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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蛊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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亡人孑并没有等到高铁载着自己到达目的地,而是中途下了车,他很庆幸自己来自荒无人烟的山里,因而高铁靠站的地方,一般都人口稀少,且很荒。
他下车时,往车顶上又看了一眼,随即不带任何犹豫地出车站,往人少的地方走去。
亡人孑刚踏出车站,耳边一声很轻的翅膀扑棱声响起,没有惊动周围正在等车或送亲的人。
“过来。”他微微垂首,极轻地说了这么一句话,像是命令一般。
……
等到了几乎没有人的小树林里,亡人孑才停下来,表情很淡漠,他掸了掸衣服上粘着的小水珠。
一瞬间,尖利的声音响起,婴儿般的哭声几乎要刺穿人的耳膜,风无端地从天而降,带着刀刮般的刺疼袭来,四周的树木乱颤,像是在极度害怕。
亡人孑循着风向看过去,一只长的像雕的鸟正栖在树枝上,那鸟的两只眼睛都是白色的,看不出到底有没有眼珠,羽毛是暗血色的,额头上的毛向天而长且为火红色,一只形状狰狞的角长在这堆毛里,似从火焰中降生,巨大的爪子死死嵌住树枝,那鸟正伸长脖子,虎视眈眈地看着亡人孑,嘴巴大张,弯钩似的嘴巴沾染着恶臭的津液。
亡人孑蓦地眯了下眼睛,他面容平静地开口:“蛊雕。”
又东五百里,曰鹿吴之山,上无草木,多金石。泽更之水出焉,而南流注于滂水。水有兽焉,名曰蛊雕,其状如雕而有角,其音如婴儿之音,厌人,是食人,喜阴。(改自山海经)
蛊雕仰天叫了一声,婴儿啼叫声瞬间掀起了亡人孑胳膊上的鸡皮疙瘩,他有点不爽,本来好好的赶路,让这玩意儿给毁了。
“念在你还没有害人的份上,我不对你怎么样,马上滚回鹿吴山。”亡人孑盯着蛊雕,那双眼睛,清澈得宛如朝阳下的溪水。
蛊雕扑通着翅膀,又叫了一声,以此表达不满,且蓄势待发,一副随时准备和亡人孑战斗的姿态。
天开始有点灰蒙蒙。
亡人孑见状面露忧愁,对蛊雕说:“蛊雕讨厌人,却能以人为食,我本来以为你要对高铁上的人下手,现在看来却不是了,你是被我身上的阴气吸引过来的。”
蛊雕没有动,和亡人孑一鸟一人,一高一低对峙着。
蛊雕在等亡人孑让步,在等亡人孑让它吸食一些阴气,实在不行,它只能动手了,毕竟,并不是每一只蛊雕都有它这样的运气,遇见一个天生就是阴气容器的人。
亡人孑长吸一口气,右手指尖从衣服口袋捻出一张黄符,叹道:“冥顽不化,无论是人还是我身上的阴气,我都不会给你,而你也没机会了。”
因为下一秒亡人孑就默念口诀,将黄符掷向了蛊雕,黄符刚脱手,就像闪电一样直接崩到蛊雕脚边。
黄符落在蛊雕脚边,霎时火焰升起,蛊雕尖叫一声,慌忙飞到另一棵树的树枝上。
亡人孑又掏出一张黄符,清水般寡淡的声音,接着响起:“再给你一次机会,滚还是死?”
蛊雕貌似认定了一定要吸食亡人孑身上的阴气,所以它听了亡人孑的警告后还是不屑一顾。
滚回家是不可能的,死也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是不可能的,就只有靠吃人或者吸阴气这样子才能勉强活的下来。
蛊雕在树上蹦哒,从这棵树跳到那棵树,而亡人孑也因为要时刻注意蛊雕的动向而显得有点被动。
蛊雕貌似认定了只要他不下去,亡人孑就拿它没办法,还颇为自豪地仰了仰头,大叫一声。
一滴小雨珠从天而降,落到亡人孑的鼻翼上,带着秋天特有的凉意,他叹了口气道:“恭喜你,错过了最佳的逃生机会,鉴于你让我的行程耽误了,所以我保证一定对你用尽酷刑。”
似是为了印证这话,亡人孑指尖上的符簶倏然离去,雷利风驰间向着蛊雕飞掷过去,那蛊雕扒拉着翅膀,险些被黄符擦中,惨叫一声,迅速地伏着树干向亡人孑冲去,嘴巴大张,粘腻的津液顺势落下,滴在树叶树干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蛊雕所过之处,瞬间焦黑成一块块碳。
亡人孑皱了皱眉,再次挑起一张符箓,紧接着,蛊雕的动作顿了一下,然后拼命地扇动翅膀,却怎么也前进不了一步。
只见蛊雕脚爪之下被一根发光的黄线缠住,从它刚才飞下来的树上绕过,又跨过众多树枝,形成一个又一个结,牢牢地把蛊雕固定在离亡人孑只有几步之近的空中,黄线的另一端握在亡人孑手上,任蛊雕怎么飞动,黄线也不见丝毫松动。
原来刚才的符箓并不是攻击用的,而是由一根黄线幻化而成,用于牵制蛊雕行动的。
细线被蛊雕冲撞地东扯西拽,拉得亡人孑的手上出现了微弱的红痕,衬得他白皙的皮肤颇有点触目惊心的感觉。亡人孑收缩手臂,用力扯动黄线,蛊雕骤然被拉向粗壮的树干,翅膀撞在树上,蛊雕嘶吼一声,表示不服,扑着翅膀又向亡人孑飞去,待到快要到达亡人孑面前时,又被黄线扯动撞回树干上,撞得它整只鸟骨头都快散架了。
蛊雕被撞得晕头转向,晃晃脑袋,凌空起飞,大展翅膀,准备再来一次,亡人孑却已经先发制人,扯动黄线。
亡人孑:“还来?”
蛊雕大叫,来!
来回几次,蛊雕终于放聪明了,明白亡人孑在耍它,只得示弱,一副小媳妇般委委屈屈的样子,却让本就分不出有没有眼珠子的它显得更加诡异恐怖。
乌云终于承受不住雨的重量,被雨水贯穿,而后雨水带着初秋的寒凉直落下云霄。
紧接着,啪嗒之声不绝于耳,下雨了。豆大的雨滴落在树枝上,密密作响,天边更是隐隐传来雷鸣之声。
亡人孑扯下手中的黄线,道:“我放你一马,但是必要的惩罚不能少,以后这条黄线会一直跟着你,它会缠在你身上,当你想干坏事时勒住你。”
蛊雕大叫,挣扎着往天上飞。
亡人孑没理会它,而是把黄线一端系在另一棵树上。拍了拍手,侧头看着蛊雕,玩味地说道:“唉,看这天气,酷刑是没有了,那你就在淋雨吧,我先走了,再见。”
蛊雕叫的更厉害了,于是亡人孑一边无视蛊雕凄厉的讨骂声,一边施施然地掏出背包的伞撑起来,慢悠悠地离去。
忽的,亡人孑像是想起了什么,又走回去,看了一眼缩在树上的蛊雕,笑了一下,然后动手解开缠得乱七八糟的黄线。
蛊雕见状,忙腾空飞起,以为亡人孑打算放了自己,丝毫没注意到缠在脚上的黄线根本没消失,亡人孑不过是让黄线不再打结而已。
结果蛊雕飞上天空,领略到自由的滋味时,一道闪电劈开,瞬间变成“黑鸟”。
你是魔鬼吗?蛊雕奄奄地叫了一声,自己主动地缠上黄线,缩在树上。
亡人孑见状,满意地说:“早点听话不就好了吗。”转身离开,临别前笑眯眯地对着蛊雕说了一句话:“你害得我不能按时到达目的地,万一给荆叔叔留下了不好的印象,我一定回来唯你是问喔。”
蛊雕浑身打颤,弱弱的应了一声,表示会滚回家去,不吃人也不吸阴气。
真香!
时间流逝,手机铃声在山涧作响,亡人孑掏出手机,上面只有一个号码。
他轻叹气,在背景乐为“蛊雕被雷劈得撕心裂肺的叫喊声”中接起了电话。
对面传来冷漠的男声:“到了吗?”
亡人孑有点心虚:“对不起啊,荆叔叔,我在路上遇到了点事,耽误了时间,现在还没到呢。”
手机那边的男人扶了一把鼻梁上的黑框眼镜,淡淡地问:“解决了吗?”
“已经解决了,您不用担心。”亡人孑应着。
一道落雷劈下,蛊雕哀嚎一声,传到了男人那边,男人问:“到底怎么了?”
“没什么!您听错了,我这边下雨了,刚好打雷呢。”亡人孑赶忙掏出符箓,掷向蛊雕,符箓缠上蛊雕的嘴,让它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蛊雕:“……#&”
雷:“……”你看这锅,它又大又圆。
男人不再追问,“你在哪?我过去接你。”
亡人孑秉着不想招人讨厌的原则,乖乖地报上了地址,在落雨中待在路边撑着伞等人。
雨声将周围的杂声盖过,亡人孑望天微眯眼,感受着雨水表达的凉意与霉味儿。
和天虞山上的雨一点也不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