子来完成的。

　　周云鲤和周云锦两个乡下丫头对这些是不太懂的，她们用的多是棉线和普通的布，刺绣的针法也十分单一。

　　绸缎和丝线也就是想想，平时根本接触不到，但是这并不妨碍她们清楚的知道这些屏风很好看，并且很贵。

　　左右两边的货架子上码着成卷的布料子，下面的环形柜台上摆着的木匣里放着的，是收上来，各式各样的帕子，香囊等物件。

　　一溜的排满了柜台，琳琅满目，让人一下看花了眼。

　　几扇屏风之后的院落用一张较为儒雅的青荷刺绣并珠帘阻隔了顾客的视线，角落里的木梯一直延伸到看不到的二楼，锦绣庄的绣娘平日就在上面刺绣。

　　接待二人的是锦绣庄的管事唤作玲娘，是个行事干脆利落，身材微微发福的中年女人。

　　说明来意后，玲娘引着二人到了店里的后厅，检查过绣品，登记在策，很快给两人结了银钱。

　　一边两人又把下一期要做的活，绣的花样一并领了。

　　周云锦很有交货人的自觉，把领到的钱一分为二，自己的和姐姐的自己收好，交给村姑娘的自己作一份，藏得严严实实的。

　　怎么说两人现在也是身怀巨款了，自然得谨慎小心。

　　街市那边人特别多，卖货的，买货的，路过的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偷子多特别多，一个不小心便被扒了钱袋。

　　周云鲤的钱袋就被人偷过，长了记性。这更加给周云锦提了个醒，可不能因为太过开心而掉以轻心，毕竟掉了这么多钱可赔不起。

　　周云鲤记着还要买面买盐，经过周云锦那么一提更是多分了一份心在上面。

　　钱财放置妥当，两人这才出了锦绣庄。

　　姐妹两人的计划是先交绣品，再逛一逛街，买两串糖葫芦一包桂花糕，吃完了再去赵阿花说的店铺买面买盐买肉，然后回家。

　　但是这样一来，买到的肉肯定就没那么好，没那么新鲜了。

　　可是先买了肉，又得带着它逛街。

　　哪里有小姑娘逛街手里提着一串肉逛街的道理，就算是拿荷叶包着也不像话。

　　周云锦气鼓鼓，被赵阿花拿来哄周烨的这块肉坏了兴致。

　　周云鲤忍不住逗她:"你置什么气，晚上你还不是要把它吃掉？"

　　无奈归无奈，总不能真因为一块肉坏了游玩的兴致，毕竟来镇上一趟不容易，还是要开开心心的。

　　周云锦一下便把自己开解了，兴奋的说道："那我中午要在镇上吃一碗馄饨，再配上家里带的饼。"

　　见她又开心起来，周云鲤应道："好好好，都依你，都依你。"

　　改变了计划的两个人转变了一下路线，先到肉铺子去买一斤五花肉。

　　风里镇上的猪肉铺，周云鲤知道几家。

　　风里镇里有一条河，就叫做河，也没个名字。倒是河上供行人车马交通的桥有名字，叫做风雨桥，听说以前是叫做风里桥的。

　　河上往来的船，和两边停靠的船只众多，都是供人赏景的客船。河岸两边有是热闹的街道，茶楼，酒馆，书肆……还有不少成衣，首饰和水粉铺子。

　　与热闹街道接壤的地方没有铺设太多的青砖，道路多是石板，两岸种着一排杨柳树。

　　这是风里镇最像江南水乡的地段了。

　　周云鲤要去的肉铺就在风雨桥附近，按着河流顺水的方向的右岸，店门前边看见一排杨柳树的第一家就是。

　　这家肉铺生意不错，除了优越的地理位置，和可观的人流量之外。同样价格的肉，也得益于他们家猪肉一直以来都买的都是鲜肉，而且老板为人爽快，从不缺斤少两。

　　店老板是个留着络腮胡，声音洪亮的大汉。两人还没到跟前便听到了声音。铺子的生意不错，还没到中午半只猪都卖出去了，好在还是留有不少的肉可供周云鲤选择。

　　周云鲤并不是经常买肉，但是她记得赵阿花传授给她看肉质好坏的口诀。

　　跟老板说了要买什么，还没等周云鲤对这肉琢磨出符合赵阿花标准的五花肉是什么样的。老板瞧了两个小姑娘一眼，用惯了的宽刀锋利的刀尖指着案上几块不一样的，科普一样告诉她们这些肉的肥瘦分布，用来做什么菜是最佳。

　　周云鲤笑着点了点头，身边的周云锦跟着老板一个劲的点头，仿佛已经学到了刚才老板讲的那些话的精髓。

　　"你要买五花肉，喏，这块就不错。"锋利的刀尖点在一大版的猪肉的一处上。

　　"小姑娘要称一斤是吧？"

　　主事的周云鲤点了头，老板手起刀落，切好的五花肉放到称上，不多不少刚好一斤整。

　　周云鲤包着荷叶包起来的一斤五花肉走出猪肉铺老远了，周云锦还是对老板不差分毫的精湛技艺表示拜服。

　　风里桥构通的两边街道，也是风里镇上富庶人家的姑娘小子，小媳妇们经常逛的地方。换而言之，是周云鲤和周云锦这样的乡下姑娘，轻易不会进店铺去逛的地方。

　　适合大部分人的街市在镇子的另一边，离得也不远，走过几条街道，转过几条巷子就到了。

　　这一边的景致和热闹与河道那边是不同的，河道是一种用钱堆砌出来的精致典雅，而这一边则是贴近平民生活的繁华井市。

　　摆放的货物琳琅满目，两边小贩的对着路过的人叫卖，葱油饼的在空气中浮动，葱香气飘得老远。

　　走两步就能看到一个卖吃食的摊点，油煎糕，烧饼，冰糖葫芦，糖人……应有尽有。

　　原定了中午要吃馄饨，周云锦一看见摊子便走不动路了。这个时候离午饭也差不多少时候，腹中虽没有饿意，但吃碗馄饨还是可以的。

　　这么一想，两人在旁边的馄饨摊支的板凳上坐了下来，一人点了一碗馄饨。

　　老板包馄饨的动作十分麻利。馄饨皮放在手掌心上，用勺子挑了一些肉馅放在馄饨皮的中间，然后把馄饨皮包过来，折几下便完成，整个过程不过几秒钟。

　　包好的馄饨放入滚水中，只消等上一会，捞起放入碗中，放上几根青菜，浇上料汤，洒上细碎的葱花。

　　馄饨被端上了桌，冒着热气馄饨都雪白剔透，中间一点红红肉馅若隐若现，凑近一闻闻，一阵香味扑面而来。

　　周云锦的动作最快，用勺子搅拌了一下，盛起一个馄饨，放到嘴边吹一吹，再送进嘴里，还是被烫着哈了口气。

　　馄饨馅鲜嫩又有嚼劲，和馄饨皮的滑溜感合在一起，真是妙不可言。

　　一个馄饨下肚，一个又被勺子盛起来。

　　吃碗馄饨戏都这么多，周云鲤被她猴急的样子逗笑了。

　　听到她笑，周云锦才舍得从馄饨碗里抬起头。看到她对着自己笑，面前的馄饨一点都没动，周云锦催促道："姐，你还愣着干嘛，快吃呀，可好吃了！"

　　那个赞叹的样子，恨不得把馄饨喂到周云鲤的嘴里，让她快些也尝尝这份美味。

　　不再等她催，周云鲤动起勺子来。

　　馄饨的味道的确不错，周云锦全神贯注的吃着馄饨。直把她热得面上泌出一层细细的薄汗，也早就忘了早上说的拿家里的煎饼配馄饨的事。

　　姐妹两人点的是小碗的馄饨，用的碗是大碗，汤水放得足，馄饨并不多。

　　周云锦小孩心性，说风就是雨。周云鲤记着她说的话，嘴上也不提这事。

　　还是要留着肚子吃糖葫芦和桂花糕呀。

　　周云锦碗筷的馄饨很快吃完了，满满的汤水被她喝了大半。把汤水咽下肚，她憧憬道："姐，以后要是能经常吃到馄饨就好了。"

　　听的她的话，周云鲤不知想到了什么，感觉心里有一瞬间堵得慌。

　　几个馄饨咽下，周云锦才听到她的回答。

　　"肯定会的。到时候不仅仅是馄饨，糖葫芦和桂花糕……你想吃就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