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龙》一个很有趣的咕咕啾

1、出山

　　天气就像是小孩子，总是阴晴不定，上一秒还阳光明媚，和风吹拂，下一秒就阴风行云，气温骤降，这本来是最正常不过的自然规律，但落在有心人眼里，那就是另一番意思，暗示万物盛极必衰，天道要变了。

　　晃晃荡荡的响声伴随着微弱的风声摇曳在不知名的梦里，这是白雾弥漫的一片山，山上生长着郁郁葱葱的槐树和桃树，一条清澈的小溪从山顶流向半山腰，小溪的源头有一座房子，很大，全是上好的檀木做成的，在这山里散发着与众不同的檀香气息。

　　朦胧中，一名面容不甚清晰的白衣少年跪在房子的一个庭院里，他低着头，似乎在默默地等候着什么人，良久，少年的膝盖有些发麻，他已经跪了十多分钟了，一声沙哑的声音从里屋传来：“进来。”

　　少年起身，踉跄了一下，他揉了揉膝盖，吸了一大口空气，进去了，少年刚踏入里屋就闻到了一股腐朽的气息，他冲着盘腿坐在床上的老人喊了一句：“师父？”

　　老人睁开眼睛，里面全是浑浊的水雾，像是暗示着什么，师父动了动喉咙，发出一句不甚清晰的话：“孩子，师父大限将至，以后你就要靠自己一个人了。”

　　少年皱了皱眉，眼中有些许水雾：“师父，连你也要丢下我吗？”

　　师父沉沉地呼出一口气，“万物皆有生死轮回，此乃天道定数，师父并没有丢下你，你也不是一个人，要时刻记牢这句话。”师父吊着一口气说完这句话后重重地咳着，缓了一会后又道：“师父死后，遗体火化，葬在院子里的那棵桃树下，之后你下山去江城找你荆潜渊叔叔，他会照顾你的。”

　　“可是我……”少年还想反驳什么。

　　“没有可是！他是这个世间为数不多的能不被你的命格影响的人，你要记住，你没有错，谁都没有，只是老天暂时让你不幸罢了。”老人语气强硬。

　　“我知道了师父。”少年低下了头，看不出任何悲喜。

　　老人见状，说话语气更强硬了些：“自小，我便因你身负特殊身世与命格而不忍罚你，没想到你这次却……咳咳咳……”老人说话喘着粗气，“却如此不理智，差点酿成大错，我罚你下跪可有不甘？”

　　“弟子不敢。”少年咬紧下唇，眼中的泪终是在眼眶里打转，倔强地不肯落下。

　　“你可知错？！”

　　“弟子知错，弟子再也不敢了。”少年扑通一声跪下。

　　“好，好……别跪了，起来吧，记住师父的话，能过的自在，活的潇洒就好，门派要没落便没落吧……”谁知老人还没说完这句话，就喘不出气了，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地盘坐着。

　　少年抬起头，一双红色的眼睛无神地看着老人，他唯一一个亲人没了。

　　少年没哭，他也没资格哭，师父是被他克死的，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听从师父的话，好好活着，发展门派。

　　霎时，山中数万生灵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似的，树木开始不停地晃动枝叶，动物纷纷仰起头望向天空，像是在送别，风从地上涌起，翻腾上天空，一去不回，所有的一切再次回归沉寂。

　　山中云雾散去，也散去了少年的梦。

　　车窗外的景物不停地往后退，交通工具再也不是以前破旧到总是发出“况且况且”噪音的绿皮车厢火车，而是高效平稳的高铁。第三车厢的节点处走来一个拄着拐杖的老人，虽看着很是年迈，走在略微晃动的车厢里的脚步却稳稳当当的，有眼力见的人便会看出这老人满是仙风道骨之气，一点也没有普通老人身上那股腐朽的气质，再有点见识的人便会认出这老人是正一道天师。

　　这个车厢很空荡，只有第三排有一个人，老人拄着拐杖踱步进入车厢，他越靠近第三排座位脚步放地越慢，等到见到车位上的人才停下来，老人注视着那个还在熟睡的人。

　　那是个极其俊秀的少年，一身蓝白的衣服松松垮垮的套在身上，整个人靠在角落，显得很瘦，不知是想故意让自己在他人眼里看起来比较不苟言笑，还是因为在睡梦中发生了不愉快的事，苍白的薄唇用力地抿着，他那一头发根和发尾略显白色的长发和介于棱角分明与青涩稚嫩之间的脸庞，让他显的并不弱小，反而有一种属于少年的坚韧与活力。

　　少年敏锐地感觉到有人在注视自己，他蝇翼般的长睫不安地抖动了几下，睁开眼睛醒了，那是一双黑色中略带红艳色的眼睛，像是纯黑的画布被人撒上了一层鲜红的血。

　　平静的表情和认真的眼神让他显得郑重而安稳，仿佛是山间突兀丛生的松又或者是湖边傲然耸立的竹，风一吹，便有干净至极的气息。

　　少年直起身看着眼前的正在微笑注视着自己的老人，不解地眨了眨眼，下一秒，少年的瞳孔小幅度地动了一下，然后起身冲老人恭恭敬敬地喊了一句：“前辈好。”

　　老人微仰头笑出声来，道：“孩子，不用喊前辈，叫爷爷就好。”

　　少年嗯了一声，听话地喊了声爷爷，老人又笑了，而后道：“孩子，你是天师？”

　　少年回答：“不，我是伏祟师。”

　　老人听了后，若有所思，好一会才开口说：“挺好的，伏祟师可比天师厉害的多啊。”

　　少年温和地笑了一下，舔了舔下嘴唇：“没有的事，伏祟师和天师本就是同源同质的，不存在差别。”

　　老人满意地点点头，问：“孩子，你叫什么名字啊？师从何人？这是要去哪？”

　　少年顺从地告诉老人：“爷爷，我叫亡人孑，您可以叫我小孑，我是天虞张氏的人，此次下山是为了入世振兴门派的。”

　　老人听后，沉思了一会，觉得天虞张氏很熟悉，但又想不起来在哪听过，只得作罢，“亡人杰？万人曰杰，万杰曰圣，好名字啊。”老人又笑了，眼睛被皱纹挤的都看不见了。

　　自称亡人孑的少年听后，忙说：“爷爷！我不是那个……”杰字还没说出口，话就被老人打断了。

　　老人眼中满是对少年的喜爱，笑呵呵地说：“好了孩子，不用说了，爷爷快到站了，该下车了，爷爷是月湾茅氏的人，住在亚城月湾山，今日我们有缘相遇，我也甚是喜欢你这小娃娃，以后有什么搞不定的事，来找爷爷，爷爷一定尽全力帮你。路上小心啊孩子，爷爷走了。”

　　高铁缓缓停下。

　　老人说完，便拄着拐杖离开了车厢，边走嘴里边念叨着什么，似乎完全听不到亡人孑在身后叫他，老人下了车厢，抬头望望被遮阳篷盖住的天空，又念叨了一次刚才的话：“作孽啊，这么一个好娃娃，怎么就偏偏是亲朋故旧皆绝的命呢，唉。”

　　老人往出口走去，亡人孑透着窗户目送老人，也念叨了一次刚才没来得及说出口的话：“爷爷，我不是杰出的杰，而是孑然一身的孑。”亡人孑无奈地笑笑，而后继续靠在椅背上继续休息，车又继续往前开，往罕无人迹的山林深处开去。

　　亡人孑眯着双眼，看似放松至极，实则警惕地听着周围的行动，从刚才开始，他就感到了一丝不对劲的地方，却尚未能察觉发生了什么，也只好先耐心等待。

　　高铁还是继续前进，一路上也并没有出现什么奇怪的事，除了偶尔有一两句婴儿的啼哭声，估计是刚睡醒的婴儿饿了。

　　高铁毫无预兆地驶入隧道，顿时黑暗丛生，婴儿的啼哭声更大了一些，亡人孑倏然睁开眼睛，抬头看向高铁的车顶，那里有一些轻微的异常，正发出一声声“砰砰”声，夹杂着细弱的婴儿哭声，这哭声很奇怪，又细又绵长，带着一股不可说的诡异。

　　亡人孑站起身来，冲着车顶轻声说道：“滚。”

　　这一声滚驱走了那丝诡异的哭声，但蹦哒声还是时不时响起。

　　亡人孑面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但双眼似有火在烧，说：“要是你对车上的人出手，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蹦哒声瞬间停下，高铁也驶出了隧道。

　　亡人孑没再坐下，而是背好背包，站在车门旁，等待下一站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