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门重案组》晓月听风

9、美狄亚的眼泪(8)

　　瞪视我良久，申广墨终于开口了，低沉的声音一字一句道：“是的，我早就知道了，所以我停止了与她的往来。甚至在此以后的几天，我还派人跟踪过她，确定她没有继续去勾搭我的儿子！”
　　申司锐勾起一抹不屑的笑容，说：“你以为我会那么笨吗？”
　　我噙着一丝微笑，点了点头：“我明白了。方玉珊想要脚踏两只船，结果却被人识破，以至于竹篮打水一场空。不过她还有个王牌，就是她肚子里的孩子，所以她仍然不想放弃。我猜你们两个都拒绝接她的电话了吧？”
　　没有人出声，算是默认。
　　我笑了笑：“看，这就是为什么她要往你们家里打电话。”
　　在场的人，除了我以外，脸色顿时都有些不对。
　　“好吧，如果方玉珊打电话来，最有可能接到电话的人是谁？”我问。
　　“任何一个佣人都有可能。”申广墨皱眉道，“不过可以问一下浩田，看看他有没有什么印象。”
　　这时，敲门声响起，方浩田轻轻打开门，欧阳走了进来。
　　“如何？”我问。
　　“从轮胎印记上来看，应该符合现场遗留的痕迹。不过还是需要把它弄回局里去做进一步的分析。”他说，“你这边呢？”
　　我回顾了申广墨他们一圈，笑道：“有点进展……对了，方管家，请问最近有没有一个年轻女人打电话过来找申先生父子的？”
　　方浩田愣了一下，茫然地摇摇头：“家里的电话一般是不公开的，所以如果有陌生人来找老爷他们，我们的习惯是一律拒绝的，绝不可能真的转到老爷他们手里。而且这种电话也没必要登记在案，就算有人接到了，也会直接回绝，并不会到处乱说。”
　　“也就是你并不知道啰？”我皱眉问道。
　　“是的。”
　　“浩田，问问家里的人，有谁曾经接到过这样的电话？”申广墨说道。
　　“是的，老爷。”方浩田鞠了个躬说道。
　　我无奈地和欧阳对视一眼，知道不可能马上得到结果了。
　　他转向着申广墨说道：“申先生，恐怕你家的那辆劳斯莱斯要跟我们到局里走一趟了。”
　　申广墨点点头，道：“没问题。浩田，把车钥匙给他们。”
　　方浩田从衣兜里掏出钥匙，交给了他。
　　他拿着钥匙，一脸愕然：“这……你要我吧‘证据’开回警局？”
　　“这个……欧阳警官，你知道我们一般是不让拖车进来这里的。”李莫伸解释道。
　　“可是这不合规程！要知道现在那辆车算是我们的证物，任何人都不能在上面留下任何痕迹，否则就算有什么关键证据法庭也不会接受。除了让拖车来拖回去，我们没有别的办法。”欧阳不可思议的看着他们，大声说道。
　　“不好意思请问一下，如果你们的车坏了，都怎么处理？”我也觉得挺新鲜。
　　申司锐说道：“要是坏了，要不专门找人来修，要不干脆扔了直接再买一辆。”
　　我和欧阳面面相觑，突然发现无话可说。
　　可怜我买辆二手车还要分期付款啊！
　　万恶的有钱人！！
　　捶胸啊……顿足啊……
　　“很抱歉，申先生，我们只能让拖车过来，否则我们不能移动这个证物。”
　　申司锐耸了耸肩：“这是小事，就让拖车来拖吧！”
　　我瞟了一眼申广墨，见他没有反对的意思，便道：“好的，那多谢了。”
　　看了欧阳一眼，他摇了摇头，于是我笑道：“申先生，多谢你们今天的合作，我想我们就暂时到这里吧。如果以后还有需要的时候，希望能得到你的继续支持。”
　　申广墨点了点头，站起来说道：“我答应的事，从来没有反悔的，林小姐请尽管放心。以后如果有什么事，可以直接联系司锐，他会给你们安排的。”
　　我诧异地看了一旁的申司锐一眼。一般来说，这种事情不是会直接委托给法律顾问的吗？要不然请他们来干什么？
　　申司锐却只是笑笑，并没有发表任何感言，站了起来说道：“我送你们出去吧。”
　　我没有推辞。事实上在这种地方，我又没有自己开车来，如果他不送我还真不知道怎么才回得去？
　　走出书房，我不经意看到对面的走廊上站了一个人。
　　那是一个成熟的女子，一身雪白的衣裙，单薄的身躯，乌黑的长发卷成了大波浪，披散在肩头。精致的脸庞就像画师手中完美无缺的人像，眉毛、眼睛、鼻子、嘴巴……没有一件不是上天的杰作，我从来没想过一个人可以美成这样！
　　但她给人的感觉却很诡异。
　　首先是她的年龄。辨认一个人是我的长项，但她我却看不出年纪来，从外貌上看，似乎只有二十多岁，然而从身体形态、气质动作上看，却绝对不是二十来岁的年轻女孩能够拥有的，至少在三、四十岁以上。而最最不可思议的，是从那眼睛中流露出来的苍老感觉——那分明是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才会有的眼神。
　　她就那么静静地站在那里，却又好像没站在那里，那么空洞，没有一丝真实的感觉。
　　我揉了揉眼睛，确定真的有个人就在对面，然后转过头来，用征询的眼神看着申司锐：“她是谁？”
　　他顺着我的眼光看过去，皱了皱眉头：“是我大妈。”
　　“大妈？”我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那应该就是正派的申夫人了！
　　“你叫他大妈？”我发现了新奇。
　　他撇了撇嘴，看着我，笑道：“对。不然我该叫什么？”
　　“我以为……你没有过继给她吗？”就我有限的八卦知识，从寥寥几本曾经读过的小说上看来，像他这种情妇生的小孩，如果正室没有生育而接回家来的话，一般不是都应该过继给正室作为她的儿子来养吗？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我，说：“没有。我自己有母亲，为什么要认其他的女人当妈？当初要我认祖归宗的时候也约法三章，我不用叫她妈妈，我的母亲在这世上只有一个。”
　　我不禁对他有点刮目相看了！
　　据我所知他亲生母亲其实并不算一个好母亲，否则也不会教出这么个叛逆的儿子来。然而在他认祖归宗、大富大贵以后，仍然能保持对母亲的一种尊重，并没有因为金钱和权势而放弃自己的原则，实在不能不说是难能可贵的。
　　“看来你们的关系不怎么样啊！”我看了一眼冷漠的申夫人，她空冷的眼神看着我们，一动不动。
　　“我是情妇的儿子。”短短一句话，说明了所有问题。
　　我没有再纠缠这个话题，然而看着申夫人渐渐消失在我的视线中，我的心里微微一动。
　　“她似乎很少出现在大众面前啊！”我说。
　　从没在任何一个媒体上看到过她的踪影，否则那样的美貌是很难被忘记的。而且在我们搜集的资料中，也并没有出现这么一个人物。
　　申司锐耸了耸肩：“她确实从来没公开露面过。本来她跟老头子就是政治联姻，而她又是一个不能生育的女人，在申家的地位可想而知。如果不是她的娘家还算有钱有势，老头子八百年前说不定就休了她。”
　　我默默地听着，不由得对这个女人有了一丝同情。难怪，那么美丽的脸上，眼神却是那么空洞而又绝望。
　　* * * *
　　回到局里，我马上被一群怀春少女给淹没了。
　　“好好哦，林姐！我看到今天中午申家大少亲自来接你了！你去他家了对不对？”花痴之首的厉娜捧着双颊，眼里冒着星星，“多么浪漫！王子就这样出现在灰姑娘面前，一同前往幸福的城堡……”
　　我头上忍不住落下一滴汗珠——她也太能想象了吧？还是童话看多了？
　　“喂喂喂，我也在场好不好？你怎么能无视我的存在呢？”欧阳忍不住大声抗议。
　　没有人理会他。
　　“林姐，申家究竟是什么样的？”她们追问。
　　“这个嘛，我想可以称之为‘城堡’吧，很大、很宽敞。”我实事求是地说。
　　猛地爆发出一阵尖叫，她们的激动实在令人吃惊，我吓了好大一跳！
　　“林姐，林姐，那你的感觉如何？”
　　我哀叹道：“现在我算是知道为什么那么多人那么仇富了！简直不公平嘛！那些东西，我就算再工作十辈子也不可能买得起！”
　　“或许不一定哦！”厉娜朝我眨了眨眼睛，“如果嫁过去做少奶奶，不就马上可以拥有了吗？”
　　我错愕地看着她：“难道你想飞上枝头做凤凰？”
　　“不是我，是你啦！”厉娜没好气地说。
　　“我？”我失笑，“倒是想啦，问题是人家看不看得上！”
　　“我看那个申大少好像对你很感兴趣哦！有什么事也是直接找你，你要他帮忙马上就帮忙了。”厉娜眼睛里闪动着八卦的光亮，盯着我闪闪发光。
　　我不禁觉得头皮一阵发麻。
　　想象那种情形，我小鸟依人地依偎在小恶魔似的申司锐身旁……
　　恶！鸡皮疙瘩掉了一地了！
　　我忍不住拼命去搓着手臂。
　　“喂喂，你们有完没完？申司锐可是我们的重要嫌疑人呢，说不定就是那个铁血杀手，这样子你们还能崇拜他？好了好了，快走快走，我们要办案了！”欧阳不满地将一群麻雀驱散。
　　“不是崇拜，是憧憬！像这样年轻漂亮又有钱的公子哥儿可是不多见的哦！”厉娜嘟嘟哝哝，不过还是听话地走开了。毕竟都是警察，什么时候该办正事还是有分寸的。
　　“啊，对了，欧阳大帅哥！”她突然又转回头来，看着欧阳笑道，“别太伤心哦！跟遥不可及的金龟婿比起来，还是大帅哥你比较有吸引力啦！”
　　我顿时恍然大悟——难怪觉得欧阳最近比较爱使性子，原来是为了这个原因！
　　他一下子涨红了脸，大声吼道：“你胡说八道什么？快走啦！”
　　厉娜吐了吐舌头，一溜烟地跑了出去。
　　我用同情的眼光看着他，刚要说点安慰的话，他却举起了一只手来：“停，停！让我们把注意力专注在案件上，好吗？”
　　我收回嘴边的话。既然他不想谈，我也就无谓勉强。
　　他长叹了一口气。
　　我白了他一眼。如果真的不爽，我可以说些话来安慰安慰他的啊！偏偏他又不要！
　　“好了，现在□□给了弹道分析科，汽车采证科在处理了，我想还是去重新做一次张权的笔录，他已经在审讯室等着了。”他说。
　　我点了点头，道：“你去吧。我在这里等分析结果。”
　　他走了出去。
　　我仔细阅读着到现在为止的案情分析报告，脑子里慢慢开始整理出一条清晰的脉络。
　　首先，方玉珊被发现在爆破工地上，本应该被炸成粉碎的，结果因为爆破失误所以被发现了，而且他杀的痕迹昭然。虽然她的工作性质很复杂，但追究下来，因为工作原因被杀的可能性很小，无论是她肚子里的胎儿，还是被杀的凶器，以及曾经在犯罪现场出现的车印，都跟申家有着不可忽视的联系。我在她的保险箱里发现的照片很可能真的是用于勒索，毕竟申家父子都断绝了跟她的联系，她人财皆失，很有可能会铤而走险、拼死一搏。
　　她曾经打电话到申家，可是并没有找到要找的人。申广墨并不知道她怀孕的消息，否则不会在我通报了这个情报后立刻变得那么配合。既然他并没有接到电话，那么肯定是有人接了，并且有很大机率就是这个接到电话的人杀了方玉珊，就算没有，也跟这件事绝对脱不了干系。
　　然而问题又来了——凶手的动机是什么？
　　为了保护申家的名誉？那似乎没有杀人的必要，申家有的是钱。而且如果有人真的关心申家到愿意为了他的名誉而杀人的地步，那绝对不会忽视方玉珊怀了申广墨的孩子这一条。正如申司锐所说，申家一直人丁单薄，若是真的关心申家，就绝不会杀了申家的孩子！
　　所以凶手在明知方玉珊怀孕之后还杀了她，肯定不是为了杀人灭口。那么动机就只剩下一个——方玉珊的怀孕，影响到某些人的利益了！
　　谁会因此遭殃呢？
　　首当其冲应该是申司锐。如果没有方玉珊的孩子，他就是申家的唯一继承人，上千亿的家产等着他拿，诱惑不能说不小。然而就我的观察所得，他似乎是真的不知道方玉珊怀孕的事情，而且就他所表现出来的，对申家的财产似乎也并不怎么看重的样子。
　　除了他，另外的可能就是申家的亲戚们。多一个人就多一份竞争，尤其是申广墨的亲生孩子，绝对会直接影响到他那些亲戚们的既得利益，也许原来还能分到一点骨头，有了方玉珊的孩子，说不定就只能喝点汤了。这也是一个非常有说服力的动机。
　　“你在想什么？”忽然旁边一个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
　　我转头看去，是欧阳，他回来了。
　　“没什么，只是在整理这个案子的线索。”说着我把刚才想到的跟他说了一遍。
　　他点了点头，说：“你想得没错。不过这样一来，我们的工作量又要增加了！你知道申家有多少旁枝末节吗？”
　　我笑了笑说：“也不用每个人都查的，只有那些有直接利益关系、能够经常出入申家、可以拿到他们的枪和汽车的人才有嫌疑。”
　　“也对。”欧阳同意我的说法，“而且，说不定我还能进一步缩小调查的范围。”
　　我看着他故作神秘的表情，好笑道：“是张权说了什么吗？”
　　“你一定想不到他说了什么！”他兴奋地坐下来，“这家伙，一开始还死活不承认，后来我给出那笔存款记录他就说不清楚了。后来我又对他晓以大义，费尽唇舌……”
　　“结果？”我不耐烦地打断他。
　　怎么跟个三姑六婆似的啰嗦？
　　他猛不丁被我打断，滞了一下，然后有些丧气地说：“女人！他说一个女人给了他钱，让他去帮忙搬运尸体……我说，难道你就不能耐心听我把话说完吗？”
　　“如果你不是那么多废话，我倒是很乐意一直听完的。”我拍了拍他的肩聊表安慰，“是什么样的女人？”
　　听了我的话，他更加丧气了，摇了摇头说：“他不知道。那女人是戴着面纱的，看不清楚容貌。我想或许可以从申家的女仆或者女性亲友身上着手。”
　　我突然想起下午的情形，灵光一闪。
　　“或者我们可以查一查申夫人。”
　　“她？那个弱不禁风的女人？”欧阳睁大了眼睛看着我。
　　“刚才我还想漏了一个动机。如果方玉珊怀孕的是被人知道，那申夫人的地位不就更加危险了吗？”我微笑着说。
　　欧阳悚然动容。
　　“还有，你不觉得我们一直漏了一个重要线索没查吗？”我突然想起来。
　　“什么？”他茫然。
　　“鸵鸟肉啊！”我晕，这个案子千头万绪，我竟然把这件事情完全给忘了！
　　“对啊！”他也恍然大悟。
　　“好吧，那这样吧。明天你去那家餐厅查查看，那里的经历也好、服务生也好，看看谁有没有案发当晚的印象。我再去申家一趟，跟那位申夫人好好谈谈。”我揉了揉额头，头疼地说。
　　“也只有这样了。”欧阳也叹息。
　　这件事牵扯太多，我们也受到前所未有的阻力，真是要了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