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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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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上轿的时候看见李铎,心情就很是愉快。没有人敢去当她的轿踏也不以为意,只是叫一旁的奴才赶快跪好,没多做惩罚。
皇太后左等右等都等不到,最后却等来皇太后的口谕,说身体不好,不去了,只让她代替去寺里。
虽然觉得莫名其妙,但只要想到李铎,心里就实在是开心的不得了,好像一下子就变成了个只想要糖吃的小孩子,只要有糖就好。
抬眼去看在马上的李铎,看见他嘴角也有一丝上翘,自己就更是开心。
一行人就这样浩浩荡荡的出发。李铎骑在马上,就在她轿子右边。她挑了帘子去看,就看见他的侧脸,心里也不知生出些什么样的感觉。只是觉得好,觉得真好。他的脸上有早晨太阳的光线,好像很温暖,身后是不断划过的天空和伸向天空的树木。春天里树木独有的粉绿色,真好。
他偶尔也回头看她一眼,貌似漫不经心,但她也快乐的不可抑制,总是在笑。
她忽然兴起,在他看向她的时候做了个鬼脸出来。眼看着他一下子愣住,而后唇角上扬露出宠腻的笑容。她快乐的拢上轿帘,在轿子里笑的极是开心。
这都不像是平常的她,她也不能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样,但是真的是开心。
到了万安寺,见过主持之后就到那个小院落里去,看见他,就直接扑到他怀里去,粘着不肯放开。
“皇兄答应我会想办法。虽然可能要很久,毕竟现在两方还是不能妄动。但是,我们一定会在一起的。”她在他怀里开口,语气里有明显的笑意。
“嗯。”他也被她的好心情感染,脸上也有笑容。记忆里的她总是不开心的样子,要么就是在众人面前高贵的仪态,现在这样爱撒娇的一面,实在是出乎他的意料。
“外围有你和郭将军,朝臣之中有李丞相和陈升为首的左党,只要小心行事,不出什么大差错,一切就只是时间问题。当然最好能将肖明肖将军拉拢过来,就能顺利多了。他惧内,而他的内人最爱绿玉,只怕要寻些上乘的差人去打点……”她的话还要继续下去,却被他制止了。
李铎抬起她的头,看着她笑个不停。
原以为她还真的能不考虑朝廷上的事情,乖乖的像是小猫,却原来还是朝堂上那个公主,说说话就又拐回去了。
“知道了。”他笑着就去就去吻住她的唇,将她后面的话全都淹没掉。
这是他们离未来最近的一次了。终于看到了希望,好像是隔了很远的地方看见黑暗里的一点灯光一样的叫人开心。只要看得见那一点亮光,就会有力气接着走下去,一直走到未来里去。未来那里会有两个人一起的生活,会有两个人一起并肩站立在太阳下的生活。
“你们!”怒极呵斥的声音忽然从身后响起,好像一个惊雷一样爆裂开来,劈开整个天空。
是驸马,从回廊的另一头走过来,气急败坏。只是不知道他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她眼里是不可抑制的惊恐。现在这个时候,如果除了差错,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她最是清楚。牵一发而动全身,从而引发的一系列,甚至恐怕会不仅是朝堂之上。更何况驸马竟然忽然来到,皇太后一方究竟已经作了多少布置,知道了多少事情?
李铎只是伸了手将她护在身后,平静的看着对面的驸马。
“你堂堂公主,竟然做出这样的事情!你叫我们张家脸面何存?”大约是天生就是富贵人家涵养不同,说不出什么难听的话来,驸马就只说的出这样的几句:“要不是姑妈告诉我,我还不信,现在亲眼看见了!”
说罢,看了看李铎,又看了看公主,眼里竟不知是种什么样的神色:“你现在跟我回家,我既往不咎,太后面前也只字不提。如何?”
如果真的闹上朝堂,绝对是个天大的笑话,如果按皇太后的方法来做,张家丢不起这个人。而公主,毕竟是自己的结发妻子,倒不如弥补过去。
“那你打算如何处置李铎?”知道了皇太后那里还有转圜的余地,眼前的这个人跟她朝夕相处了整整四年,她最是清楚,比起太后来说心慈手软的多,她的心顿时放下了,一字字的问他。
“他?杀!”语落掷地有声,好像她说了什么笑话,驸马斜了眼睛看她,此时才显露出曾经上过沙场的武将风范来:“意图冒犯公主,被当场击杀也不算过分吧?”
“知道了。”她低低的应着,看一眼李铎。
如果闹到朝堂上去,皇兄一下子失去他们两个有力的支持者,又成为天下人的笑柄,便是兵败如山倒。以皇太后平日里行事的风格,就算是废立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李铎心里也是异常的清楚。
然后血像是这院落里铺了满地的桃花一样蜂拥而出,蔓延迅速的似乎是某种水草类的植物接触到水面,很快的,将衣服染成极其刺目的红色,还有血液顺着匕首喷涌出来。喷溅在她白皙的手上,点点惊心。
李铎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我知道这种小匕首对你来说没什么用处,所以,我的匕首是有毒的。”她轻言轻语开口,脸上有不以为意的轻蔑,一瞬间就回复到那个天朝公主所独有的表情上去,就好像是去年祭天的大典上,她站在大殿之上,浑身上下都是最华贵的装饰。从她的眼睛里看过去,所有的殿下的朝臣都不过是尘土。
匕首扎在驸马的腰上,她说的话击碎了驸马的最后一丝希冀。
李铎只是站着,看眼前这个女人,难以想象刚刚就是这个女人完全无害的蜷缩在他的怀里,那时,他甚至以为她像只小猫,需要人爱护。
她,总是可以在各个身份中轻易的穿梭,不带一丝痕迹。
“呵呵……”驸马靠着廊檐缓缓的划下去,不知道匕首上涂了什么,血不停的在流,可他就这样笑了:“你以为你逃的过?我死了,这个罪名你可能背的起?要是背的起,我早已经死了很多年了吧?”
她的确是背不起的。可是,现在即使背不起也要背了。
她眼底露出些决绝的神色来,看着倒下的驸马,也不是没有悲悯,一字一句:“是你逼我的。”
驸马这才明白过来,原来让她冒了这么大风险,仅仅是因为站在那边的那个男人。自己错算了一招,就把命搭了进去。她原来对这个男人,如此的用心。
想到这里,驸马就又笑了起来,仿佛是嘲笑自己竟然会遇见这样的场面。自己的妻子和别的男人私通,明明是扳平势力的好机会,自己竟然不管姑妈的想法,想要给她一个出路,而她,就把匕首插在了他的身上。四年来的朝夕相处,恐怕也抵不过那个男人的一个笑容,更加不用说江山社稷。
“我早该知道的……”驸马脸上泛起了奇异的神色,平缓而安稳:“从四年前,你回到京城,蓝溯水师搭载你的那艘船就沉了的那个时候,我就该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人。”
听着驸马抑扬顿挫的声调,她的脸色迅速惨淡下去。而驸马则是带着快意的笑容看她,释放了他人生最后的恨,缓缓闭上眼睛。
这一生也不知道是为什么而来,总是徘徊彷徨,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中就那样混沌着生活,而后结束。也许她,是他生命中最闪耀的装饰也不一定。
她看一眼驸马,狠狠地看一眼,恨得咬牙切齿。对于一个刚刚被她杀死的人恨得咬牙切齿对于她来说也并没有什么内疚。这是政治,她从小生长的环境里一直都是这个样子,总有人失败了,被那些个年老的太监拖出去,扔在荒郊野岭里,运气好就会有草席裹身。无论你有多明眸皓齿,长袖善舞,甚至说是你有多善良,孝顺,这些美好的品德在政治里都是些笑话。草席并不会挑剔它里面的是谁。
她从来,都只对几个人好,就只有那么几个人,剩下的,就算是掏心掏肺,她也只当作随手就可以丢一地的水晶珠子。更何况,是一个连死了都要拉她下水的人。
此刻,她脸色惨白的有些胆颤。杀了驸马的大罪推托不掉该当如何?她已经想不到了。她根本就来不及去想那些,只是不敢回头去看李铎。
“真的?”仿佛是过了十几年那么久,他终于开口问她,就只有两个字,却让她几乎要倒下去。
她不知道如何回答。如果是别的人来问她,她可以坦然地回答,因为这都是为了政治,所有船上的人都知道她和李铎在一起,这些人都不可以留下。可是他问,她就没办法。那些人在他心里的分量有多重,她一直很清楚。所以现在这一刻害怕。
“是。”知道根本不可能瞒过,她还是说了实话。
身后再也没了动静,好像他根本不在那里,院落了静谧的可怕。有风穿过树梢的声音,她的余光看见大片的桃花丛树上飘落,整个一片花海。驸马的尸体就在眼前,她看着,觉得陌生,好像根本就不认识这个人,不是这个人凤冠霞披的将她娶进门,也不是这个人和她一起扮演着贤伉俪的角色。
心里有大片的地方陷落,凭空的陷下去,将她的心更加的空落,不知所以,只是想要找东西填进去,把所有的空洞都填满,可是那个能够填满她内心的那个人,可能会更加愤怒的扔下她,把她的心彻底弄塌。想到这里,她恐惧的无以复加。
然而也用不着她再多想,大队的士兵进来,领队的是皇太后的心腹。看见这一幕,似乎是惊呆了,而后镇定下来,一挥手,就有士兵上前去把她身后的人带走。
她看着李铎被带走。他一次都没有回头看她,哪怕是一眼都没有,只是任人带走,步伐有些虚浮。耳边有人说话的声音:“公主受惊了。请公主回京,将事情原委陈述一遍,好叫小人做个记录。”
她心浮气躁,想也不想就一个耳刮扇过去。“啪”的一声,耳边聒噪的声音立刻止了,她深吸一口气,开口,声音平稳:“我自会面圣,哪里轮得到你这个狗奴才来管。”说完,大步的走出院落去。
“等哪日栽了,我们再来算帐!”留在院子里的人恨恨的低语一句,快步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