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门重案组》晓月听风

10、美狄亚的眼泪(9)

　　“谢谢，又麻烦你了！”我坐在那辆高级奔驰车上，实在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想要见申夫人，自然必须要跟申司锐联系，然后不出意外地，我又坐上了这辆车。
　　“哪里，能够为女士服务是我的荣幸。”他笑嘻嘻地说，油嘴滑舌的熟练程度让我不禁猜测他是不是就是这样去勾搭女孩子的。
　　“司锐，你的功课真的不要紧吗？”我上班的时间也是他学习的时间，我是在做我的工作，他却不务正业载着我在大街上飞驰，这让我禁不住有些小小的罪恶感。
　　“不要紧。”他的嘴角勾起漂亮的弧度，“那些课程我看一遍就明白，就算待在学校也只不过浪费时间而已。”
　　我撇了撇嘴，想起欧阳说过他是个天才，不由自主升起一丝嫉妒——
　　又有钱、又有相貌、还是个天才！老天爷似乎把所有的好都给了他，所谓人比人、气死人，这还让不让人活了？！
　　他看了看我，问：“今天欧阳大哥没来？”
　　“他去调查另一条线去了。”我说。
　　“我以为他是你的护花使者。”他笑。
　　“我好好的，干嘛要他保护？”我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他大笑起来。
　　“你笑什么？”我更糊涂了。
　　“没什么……呵呵，”他还是忍不住笑，“不明白就算了。”
　　“喂……有话说清楚啊！这样不明不白很吊人胃口的，你不能这么不厚道啊！”我忍不住抱怨。
　　“这可不是什么厚道不厚道的问题。相信我，即使是天底下最笨的白痴，也不会做出这种自毁墙角的的事情来！”他看了看我，笑着说。
　　我翻了个白眼。
　　好吧，他爱装神秘就去装吧，我懒得理了！
　　“你为什么想要跟她说话？像她那种女人，一年四季都未必走出家门一步的，我想不出有任何需要她说明的东西。”他笑够了，问。
　　没头没脑，不过我知道他问的谁，并没有直接回答，只是轻松地笑笑，说：“按照规定，我们每个人都必须问一圈的。”
　　“是吗？那昨天你又不问？”他并没有轻易被我骗到。
　　“哦，因为昨天很晚了，该下班了。”我故意装糊涂。
　　他低声笑了起来：“我知道，你不跟我说，是因为我是你们的嫌疑人对吗？”
　　我心里跳了一下，扯动嘴唇，勉强露出一个笑容，却说不出任何话来。
　　“你怎么会这么想？”
　　“很简单不是吗？如果方玉珊真的生出孩子来，我的唯一继承人位置就会受到威胁，这样一来，我的动机不就很明显了吗？”他说着，语气平淡，我分辨不出里面隐含的情感。
　　叹了口气，我说道：“确实，不能排除你有这样的嫌疑，不过真的是你做的吗？”
　　“当然不是。”
　　“那就对了！坚持你一直坚持的，不要被别人的观感所影响，堂堂正正挺起胸膛，这就行了。”
　　他看了我一眼，没有再说话。
　　来到申家，在他的指引下，我来到天台的温室。
　　占地超过四百平方的温室里，开满了各种各样的花朵。然而无论如何鲜艳，却都比不上万花丛中的那抹绝色，静静地，仿若降落凡间的仙子，随时都有可能乘风而去……
　　我突然有些不忍心，去打扰了那一份宁静。
　　“大妈。”申司锐才不管那么多，大步走了进去。
　　我只好跟进，不忘在心里暗自腹诽小孩子不知道欣赏美。
　　申夫人转过头来，看了我们一眼，淡淡地问：“有什么事么？”
　　申司锐也不废话，指了指我说：“这位是重案组的林静警官，她有些话想要问你。”
　　我向她微微点头示意，道：“不好意思，打搅你了，夫人。”
　　她略微点了点头，捧着一束花，走到温室里面的躺椅边坐下，指了指身前的两把椅子，说：“请坐。”
　　我依言走过去，发现申司锐虽然行动上照她的话做了，但两人从见面至今也就统共说过两句话——看来这母子感情是真的不怎么样了。
　　“林警官有什么要问我的呢？我一向很少走出这个房子，也一向不管事，怕是帮不了你什么忙的。”她慢慢地说，轻声细语，很有大家闺秀的风范。我想起来她也是名门出身。
　　王珠娴，尤天集团董事长的二女儿，二十岁的时候作为政治联姻嫁给了当时三十一岁的申广墨。尤天集团是国内仅次于布林斯集团的大公司，但不像布林斯集团这样，绝大多数股份都掌握在自家人手里，继承人又少，不会有太多的争权夺利。尤天集团董事长自己就有一个哥哥、一个弟弟和一个妹妹，四兄妹之间明争暗斗，董事长的职位人人垂涎，所以才会把自己的女儿嫁给申广墨来扩充实力。而申广墨一直致力于拓展布林斯集团，双方可谓一拍即合，这桩婚事就成立了，当时王玉娴甚至只见过申广墨两面。
　　我暗暗叹了口气，按下心头的同情。现在她可是我的重要嫌疑人，不能让任何情感影响了我判断的独立性。
　　“申夫人，请问你五月二十一号晚上在什么地方？”我问。
　　“按照往常一样，我一个人在房间里休息。”她想也不想地回答。
　　“有谁能作证吗？”
　　“没有。佣人们都在楼下，我休息的时候不让任何人打扰，大家都知道的。”
　　我顿了一下，找不出任何破绽来。
　　“申夫人，最近贵府不太平静，出了些事情，你知道吗？”我发现很难跟她兜圈子，干脆直说。
　　她淡淡地笑了起来：“多少有点听说了。是广墨的一个情人死了对吗？”
　　我盯着她的表情，问：“申夫人，请问你对申先生的感情生活，有什么了解？”
　　她看了我一眼，说：“如果你问的是他那些情人的事，我可以告诉你，他确实在外面有很多女人，但那不过都是逢场作戏，他是绝对不会杀人的，也没必要——那些女人，要的不过是他的钱，只要给钱就能打发了。”
　　听她的语气，似乎只在意申广墨有没有杀人，至于那些风流韵事，倒像是说的别家丈夫，情绪丝毫没有变化。
　　我默然，想象不出有什么女人能对丈夫的花心如此淡漠，好像事不关己？
　　“申夫人，这点请你放心，我们基本上已经把申先生排除在嫌疑之外了。”我说。
　　她似乎松了口气：“那就好了……那你来找我还有什么事吗？”
　　“申夫人，难道你不好奇为什么我们会将申先生排除在外吗？”我看着她，问。
　　她皱了皱眉头，说：“说实话，我并不是很关心。我只要知道广墨没事就行了。”
　　“因为方玉珊……也就是被害人，她怀孕了！而申先生是不会去伤害自己的孩子的。”我不给她逃避的机会。
　　她愣住了，手里的花顿时掉在地上，散落一片。
　　“不……不可能……”她喃喃地说着，眼里浮上一层痛苦。
　　我仔细观察着她的表情，总觉得有点不对，却又看不出来哪里不对。
　　“申夫人，你真的对此一无所知吗？”
　　她看了看我，忽然冷笑了一声：“林警官，你认为会是我杀了她吗？你觉得我会是个杀人的人吗？”
　　我抿了抿嘴。
　　一个人是不是杀人犯，从表面上是绝对看不出来的，因为没有人会在头上刻上五个大字：“我是杀人犯”！
　　“好了，我想你要问的问题也该问完了，我要休息了。司锐，请林警官出去吧。”她站了起来，说。
　　我知道再也问不出什么来了，只好笑了笑说：“抱歉打扰你了，申夫人。”
　　她没有说话，径自走开了。
　　我微微叹了口气，跟申司锐一起走出温室。
　　“她平时就是这个样子，冷冷淡淡的，也没什么话好说。如果不是偶尔还能见到她的影子，几乎就要忘了这里还有这个人了！”申司锐边走边说道。
　　我默默地走着，没有搭话。
　　“去院子里坐坐吧。”他提议。
　　我点了点头，正好心情不是很好，休息一下吧！
　　穿过房子，我终于见到了后面的景观。那是一大片草地，草地的边上有一排树林，树林后面似乎还有些建筑，因为距离比较远又有树木隔挡，具体是什么我看得不是很清楚。草地上架着一把阳伞，伞下桌椅齐全，我们走过去。
　　“要喝点什么吗？”他问。
　　我摇了摇头。
　　五月的阳光已经有些灼热，但在这里却只感觉到温暖和清新，翠绿的世界映入眼帘，似乎连天空都被净化了，说不出的舒适和宽心。
　　我长长吁了口气，方才堵在心口的一丝郁闷随着这口气排出去，整个人变得说不出的轻松。
　　“对于你的认祖归宗，你母亲怎么看？”我突然很好奇。
　　“没什么看法，因为这对我们大家来说都是最好的。她获得足够的生活资助，不用再去辛辛苦苦赚钱，而我则能够得到更优裕的生活和更好的教育机会，老头子也可以有一个继承人。与其说是认祖归宗，不如说是一种利益交换。”他淡淡地说。
　　我一时语塞，不知道他竟然是这样来看待这件事的。
　　正要说话，突然看见几个年轻人从树林那头走过来，一身的运动服，似乎刚刚运动完的样子。
　　“哟，这不是我们的大少爷吗？怎么会在这儿呢？”他们一眼看见了我们，便大笑着说。
　　我听那语气，似乎不是很友好的样子。
　　果然，那些人走到近前，看了看我，又对他说道：“大少爷，怎么跟这样的土妞在一起？小心降低了自己的格调！”
　　我愣了一下，还没来得及说话，另一个人接嘴道：“什么格调？他本来就是贫民出身，本身就没什么格调吧？”
　　一句话说得几个人哈哈大笑起来。
　　我看了看申司锐，有点奇怪为什么这些人能够这样肆无忌惮攻击他，而他却似乎没有还击的意思？
　　这跟他的性格不符吧！
　　只见他皱了皱眉头，冷笑一声说：“各位，如果你们打完了球，建议你们赶紧走吧，当心说得太多，祸从口出！”
　　几个人的笑声顿时就像坏掉的CD突然卡壳了一样，脸上迅速涌起一片潮红。
　　“你……你别以为自己就是回事儿了！”
　　“我不是回事儿，只不过恰好在这里能说上点话而已。如果你们还想再来这里打球，建议你们赶紧走吧！”他淡淡地说，没有一个威胁的词，货真价实的压力却扑面而来。
　　旁边的我已经感受到一种窒闷的感觉，何况他们正面面对着他，如果谁能够撑过五分钟我请他吃饭！
　　果然，几个人气急败坏，却什么也说不出来，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最后只能重重地哼了一声，转身走了。
　　“他们是谁？”看着他们的背影走远，我现在才找到机会问。
　　“我的那些所谓的亲戚们，他们一向看不起我。不过这里有按照世界上最先进标准建造的网球场，还是免费的，所以他们经常来这里打球。”他说，脸色自始至终一点都没变。
　　“不像你啊！他们都那么说了，你居然不还嘴？”我有些不可思议地问。
　　他嗤笑了一声：“跟这种人，有什么好说的？想要我还嘴还得要他们有那个本事才行！”
　　我看着他，缓缓地笑了。
　　原来是这样啊！原以为已经足够了解他了，现在才发现还差得远。
　　“是啊，进入圣约翰读书，参与布林斯集团的运作，你已经用事实证明了，你比他们任何一个人都聪明，比他们任何一个人都有资格获得现在的一切，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呢？只会在口头上称英雄的人，骨子里不过是个懦夫，没用的笨蛋。”我说。
　　他深深地看着我，然后，绽放出一朵令人目眩神迷的灿烂笑容。
　　那深邃的眼神，仿佛宇宙中的黑洞，拥有着强大的吸引力，将我的整个灵魂都吸了进去，甘愿沉沦……
　　“林警官，原来您在这儿！”一道突如其来的声音打破了这股魔咒般的气氛，我猛地惊醒，忙不迭收回眼光，脸颊忍不住隐隐发烧。
　　天！我怎么那么盯着他看？太丢脸了！
　　急急忙忙转开眼神，看见出声的正是管家方浩田，我不由一愣。
　　“请问有什么事么？方管家？”我问。
　　“老爷回来了，听说您在这儿，请您过去一趟。”方浩田说道。
　　我了然地点点头，肯定是要问我案件的进展了，正好我也有话要问他。
　　我站了起来，申司锐却没有动。
　　“你不去吗？”
　　“我想再坐一会儿。”
　　我点了点头，便随着方浩田往房里走去。
　　来到昨天的书房，只见又是申广墨和李莫伸，两人坐在里面。
　　“申先生，李先生，想不到我们这么快又见面了。”我笑着说，“两位今天怎么也有空在一起？”
　　照我的理解，法律顾问应该不用跟保镖一样与雇主形影不离吧？
　　“事实上我是因为听说林警官来了这里，所以特意赶过来的。”李莫伸推了推眼镜，“请问案子有什么进展了吗？你这次来又是为了什么呢？”
　　我笑了笑，并没有回答，而是对着申广墨说道：“申先生，贵府的那辆劳斯莱斯，经证实就是在凶杀现场出现的那辆车，并且在汽车尾箱里找到了与被害人身上衣物相同的纤维，我想现在是时候跟你的司机谈一谈了。”
　　他们两人对视一眼，露出震惊的神色。申广墨点了点头，打开对讲机让方浩田找来了所谓的司机组长和劳斯莱斯的司机。
　　我看着眼前这一老一小，老的秃了头顶，挺着个啤酒肚，小的身材瘦削，神态有些拘谨。
　　“老爷，您找我们有事？”秃头弯了弯腰，问。
　　“老刘，这位林小姐有话问你和小蔡，一定要照直回答，知道吗？”申广墨道。
　　“是，知道了。”老刘又躬了躬身，然后转过头来看着我，“林小姐有什么话要问么？”
　　“你们谁是那辆劳斯莱斯的司机？”我要先把人搞清楚。
　　老刘往旁边指了指，说：“林小姐，小蔡是劳斯莱斯的司机，而我是司机组的组长，所有的司机都归我管。”
　　我点了点头，看向小蔡：“你好，我想请问你五月二十一号的晚上，是你开车出去的吗？”
　　小蔡愣了一下，说：“不是，那天我休假了，根本不在申家。”
　　我一听也愣住了，疑惑地转向老刘：“真的吗？”
　　老刘点点头：“是的，是我亲自准的假。”
　　“那五月二十一号晚上车是谁开出去的？”
　　他摇了摇头说：“不知道。一般来说我们每辆车都有指定的司机，如果某个司机因故不在的话，一般我们都会安排其他的车出去，毕竟我们的车在档次上都是一样的，坐什么车其实都没区别。”
　　我会意地点点头：“但如果有时候特别指定某一辆车，而那辆车的司机不在呢？会不会找其他人来代替？”
　　“这种情况也是有的。”
　　“那能不能查出来五月二十一号晚上是谁开车出去了？”
　　“可以。我们每次出车都有严格规定，需要登记的，如果林小姐需要的话，我可以去查一查。”
　　“太好了。”我笑起来，“麻烦你了。”
　　老刘向申广墨鞠了个躬，便和小蔡一起走了出去。
　　“那么，在等待检查结果的这个时候，我想跟方管家聊一聊，可以吗？”我也看向他们。
　　李莫伸点了点头，申广墨于是找来了方浩田。
　　“老爷，您找我？”方浩田问。
　　“林小姐有事问你。”申广墨指了指我。
　　我看见他转过头来，于是笑了笑问道：“方管家，我只想问问，关于那个电话，你查出什么来没有？”
　　他摇了摇头说：“很抱歉，林小姐，我已经问过所有的佣人了，可是没人接到过类似的电话。”
　　我的眉头皱了起来：“那就怪了。方玉珊明明打过这里的电话，怎么就查不出来呢？”
　　他也露出困惑的表情：“会不会没打通？”
　　我摇了摇头：“记录显示，通话时间持续了足足有五分多钟呢！”
　　他抿紧了嘴唇，不说话了。
　　我看了他一眼：“方管家，我记得你说过，如果是佣人接到陌生人的电话，一定会报告给你知道的吧？”
　　他点了点头：“确实是这样。”
　　“让我们来推断一下。”我笑了笑，“方玉珊打电话到家里来，跟某人通了话，并且留下了威胁的言语，说拍下了与申先生的亲密照片，要求得到某种补偿，否则就要公诸于众。听到这个消息以后，作为管家，而且是一个尽责的管家，你一定会想尽办法为主任分忧解难的吧？”
　　他默不作声。
　　“另外，我们对比了这里的枪支和从方玉珊身上取出来的子弹，弹道痕迹是吻合的，也就是说，有人用申家购买的枪支杀了方玉珊，而据我所知，你也是这个家里有权拿到枪支的人之一吧？”我盯着他，缓慢而清晰地说。
　　他的脸色一瞬间变得苍白无比，惊恐的眼神看着我。
　　“浩田，你……”申广墨和李莫伸惊讶得站了起来，看着他说不出话来。
　　“老爷，我……”他张了张嘴，却最终什么话也没说，只是深深地看着他们，长长地叹了口气。
　　“浩田，你怎么能……”申广墨仍然难以置信。
　　方浩田苦笑了一下，说：“好吧，我供认。当时方玉珊打电话来是我接的，正如林小姐所说。为了彻底消除隐患，我从枪库里拿了把枪，再跟方玉珊约定的地方杀了她，然后又企图将尸体放在爆破现场毁尸灭迹。这些都是我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