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门重案组》晓月听风

7、美狄亚的眼泪(6)

　　“张太太，请你不要担心，我们不会对你们做什么，只是看一看你们的房子和车子而已。”我安慰着眼前这一大两小三个惊魂未定的人，那个爆破组负责人张权的妻儿。
　　“为什么？”妻子一眼看起来就是个老实巴交的家庭妇女，满眼惊惧，显然碰到意料外的事情，丈夫又不在这里，令她感到很无措。
　　我的眼光从他家的摆设上粗略扫过。很多家具、生活用品，但都很旧，看得出修修补补的痕迹，而从那些并不漂亮的痕迹上看，这肯定是一家之主的杰作——张权是个爆破专家，可不是木工。生活用品都是些低档货，他们身上的衣服也看不出是什么名牌。
　　“张太太，请问你知不知道你丈夫的银行户头上突然多出了一百万的存款？”我不答反问。
　　“一百万？！”她惊呼，“不可能！我们家从来没有过那么多钱！”
　　我仔细观察着她的表情，看上去不像说谎的样子。
　　“看来你们家过得相当拮据是吗？”我指了指那些旧家具。
　　她顺着我的手看过去，然后有些窘然地点点头：“我没有工作，两个孩子又要读书，一切开销都只能靠我老公的工资……所以你瞧，我们家不可能有一百万，否则也不是现在这样！”
　　“是啊，尤其是现在他们一个要进初中，一个要进高中了，更需要钱不是么？”我注意到两个孩子的年纪。
　　她又点了点头，说：“现在好的学校收费都高，而我老公总是说要给他们找个好学校，将来能考上好大学，今后才有出路。”
　　我笑了，说：“作为父母，会有那种考虑是正常的。那你们有没有什么亲戚朋友能够有能力借给你们一百万？”
　　“没有。”她苦笑了，“什么人能够随便‘借’出一百万？如果有那样的亲戚，我们家或许就会完全不同了。”
　　这时，欧阳走了过来，低声对我说：“采证科已经完成了。”
　　我点点头，伸手递给女人一张名片：“张太太，如果你发现有任何关于这一百万的信息，请随时通知我，好吗？”
　　她点点头，伸手接过去，然后有些瑟缩地吞吞吐吐问道：“请问……请问我的丈夫……他现在……”
　　我跟欧阳交换了一个眼色，然后笑了笑说道：“他因为这一百万而有点麻烦，我们只是请他去问问话，想把事情搞清楚。你不用担心，他一切都好。”
　　她显然松了口气，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谢谢。”
　　“不用。那我们告辞了。”我说，然后与她握了一下手，随欧阳一起走出了她家。
　　“你认为她跟这件案子有没有关系？”欧阳问我。
　　我摇了摇头：“她还没这个本事，而且性格也不符。不过我倒是发现了张权想要得到这笔钱的原因。”
　　他张了张嘴，刚要说话，我的电话响了。
　　拿起手机，我听到对方警官说道：“林警官，我们可能找到写字楼碎尸的案发现场了。”
　　“哪里？”我的注意力一下子就飞到那边去了。
　　他说出一个地址。
　　“我马上就来。”说完，我挂上电话，对欧阳说道，“找到第一现场了，我们马上过去。”
　　欧阳反应也快，立刻大声叫道：“采证科的各位，请马上跟我们去另一个地方。”
　　我们两个跑上车，我说出了地址，他掏出警笛鸣响，然后车子箭一般地飙射出去。
　　一串警车横穿整个市区，引发了不大不小的骚动，我却没空理会。一路来到红月路，大批警察和警车已经停在了一处，很好辨认。
　　等不及欧阳停好车，我跳下来，走到警戒线里面。
　　“林警官。”刚给我打电话的人迎上来。
　　“我们找到了什么？”我一边走一边问。
　　“一辆外地车走错了路，到了这里停下来察看地形，结果发现了大批血迹，于是报警。”他说。
　　“血迹？”我随着他走过去，果然，深红色的土壤呈现出不祥的颜色，路旁的杂草野花上布满了血滴。
　　我皱了皱眉头：“那，判断这里就是第一现场的根据是？”
　　他递过来一个证物袋，里面装着一个女式提包：“这是被害人的皮包，我们已经检查过了，里面有身份证、手机和现金等。血迹已经收集起来，需要进一步进行DNA比对。不过我相信有八成的机率被害人是在这里被杀的。”
　　“很好，手机和现金都在，那就能排除抢劫杀人的可能了。”欧阳走过来，正好赶上。
　　“可能皮包上会有凶手的指纹，先交给指纹鉴定科看看。另外去调查一下手机的通话记录，找到她最后一个通话人是谁，或许对我们有所帮助。”
　　“我知道。”
　　“问题是，如果这里真的是第一现场，那为什么被害人的皮包会完好无损？而且现场情况似乎没有被掩饰过。”欧阳观察着四周，头疼地说。
　　我看了看他，也是一点线索都没有。
　　“等等，这里有车轮印！”我说，在血迹旁边的地上蹲了下来。
　　欧阳跟过来，一起蹲下：“这道车轮印偏离大路很多了，很可能是凶手留下的。”他左看右看，“这个印子比一般的印子要宽，而且这个花纹……依我看来，很有可能是劳斯莱斯一型的。”
　　我瞟了他一眼：“很高兴你能辨认出来。不过可惜的是，你并不是这方面的专家。”
　　他站了起来，耸了耸肩，道：“就算你把照片拿给所谓的‘专家’看，结果也是一样的。我喜欢车，男人没有几个不喜欢车的，而我恰恰算得上其中的佼佼者。”
　　我翻了个白眼，对于他的自信心过度膨胀已经很熟悉了。
　　“因此，我们的被害人很可能是在这里被杀，然后被一辆豪华的劳斯莱斯载着离开了现场，最后出现在爆破工地上？”我有些迷惑了。
　　“用劳斯莱斯运尸体？这也太奢侈了吧？”欧阳乍舌。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这附近肯定能找到失踪的那两个弹头和三颗弹壳，让大家找找看吧！”我叹了口气说。
　　希望这么劳师动众是值得的。
　　“这条路似乎来往车辆并不多。”欧阳前后左右看了看，说。
　　“没错，这里是冲浪海滩和君豪别墅区的分叉路口。我们现在所在的位置刚刚拐进前往别墅区的起点，去冲浪海滩或许有很多人，但去别墅区可就很少了，君豪别墅区的有钱人非富即贵，不是人人都能做到的。”警官说道。
　　我和欧阳对视了一眼——君豪别墅区？这可很有意思了不是么？
　　“我记得申家就是住在君豪别墅区的对吗？”我问。
　　他点了点头。
　　“很好。转来转去，线索又转到申家去了！”我叹息。
　　“你说你会想办法找到调查申家的方法，现在怎么样了？”他突然问。
　　“不知道。”我耸了耸肩，“我还在等回音。”
　　其实我并不知道申司锐究竟会不会帮我去说项，只能凭一面之词姑且相信他。而且就算他真的愿意帮忙，昨天晚上才说的事情，不可能那么快就有结果，申广墨可不是个容易说服的人。
　　欧阳看了我一眼，没有说话。
　　我看了看四周，说：“看来我们待在这儿也没什么用了，让采证科完成他们的工作吧。”
　　“回去吧。”他点头同意，“那位张先生已经在局里面等了很久了。”
　　我笑笑，跟他一起回到警局。
　　刚进门，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看见局里的小妹厉娜走出来，对我挤眉弄眼：“林姐，你有客人哦！”
　　“谁？”我皱起眉头。
　　找我的人不少，可从没像这样引起“轰动”过。我一路走来，几乎人人都停下了手里的工作看着我，还带着一丝戏谑的申请，暗藏着几分暧昧。
　　我非常不喜欢这种感觉。
　　而谜底也在我踏进办公室后瞬间揭晓——申司锐大少爷正大摇大摆坐在我的座位上，手里拿了一杯咖啡，悠闲地环目四顾。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除了他，还有谁能让我在局里平凡了四年之后突然间受到如此关注？！
　　而他现在在干什么？以为这里是旅游胜地吗？还是他家的后花园？
　　一股无名火熊熊烧起，我大步走过去。
　　他一眼看见了我，立刻站了起来，脸上露出比阳光还要灿烂的笑容：“林姐姐，你回来啦！”
　　呃……
　　突然一阵泄气，为什么对着他这张笑脸就什么气都生不起来了呢？
　　我垮下肩膀，有些丧气地说：“申……司锐，你找我干什么？”
　　差一点又脱口叫出“申先生”，基本上对一个只见过两次面的人就直呼其名实在是有些奇怪！不过既然是自己做下的承诺，就一定要遵守，这是我做人的原则，不能因为对方是个傲慢自大又狡猾得要死的小屁孩儿就破坏了规矩。
　　他一听到我的话，立刻笑得更加灿烂了，连眼睛里也透出笑意：“哎呀，林姐姐，昨天晚上你不是要我帮忙吗？这不，我给你回信来了。”
　　这么快？
　　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一个晚上就搞定了他那个超级难缠的老爸？还是说被他老爸直接拒绝了所以才能这么快给我答复？我没看到申广墨或者李莫伸的影子啊！
　　心里有些七上八下，我惴惴地问：“那……这个……申先生是不是不同意？”
　　他笑着摇摇头，说：“林姐姐第一次拜托我的事情，怎么能失败呢？那多没面子！”他掏出一张纸递给我，“给你。”
　　“这是什么？”我奇怪地接过来。
　　“许可证，老头子授权你们将他的DNA跟尸体进行比对，如果确认那是他的种就可以接受你们的调查。”他撇了撇嘴说。
　　“为什么？”我迷糊了，“你是怎么说服他的？不……我是想问，为什么要做这样的要求？”
　　天！我自己都搞不清楚要问什么了！
　　他却仿佛很了解似的，笑了笑说：“其实很好理解。申家这四代都是一脉单传，老头子至今也只有我这个儿子，他做梦都想多生几个，可惜就是生不出来。如今好不容易有了一个，结果还没出生就给人弄死了，老头子还不气得暴跳如雷？”
　　我恍然大悟，同时一股被人戏弄的懊悔涌上心头。
　　早应该想到的！
　　如果早一点想到，那可能不必通过申司锐也能得到申广墨的支持，取消限制令，如今也不用被这小狐狸似的小子敲诈了！
　　捶胸顿足啊！
　　他看着我，似乎看透了我的心思，绽开一抹诡计得逞的笑容，突然贴近了我说：“看，很简单不是？所以昨天我才不能跟你说啊！要是你想到了这个方法，一脚把我踢开了不就惨了？”
　　惨……惨个鬼啊！
　　我全身的汗毛都直竖起来，猛地往后跳了一步——他没事靠那么近干什么？我都不能呼吸了！
　　还没来得及说话，突然被一声大叫打断了。
　　“你小子在干什么？！”欧阳一个箭步冲过来，猛地把我往后一拉，一股大力袭来，我打了个踉跄，差点摔进他怀里，好不容易才站稳脚跟。
　　肩头传来一阵疼痛，差点就被他拉得脱臼！我转过头去，对他怒目而视。
　　他却没空理会我，只是冲着申司锐怒道：“你这小子，跑到这里来干什么？！难道是良心发现所以来自首的？”
　　申司锐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我，突然嘴角浮起一抹玩味的笑容，慢条斯理地说：“我又没做错什么事，干嘛要自首？我可是应林姐姐的要求来协助你们办案的呢！你说是吧，林姐姐？”
　　我点了一半的头突然顿住，看见欧阳瞬间铁青了脸色，猛地转过头瞪着申司锐，而申司锐也似笑非笑地瞪着他。
　　呃……是我的错觉吗？怎么觉得这里突然电闪雷鸣？
　　忍不住抬头看了看天，随即暗骂自己笨蛋：这里是室内，哪里有什么天空？更不用说打雷闪电了！
　　申司锐突然收回了眼神，看着我笑道：“林姐姐，东西我交给你了，有了结果通知我，才好做下一步的安排。”
　　就像天生高高在上的人，说出来的话带着隐隐不可抗拒的感觉，我不自觉地点了点头，然后才发现不对——我干嘛要那么听话？
　　懊悔，但却来不及收回了，只听到他低声地轻笑，然后挥了挥手：“好了，我走了，林姐姐再见。”
　　“再见。”我有气没力地说。
　　呜呜，为什么在他面前老是出这种乌龙？
　　无可救药地陷入自怨自艾中，直到欧阳摇了摇我才把我摇醒。
　　“你在干嘛呢？”他看着我，脸色有些不对，“那小子给了你什么？”
　　“哦，可以调用申广墨的DNA进行比对的授权书。”我晃了晃手里的纸。
　　“你要那小子去拿的？”他继续追问。
　　事实上我想要的并不是这个，但毕竟也算有了个开头，聊胜于无吧！
　　“没办法，只有通过申司锐才能说服他爸协助我们调查啊！”我有些心虚地笑道。
　　“那他呢？你用什么去说服那小子？”他又问。
　　“没什么啊！只不过跟他说了方玉珊已经怀孕，胎儿可能是他们家的，他坚称自己不是孩子的父亲，那就只有配合我们取得他父亲的DNA来证明自己啦！”我耸了耸肩。
　　这都是实话，至于那死小子的勒索……反正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我认为可以忽略了。
　　欧阳盯着我看了一会儿，那么专注，就在我开始觉得有些不自在的时候，他终于挪开了眼神，转换了话题：“我怎么不知道我们进行DNA比对还要征得对方同意？”
　　我莫名地松了口气，但这句话引起的头疼却并未减少：“如果你在‘才’的旁边加上一个‘贝’，那发生什么事情都不奇怪了！”
　　他一时语塞。
　　“算了，赶紧做事吧！我去检验DNA，那个张权就交给你对付了！”我挥动着那张授权书走出了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