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之歌》十冬腊月

35、第35章

　　小的时候莹芳听勤久说，公主的城堡里应该铺满丝绸，吹到她身上的风都应该像丝绸，滑溜溜凉丝丝，公主不能受一点儿伤，肌肤上更不能有伤疤，这样，公主才所以为公主。
　　莹芳啐了口唾沫在自己磨出血泡的脚上，疼痛让她的脑蛋阵阵发胀，焦渴的嘴唇开始起皮，她的眼皮也重得很，她想她可能病了，极乐一直端详着她，踌躇了好久让她同意由他背她走。
　　“你要是把我摔下来，我揍你啊。”
　　“你轻得像片羽毛。”
　　极乐背着莹芳，他们在一个永夜到达了大陆中心城市：玫瑰城。莹芳初临海城时，古老的海城充满了女性元素，虽然后面有巍峨的城堡冲击她，但是第一眼的印象实在太深，以至于她错认为这个地方所有的城市都是海城的样子，一路过来由于担心行踪被发现，他们一直独辟蹊径，错误观念也就一路被保留到了玫瑰城。
　　比起海城以及琉火城堡，这儿更像供一个独裁者居住的城市，玫瑰城是环湖之城，宫殿群倚湖放射状修建，马路宽敞气派，外围城墙高耸入云，有八个城门，每个城门八个门层，湖中心就是那棵让这个城市拥有玫瑰城之名的玫瑰神木，树蓬将城市上空全部覆盖，虽然这片大陆除出日出日几乎都是黑夜，但这儿比其他地方更黑暗，玫瑰神木的荫影为城市涂上了重墨，它是一个活在影子里的城市，黑暗过于沉重，玫瑰城的照明格外发达，格外辉煌，黑暗中长途跋涉的外来客看到它，第一眼不是去惊叹玫瑰神木，第一眼都怀疑自己进入了另一个世界，灯火重叠的迷离，各种色彩在光线里闪耀，眼睛承担前所未有的负荷，会流下眼泪，一个盛世狂欢。
　　莹芳的心脏怦怦跳，她想好好感觉一下这种震撼，但她的同伴真是一表人材，城民们意识到他比玫瑰城的灯火更为耀眼，对他的到来夹道欢迎，莹芳享受到这么隆重的欢迎，简直忍不住要把肺气炸了，好在他们到达的这天，遥远的背后天空飞渡起一大片鲜红色的云层，泼拉拉染得南方天际发起高烧，异像让他们受到的关注减低，他们才得于脱身。
　　琉火城堡很快有消息传来，海城被侵袭，黑森林焚为了灰烬！
　　自从午夜成为大陆最高权力象征，守护者芳汀逝世，每个人都在努力适应新环境，忐忑不安中又听到这么惊天的坏消息，举城惶惶。

　　这是个坏透了的消息。
　　城堡上能很清楚地看到炙热如同地狱的黑森林，从人们谈论海城海域出现大片银色鱼卵开始，这件事便受到了监视，只是城堡里那帮家伙的好奇心和海城居民一样，使得没有人去着手处理以防患未然，而是静静等候那卵里面的东西诞生。
　　那天夜里午夜从酣睡中惊醒，他听到了绝对不可能出现在琉火大陆的声音。
　　海水里的银卵被一对对银翅扎破，随之拱出列列修长的脊背，然后它们玻璃似的眼睛像两盏灯般探照着，它们不认识这个地方，它们开始咆哮，露出带着涎水的白森森牙齿，掀起一阵热流窜到了空中，背后拖着带锋口的长尾巴，它们嘴里喷出火焰，把天空烧得血红，一头扎向最黑暗的黑森林，它们像一道道带着光和热的闪电，在扎进去的一瞬间，黑森林便成了炼狱。
　　它们对这个黑暗的世界咆哮不止，黑暗是它们的敌人，是它们的食物，这群生物所经处就会演绎一场光与焰的盛会，以居民的呼号惊叫为伴奏。黑森林渐渐枯萎，这群生物冲向城堡前方的蓝色火焰海，身姿之壮美终于让城堡里的人想起它们可能的名字。
　　午夜筑起一道无形的坚壁，终于让它们在城堡门前栖止。
　　“这些小东西难道是火焰龙？”忍冬惊喜不已地问。
　　“虽然是小东西，但是是些可怕的小东西。”监察者头痛地与一只火焰龙大眼瞪小眼。
　　火焰龙只有成人手掌大小，全身洁白，最美的是它们的翅膀，飞翔时能飞出银色粒子，它们的美丽绝对与攻击力成正比，只要一喷火，立刻化身成恶魔。
　　“是监察者。”监察者痛苦地说。
　　“一个能驱策成群火焰龙的监察者。”午夜补充，他现在心情十分不好，看着火焰龙的眼睛都快溅起火星来了。
　　“别派我出去，我打不过这个人。”监察者不要脸地说。
　　大吊桥放下，城堡的守卫蜂拥而出，火焰龙在半天空中朝它们吐火球，立刻让他们溃败奔逃，忍冬蠢蠢欲动着，他身边的乌鸦随着他扑了出去，半空中乱成一片。一声清哨刺入打斗的火焰龙中间，这些攻击性惊人的小东西立刻抬起头向黑森林看去，那片灰烬之上站着一个高大的男人，哨声越拉越长，火焰龙咆哮着冲向高空，在天顶处猛的拉出一条向大海俯冲的银色弧线。
　　它们在撤退！午夜的无形坚壁追在它们身后，在海中激起数米高的海浪，一层一层紧贴着它们落下的位置，打开的空间之缝被找到，午夜锁住位置，将空间密封，朝那个高大的男人冷冷撇去一眼，他到要看看现在这个人还有多厉害，城堡武装也开始朝那个人的地方包围过去。
　　这么关键的时刻，午夜眼睛边上银光一闪，一只没有听取撤退命令的火焰龙朝午夜扑的啐了口唾液，午夜像被一个雷劈中，空间缝隙又露了出来，那些来不及逃走的火焰龙伸劲长吟，欢呼着逃走了……
　　午夜呆立着，好半晌才抹掉那口龙涎，攥紧拳头瞪着那只还傻呆呆冲他咆哮的小龙，杀机爆棚，边上监察者突然遗憾地说：“那个人往内陆跑了！”午夜朝监察者喝道：“你去追，不计代价！追不回来，你也不要回来了！”
　　监察者同情地看着失仪的午夜，这个人绅士般长到今天，居然要被只火焰小龙气死了。

　　玫瑰城当然不知道事情经过是这样刺激的，他们担忧了一阵，免不了长吁短叹一阵，不信仰芳汀只信仰玫瑰神木的一派系乘机鼓动，宣扬反对琉火城堡与午夜，建立新的统治，这些都尚算正常，玫瑰城还没迎来灾难，日子还是一如既往。
　　莹芳生了一场病，极乐不得不替她请医生，莹芳脾气太坏，生病时更是坏，气走了个把医生后，她终于痊愈了。虽然不太懂极乐为什么非要来玫瑰城，但她很容易喜欢上这儿，她喜欢海城，喜欢玫瑰城，连琉火城堡都喜欢，博爱得不得了，她就是喜欢不了人。
　　“那是一个奇迹。”极乐一个劲儿煽动莹芳去看玫瑰神木。
　　“那只是一棵很大的树。”莹芳一个劲儿扫兴。
　　最后莹芳还是去了，玫瑰神木的树蓬在他们头顶三米高的地方铺展，花季虽然已经过了，树枝上依然有些许花苞。往深处看，好象能看到属于另一种生灵的世界。玫瑰神木在湖中心静静伫立，风烛残年不肯死去成了精的样子，湖水倒映下，颇有种大自然之王的气势。树上栖着各色鸟儿，叫声喧嚣，在相对高的树冠上，栖着极乐口中那种永远不飞，与树长在一块儿的怪鸟。
　　莹芳仰着脖子想把那鸟的样子看清楚些，前头有个人也仰着脖子，退过来一脚踩在她脚背上，莹芳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叫起来，把那个人推进了湖里，水溅到了莹芳，她的头发与眼睛慢慢化出水妖的特性，极乐急忙脱下自己的斗蓬把她遮起来，莹芳拉开斗蓬，用她水妖的眼朝树上看，那鸟竟也是极好看的，尤其眼睛，真正像炭火，因为玫瑰花盛季已过，没有太多花蜜，它们大半半眯眼睛假寐，身体缩着，像颗桃心。
　　“它们真的从来不飞？”
　　“从不。”
　　“叫不叫呢？”
　　“不叫。”
　　水里的人爬上来，挡在莹芳与极乐跟前，这位大个子就是被午夜下令全大陆追捕的监察者，他一路被午夜的监察者赶着跑到玫瑰城，慕名来瞻仰这棵万树之王，哪知在看到莹芳与极乐时，原来立刻可以从水里脱身而出的他，硬是沉在水里半天才怯怯爬上来。
　　他盯着极乐，湿嗒嗒全身滴水，本来就高大的人现在更显笨拙了，“你，你长得真像那个使徒……”他结结巴巴，眼神受惊又急躁，手足无措，当转向莹芳时，他表现得稍微镇定些，“你是水妖！你来自云上梦泽？”
　　莹芳与极乐一起呆若木鸡，这个人什么来头，为什么知道水妖，知道水妖来自云上梦泽？！两人对视片刻，推开高个儿落荒而逃，高个儿愣了会儿，拔腿追上去。
　　极乐将他引进一条死路，突然转过身，高个儿见他转身，看到那张美丽耀眼的脸扑入眼帘，脸色刷的雪白，人也变得有气无力，只有在看到极大的恐怖才会让一个大男人虚弱成这个样子，莹芳从后面一棍子把他打倒了。
　　他昏昏沉沉地睁开眼，莹芳与极乐一左一右围着他，莹芳一上一下抛着匕首，极乐面无表情！看他！还在看他！他想他是不是死了，被神罚到了地焰之中的炼狱，不然他怎么会见到那个曾经造成大末日的殷，还有他身边的导火索水妖？

　　他出生于高贵的云上梦泽，但母亲却是人类的某个皇室，混血的他没有在母亲身边生活过一天，他跟新生代一样是听着云上梦泽的忏悔长大，忏悔里都有个大恶魔，殷！小时候他也没有异议地认为这个恶魔是名副其实的恶魔，但长大了，一个意外让他得于看到那些战时壁画，壁画中的殷骁勇凌利，死时更是惊心动魄，他简直被迷住了，等他真正成熟，便不再偏激，观点中立，心怀宽大，但对于传说中的第三神地，这块殷建立的王国，他充满了不可遏制的向往。
　　他只是向往这块土地，所以第一时间担任先锋冲了进来，他没想要见到那个殷呀！可怜的王子不知道面前只是一个图长了殷的脸的极乐，身边恰恰好跟了个被迫变成水妖的人而已，这巧合让他误以为自己见到了殷与蜜阿忒丝，被吓得灵魂出窍任人鱼肉！
　　“所以你是云上梦泽派出的监察者，琉火城堡正在到处派人找你！？”莹芳攥着刀，咬牙切齿。
　　极乐想让莹芳冷静一下，毕竟这位王子先锋身份特殊，需从长计议，但莹芳手臂一抡，匕首朝王子脖子划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