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局者甜》远影碧空空

36、第三十六章 裴总年少时

　　整个下午，金志朗奔波于憋屈微和别扭裴之间。他狠狠地唾弃自己，这样一个本该睡大觉倒时差好好爱自己的时间，他却操着媒婆的心，干着居委会大妈的活。他开始后悔当初把刘子微拐进众宇放在裴裴身边啦！本来打算让裴裴慢慢发现刘子微就是叶子，现在可好，俩人往不相爱反相杀的路上走了。

　　“裴裴，你今天的话说得太重了啊！”休息室里，他语重心长地开导发小。

　　裴有敢气鼓鼓地端着茶杯看着窗外不说话。

　　“裴裴，我刚才可是去看了小阿微了，那眼圈儿可还红着呢。”

　　裴有敢喝茶的动作一顿，许久，才把茶咽了下去。

　　“裴裴，你跳出个人情绪想一想，谁家老板要是有这么个勤劳勇敢吃苦耐劳机智能干生机勃勃生动有趣的小秘书，谁不当成个宝啊！”

　　裴有敢冷哼一声：“再补充两个——莽撞冒进、自作主张。”

　　“得得得！”金志朗拱手拜拜，“你不就是太紧张她了担心过头了吗？非让我把你心思挑明了，切！”

　　“谁紧张她了？”裴有敢烦躁地揉了揉眉心，“就烦她总是觉得自己可能耐了，什么都想揽下来。早晚吃苦头！”

　　“哎！你说——”金志朗戳戳他，意味深长地看着他，“如果她是叶子的话，你还舍得这么骂她吗？”

　　裴有敢翻了个白眼：“别搞笑了行吗？她有我叶子万分之一的温柔懂事儿我都能少上点火！”

　　“啧啧啧，你脸皮有多厚啊？明明离不开人家小阿微，还嫌弃人家？不说别的，就那小馄饨，你一周两次离得了吗？”

　　裴有敢尴尬地咳了咳，移开眼神看别处：“哪儿就那么夸张了？不就一碗馄饨么。还不是因为……叶子以前写信说过那种馄饨，正好刘子微会做……”

　　金志朗意外地挑挑眉：“原来是这样啊。哎那玩意真那么好吃？让你惦记了这么些年？”

　　裴有敢看着远处，群山起伏连亘不绝，就像绵长的回忆，淡远却稳固。

　　“好吃……叶子写过的……当然好吃……”可惜，这辈子大概吃不到叶子做的小馄饨了。

　　金志朗用“你没救了”的眼神看了他一眼，转身走了，临走悠悠留下一句：“我去看看可怜的小阿微，人家也辛苦好几天了，不知道有没有人欺负她呢……”

　　裴有敢愣了愣，想到叶思婷，始终不太放心。抬了抬脚，又停下来。

　　“你去盯着点，叶思婷在，我去不方便。”

　　也不知道金志朗听见没有……

　　金志朗寻到刘子微的时候，她正在边看孔导他们拍摄边……绣花？

　　就是动作凶狠了点，好像把手里的布料当成了某人。

　　“哟呵！我们小阿微真有本事！都会绣花了！”

　　刘子微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继续穿针引线。

　　“我能有啥本事？我敢有啥本事？这不有本事都成了罪了么？我就帮着服装组订个扣子——”又狠狠用针往服装上戳了几下，原本可爱的大眼睛里布满了怨恨，“顺便练练东方不败那种武功，下次谁再不分青红皂白骂我，我就把他嘴缝上！”

　　一边说一边挥舞缝衣针！

　　金志朗下意识地摸了摸嘴，好庆幸这个女孩子只是自己未来大嫂。

　　他笑呵呵地拎了把椅子坐在刘子微旁边。“唉，其实你跟裴裴都已经进展到那一步了，何必斗气呢。你觉得不爽就直接揍他一顿，别气坏了自己。”

　　“哼！我什么身份啊，进展到哪一步也不配跟伟大的裴总打架啊……哎不对你说清楚，我跟他进展到哪一步了？”刘子微懵圈地看着他。

　　金志朗摊摊手：“这两天他太担心你，着急忙慌地赶着回来了，也是累的不轻，迷迷糊糊的时候他说漏嘴了。他说……强吻过你，你儿子管他叫爸爸？”

　　刘子微听一句眼睛就瞪大一圈！

　　“不是不是，你误会了……”她慌忙解释，被金志朗制止了。

　　“不要解释，你想说的我都猜得到。你肯定会说你儿子叫他爸爸是个误会，他强吻你是喝多了对吧？这种套路谁会信啊！”

　　刘子微：……

　　问题是，这的确是事实啊！

　　刘子微没法解释，她只是有点惊讶。原来裴总果然记得那个强吻……只是不愿意承认罢了。这样一想，她心里更觉得闷闷的不舒服。

　　“你就别拿我开心了。”她叹了口气，看着正在拍摄的人们，导演拎着大喇叭正在嚷嚷，演员互相比划着，工作人员忙来忙去，她觉得，自己距离他们那么远。她其实……的确距离他们很远。低下头继续缝她的扣子，闷闷地对金志朗说，“满打满算，这次宣传片拍完，也就还剩两周多吧，我就要走了。本来就是多余的，哪儿来的我就滚回哪儿去。”

　　金志朗摆摆手：“别闹了！有我呢……那什么，以前有我，现在，有裴总在，你怎么会是多余的呢！”

　　刘子微手中动作一顿，金志朗并不知道她低垂的小脑袋里已经飞快地思考，片刻后，她仍像没事一样淡淡地说：“有你在，我当然不会是多余的啦。但是裴总又不像你一样知道我是叶子，你说是不是？”

　　“话不能这么说，虽然他不知道……”

　　金志朗突然捂嘴！

　　刘子微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金志朗吓了一跳！被她研究的眼神盯得心发虚，一点一点往后挪……往后挪……

　　他好像看到一只小狐狸，盯着只兔子，笑眯眯地让它别害怕……别害怕……

　　突然，刘子微展颜一笑，眯着眼问他：“老实交代吧！我说你为什么把我骗进众宇，又破格把我放在裴总身边。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

　　“你听我说，”金志朗安抚住她，“你在发布会上能把裴裴根据叶子写的故事亲自改编的游戏猜个八九不离十，我就觉得不简单。其实一开始我也不确定，后来看了你的入职资料才觉得八成是你没错。你知道的，我和裴裴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发小。裴裴身边只有一个人知道叶子，就是我了。他那会以为叶思婷就是叶子。他当局者迷，我可不是瞎的！那个叶思婷打的什么主意我一眼就看出来了。她那种人怎么可能是叶子呢？但是你也知道，疏不间亲嘛，我不好插手裴裴谈恋爱的事，所以就把你弄到他身边。本来打算让他自己发现的，谁知道这个家伙就是不开窍，我也愁啊……”他无奈地叹了口气，“不过我也能理解，错认了叶思婷以后，他不会再轻易相信谁是叶子了。毕竟叶子对于他来说太重要了，那什么，你可能不了解他小的时候……”

　　金志朗为刘子微慢慢描绘了裴有敢的少年时代。

　　最需要家庭支持的高三，他骤然失去了母亲。从小最崇拜父亲，却突然得知父亲早就背叛了家庭。自尊心特别脆弱的叛逆期，他却处处比不上那两个格外优秀的异母哥哥。父亲对他成绩一落千丈失望透顶，又觉得这么多年来亏欠了他继母和他两个哥哥，所以特别愧疚，于是就处处压制他扶持他那两个哥哥。终于，他在二哥的生日会上爆发了。

　　那天父亲在别墅大宴宾客，把快要大学毕业的大儿子引荐给众多商界关键人物，又当众宣布把他的鼎鑫集团百分之三的股份转给二儿子做十八岁生日礼物。此话一出，全场哗然。要知道那些大股东持股也不过百分之十几而已。当所有人都感叹裴董舐犊情深的时候，小儿子站了出来。

　　十七岁的少年第一次当众责问他的父亲，是否还记得原配妻子，是否还记得自己这个原配生的儿子。

　　就在两个月前，他才度过一个非常简单的生日，他和同学们一起吃吃饭唱歌就算把生日过了。而二哥的生日是那么隆重，他并不嫉妒，他是恨。

　　他觉得自己孤零零地站在众人面前，站在父亲的对面，就像孤胆英雄。他的母亲，一定在天上看着他。就算是明知道会招致父亲的愤怒，他也想用这种方式来告诉天国的母亲，在人间，还有她的儿子记得她。

　　然后父亲当众打了他一耳光，让他闭门思过。宴会继续。从小就会左右逢源的二哥适时地宽慰父亲，表示自己对弟弟的包容和谦让。父子两个你推我让，最后二哥决定把股份转让给他的母亲，以报答她的生养之恩。于是从父慈子孝到合家欢乐，小儿子的闹剧似乎并没有为宴会带来什么影响。一小块石子投进水里，瞬间就不见了，涟漪也不曾留下几圈。

　　听到这里刘子微气得绷着小脸攥紧了拳头！

　　“这是什么爹啊！这不是欺负人吗！裴总……他怎么这么可怜啊……”要是她的话，她肯定会……会……怎么样呢？

　　刘子微楞了一下。她会写信告诉阿沛哥哥。可是阿沛哥哥呢？他从来没有在信里讲过这些。她总觉得阿沛哥哥是阿沛哥哥，长大以后的裴总是裴总。她潜意识里一直在逃避一个事实——裴总他，就是阿沛哥哥啊！原来一直陪伴她安慰她的天使，自己生活在不幸里，却一直温暖着她……

　　刘子微紧张地抿着嘴问：“那后来呢？”

　　金志朗叹了口气：“当然是被他爸狠狠收拾了一顿呗。那时候，他除了上学就把自己锁在屋里，连我都不见哎！”金志朗夸张地比划着，“后来我才知道，那么大一片刀片，都架在手腕上了——”

　　刘子微倒吸一口凉气，瞳孔骤然紧缩！

　　“就在他对这个世界灰心，准备去天国找他的妈妈的时候——他的叶子——来！信！了！”

　　金志朗演技在线，陶醉地回忆往事。“有敢他读完了信，终于放下了刀片。他说，他的叶子，以后会来找他。所以他要好好的活着，活成个有本事的人。他要做叶子的大树，避风港！所以子微啊，你懂了吗？你对他有多重要！没有你，他就是个被愤怒堵塞脑袋的行尸走肉；但只要你的信一来，他就秒变变浑身发光的圣人。真没骗你，我眼看着他变身多少次了，搞得我担心他精神分裂了呢！”

　　刘子微脸一红，嗔了他一眼：“切，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你看现在，他不知道有多嫌弃我。”

　　金志朗笑得没皮没脸：“那是因为他不知道你就是叶子啊。咱告诉他吧！好不？哎你信不信只要他知道了，马上在你面前哭着变孙子！”

　　金志朗一脸不怀好意的期待——哇塞和嫂子有共同秘密的赶脚真是太特么爽了！

　　刘子微纠结了！左叹一口气右扶一下额，最后使劲抓了抓头发。

　　她甩甩脑袋让自己冷静下来：“不行，你得给我保密。不能告诉他！”

　　“Why-not！”金志朗以为自己听错了！

　　刘子微垮着肩膀没精打采地回答他：“他的确是很想念当初的叶子。但问题是，我已经不是当初的叶子了。你看现在的我，除了小馄饨，就没一件事能入得了他的眼。”

　　既然他心中的叶子那么美好，那还是……不要让它幻灭吧！

　　金志朗吞了下口水，看她颓丧的样子没敢告诉她，裴裴爱吃她的小馄饨也是因为那是叶子当年力荐的原因……

　　刘子微自己都没察觉，她已经不生裴总的气了，取而代之的是满心的担忧。

　　“对了，裴总和他爸爸……到现在还是关系不好吗？”

　　金志朗笑着拍了拍她肩膀：“亲父子哪有什么深仇大恨的？只不过那时候更年期撞青春期，谁也不理解谁呗。就像我家，我爸是个酒鬼，我和我妈跟他生气多少年了，实在理解不了他为什么明明喝了酒会吐会难受还是要喝，可是后来有一次我爸心脏做了支架，彻底告别酒杯了，他跟我说，喝酒的感觉有多好，是不会喝酒的人是理解不了的。就像裴裴他爸，我们觉得他偏心，可是他也觉得我们不理解他呀！这件事他跟我家老爷子聊过。根据我们老爷子侦查来的消息，裴裴他爸本来打算等小儿子十八岁的时候，也会给他百分之三的股份，最后集团交给大儿子掌舵。这不皆大欢喜嘛。他觉得吧，两个儿子扔在外面十几年，开个生日宴会正式介绍一下，免得他们以后长大了被别人看轻，而小儿子才十七岁，又不是成人礼，自然也就没有大办生日。所以他的眼里，小儿子特别不懂事，嫉妒二哥，当众站出来争家产，简直是给他老裴家丢人了。”

　　刘子微还是替阿沛哥哥委屈！她的天使牌的哥哥，居然被亲爹欺负了！

　　“现在呢？他们俩互相理解了？”

　　“嗯……凑凑合合呗。其实裴裴挺不容易的。因为家里那堆破事，他高三复读了一年。十八岁那年生日，我也不清楚是他爸没给股份还是他自己没要，反正他没有拿鼎鑫的股份。就是到现在，鼎鑫最支柱的进出口贸易是他大哥在做，还有很赚钱的房地产生意是他二哥管的。裴裴管的什么vr技术3d动画说着挺高科技的，其实和他大哥二哥比，简直就是鼎鑫的边缘产业。”

　　刘子微咬了咬嘴唇，突然脑子里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她回忆起一件事：“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裴总的生日……就是前天！”

　　金志朗心中安慰啊！摸了摸刘子微的头顶，意味深长地告诉她：“你说裴裴看不上现在的你？你知道吗，他自己的生日那天，却在美国，亲自给你挑了礼物……”

　　刘子微心中一颤，捏在手里的缝衣针一下子扎到了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