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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再相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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皎皎想回答她,啊啊啊了半晌,一个字儿也说不出。
“行了,知道你是小哑巴,不必试了。”女子走到她身边,递了一根触手冰凉,上头还有奇怪刻度的管子给她。她一脸茫然,不知她要做什么。
女子瞧见她又呆又傻,竟是笑吟吟的。她将皎皎手上的输液器拔了,掀开她的被子,将体温计夹在她腋下,向她比划,“五分钟。”
贼凉。
皎皎拧起眉头。
女子收拾好乱七八糟的东西,亲自为她按住手背的针孔止血,跟路松安一个德行,聒噪得很,“我叫路松风,是路松安的姐姐。”
“不必担心,你不会一直哑巴下去的。应该是创伤后应激障碍,声带没有受损,没什么大事。至于这里,你不用怕。松安说你没地方可去,那就暂时留在这里,等你好些了,你要自己下山我们也不会拦你。”
“当然了,如果你愿意留在这儿更好。”她诡秘地一笑,“这世道单灵根的孩子本就不多,你又是修剑道最好的金灵根,想必入门不会太难。”
她这一番话皎皎领悟的极快,金门宫的人当真不认识她,许是看上了她的灵根,还想收她做弟子。只是这路松风……她想了好一会儿,恍然大悟,难怪以前路松安每次见到她都一副要生啖尔肉的模样,许是早早陨落在她手里的。
五分钟后,路松风拿出体温计,只瞥了一眼,挥手开始轻缓的甩。她道,“你已经退烧了,想休息就在这儿睡一觉,若是不想,一会儿师兄会来给你安排住处。你一个青春期的小姑娘,我说什么想必你也不信,贸然留在这儿也怕你家里人担心。不如亲自见识一下。”
皎皎歪着头奇怪地看向她,满眼都是问号。
她却不欲多说。
路松风离开之后,皎皎盯着自己手背瞧了一阵,想着这可能是一种新的治疗手段。她尝试下地,腿脚酸软,走到窗边,却被眼前的景象彻底惊住了。
她何其见过这样的高楼?高耸入云,窗明几净,她几乎能透过一连串的窗户看到遥远的地方,华彩盎然。
楼下有奇异的盒子飞驰而去,比千里马还要快。她将手疑惑地搭在自己这一面窗子上,明明是透明的,摸上去却很是坚硬,密不透风。
她再回打量自己身在之处,终于觉得这仿佛是另一个世界。她平息静气,听见嘈杂的人声,口中言辞令人难以理解。不远处放了个穿衣镜,镜中明晃晃地映出她的身影。身体还是她本人,是她少年时的样子,只是衣裳却截然不同,素白裙子轻薄,袒露出肩膀与完整的手臂,长及小腿。
她正陷入艰难思索的时候,门开了。
那郎君眼沉薄唇,鼻梁与眉骨高高相连,愈发显出他轮廓棱角干净分明,十分薄情。他穿一身劲装,收腿掐腰,足足高出她一个半头。曾经的仙风道骨半点儿都不剩,看向她时一丝笑意也没有。
仿佛是觉得她欠了他的钱。
他道,“幸会,我是白奕霆。”
她心里知道自己可能因为还丹自爆,引发了什么时空裂缝,那么自己可能来这个生活了故人的奇异世界,那么白奕霆当时正与她论剑,他受到波及也不奇怪。她生怕他也是跟他一道来的,于是笑的满脸天真无邪。
幸而她现在又不会说话,正人君子不该跟个哑巴计较。
愈这么想她就笑的愈甜,白奕霆满含深意地瞧了她一眼,嗓音低沉如是鸣筝,“皎皎姑娘。”
她颔首。
他神色晦暗不明,一时教人也分不清是什么情绪,“如今你不能说话,我也不好问得太多。你与仙道有缘,因此本门欲招揽你为门下弟子。我们为你备下房间,你可以先住着。到时候你如果想走,我不拦你,若你愿意留下,想必师父会很高兴。”
皎皎腹诽,不是喊我邪魔歪道要喊打喊杀的时候了?心里想着却满眼笑意,向他点了点头。
“师父怕你自小长在红尘里,不肯信我说的话。如今我瞧你倒接受的很快。”他声音慢悠悠地,却一字一字,冷冰冰地敲的她心头一惊。
若她可以言语,此时尚能诡辩,可如今反正她是小哑巴,顺势让他觉得自己是个傻子也无妨的。她扬起头,继续傻笑,仿佛听不见他的话。
“既如此,你可愿意加入金门宫?”他又问。
皎皎想到,她姑且没地方可去,不如跟着他混日子。金门宫自诩名门正派,想必不会为难她。于是点点头,表示同意。
白奕霆眉眼微弯,是个半成未成的笑意,却叫她看出些阴恻恻的意味。他随后道,“你的东西已经拿过去了,那么,皎皎姑娘,请跟我来。”
她迟疑,却最终还是应了下来。
路松风为她备了衣裳,于是白奕霆声称去门外等她,留她一个人在屋里换衣裳。这时代的衣裳教她自己穿很有些问题,许多分不清什么是什么的,但多花些时间,总能琢磨出来的。
如今她才堪堪有筑基的灵息,心中很缺乏些安全感。刚刚惊鸿一面叫她判断白奕霆该是有结丹以上的修为,否则也不致叫她看也看不通。势均力敌的对手如今修为远远在她之上,这种认知实在令人不寒而栗。
她皱着眉头打开门,瞧见白奕霆立即换上笑靥。白奕霆见她没有异状,于是一马当先走在她前面,却不是领她下楼,而是上了天台。
这操作皎皎自然娴熟,他可能是要御剑。
她掐着手心警惕地想,能够御剑至少也已经结丹,甚至快要步入炼己期。于此她对拜入金门宫到再没什么排斥。她与白奕霆天资差不了许多,假以时日,总能赶上他的。
这栋高楼后边想必就是金门宫。一阵风来刮的都是暖意融融,远山郁郁葱葱,水汽氤氲,扑面而来是何等辽远意味。江水绵延,自山脚下转而显得浑浊,千里绝尘而去。
她望向白奕霆,笑意盈盈。
白奕霆并未向她料想的那般御剑,而是坐上一个长方的飞行法器。不,这并不是飞行法器。
上边儿没有一丝灵息流转。并不是法器,许是某种道具。她自来就是不求甚解的,只想了一会儿,就跟着一并坐上去。
白奕霆嘱咐道,“系好安全带。”见她坐在他身边却无所适从,到底亲自帮她系好,随即驾驶这道具,奔向山中。
白奕霆不跟她说话,她先是新奇的打量了一周,后来很快又觉得无趣,忽然睡着了。后来这飞行道具落地,她适才醒转,揉着眼睛望向他。
山林之中颇为清凉。
驾驶过后,白奕霆似乎十分疲惫。他将座椅放倒,并不急着下去,而是阖目小憩了片刻。皎皎坐的有点无趣,目光投向外边的山林。
她来过金门宫无数次,从未有一次是这样正大光明的。
皎皎正浮想联翩,后边白奕霆却突然拍了一下她的肩膀,“走了。”
她愣愣地转过头看他,咬了咬嘴唇。
皎皎已经接受了白奕霆的转变,倒是没想过金门宫竟没发生什么变化。除了屋子显得陈旧些。不必恪守清规戒律,万事万物皆是道,皆可入道,皆可悟道。照俗话说的便是火居道士,不像她出身的昆弥川论剑峰。
论剑峰一千三百六十四条清规,完全不符合大道至简的原则。但其道基在于世俗的超脱,在于太上忘情。
外人给取了个诨名,唤做无情道。千来年前就开始这么叫了,如今问起来,连他们自己也这么自称。
论剑峰原本唤做逍遥剑派,连金门宫的祖师——那位妖修都曾在这里学道。后来不知犯了什么事,叛出师门,改建了金门宫。千年之前两派对垒,逍遥剑派大败之后四分五裂,只一峰屹立,便是如今的论剑峰。
论剑峰耻于谈及逍遥剑派,因此明悟祖师有言,忘情至公,不沾因果,严令弟子专于无情一道,是为道基。
因此她见惯了无极道场上小道子冻红了脸的背书练剑,乍一见到金门宫的弟子惫懒地到处寻着地方晒太阳,心里暗暗的想,难怪。
难怪她次次溜进来作案都分外容易些。
白奕霆似是看透她心中所想,声音微沉,“本门不强迫弟子选课,但要求弟子每半年选修十门,半年一结业,剩下全凭弟子自行参悟。剑道、经文、丹法、文学,想必有你喜欢的。只是十年一期比武,不得寸进者逐出师门。”
她点点头。
“你住南海落迦。”他推开小院,左右各一间厢房,院落之中松风萧萧,没什么热闹的花木,屋后有一大片竹林。倒还是有一处池塘,“你的随身物件搁在正屋了,左右两间厢房可随意选择。若是有时寻我,我住在前头的北辰居。”他反手一指,皎皎想起曾经路过。
“现在是下午三点。”他看了一眼腕表,道,“六点吃晚饭,我会来接你,师父也想见见你。”
她点了点头。
“那我先走了。”他道,忽而想起来,转身道,“我跟你加个好友,有事儿发消息给我就是了,我会看。”
加好友?????
皎皎呆呆的看向他,觉得自己从一个傻子人设变成了个真的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