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势伙夫》梦魇入画

3、第三章

　　祠堂里忙活着的众人看着茹景芝，都没有说话继续着手上的动作。萧武青走了过来，拉起了茹景芝，拍了拍她的头，说道，“阿圆，让阿山好走，你不要哭闹了。”

　　“姑父。” 茹景芝眼眶通红，点了点头。

　　萧武青看着茹景芝难得乖巧的样子，心里对自己昨天要掐死她的行为感到一丝愧疚。此时人多，他又不好对茹景芝多说什么，只拍了拍她的小脸，然后继续去忙着封棺的事。

　　阿婆在祠堂里边看着阿碧牵着茹景芝，眼神很不善的看着阿碧。茹景芝还小，又是自己儿媳的侄女，说到底是自家人，只要哄哄她，应该不会将昨天儿子险些掐死她的事说出去。可是阿碧不一样，这丫头要是多一句嘴被衡阳郡那边的人知道，可就不妙了。

　　外面响起了哀乐，茹景芝被阿碧拉着跟在棺材后头，和萧家人一起往外走。

　　门口聚集了好几个乞丐，都是看到萧家办丧事才过来的。他们虽然蓬头垢面，但嘴上都叨着歌功颂德的话。

　　萧武青往他们手上的破碗里，一人扔了一粒银子。今天是他儿子下葬的日子，乞丐上门，多少都得给些。

　　乞丐们得了银子，一人又接了一碗粥才陆陆续续走了。

　　抬棺材的人换了几次手，终于到了风水地。一路上茹景芝的眼泪一直流个不停，但只是闷闷地小声哭着。

　　萧家的这些亲戚们其实没多少人见过茹景芝，她来佷山两个多月，除了和萧山一起去抓鱼以外，也没去过其他人的家里玩过。这会儿，他们看着茹景芝哭成这个模样，心里暗道，果然是大家族的小姐，连哭都跟他们家里的女儿们不一样。

　　看着坟丘和墓碑，茹景芝才真真正正意识到表哥是真的不会再活过来了。她现在已经哭不出来了，眼睛肿胀刺疼着，只能透过眼睛缝跟着姑父往火盆里给表哥烧纸钱。

　　日头当中，安葬好后众人就都离开了。

　　他们下山的时候，突然冲出了一个小乞丐，直直撞上了茹景芝。茹景芝被他撞倒在地，还崴了脚。

　　萧武青看到小乞丐冲撞过来把茹景芝吓到了，立马呵斥住了小乞丐。但没想到小乞丐是听闻萧家有丧事，因为赶不上他们出门，所以又追到山上来的。

　　听小乞丐这么一说，萧武青那个气啊，立马将他提溜起来打了一顿。

　　众人看到小乞丐这么没眼力见，直直摇头，没有人出手阻止萧武青打小乞丐。

　　直到小乞丐卷缩在地上不能动弹了，萧武青才停了手，但心里气愤，又踢了他一脚才领着众人继续下山。

　　茹景芝被阿碧背着走过小乞丐身旁时，看着他一动不动的，心里突然很害怕他会像表哥一样死去，就挣扎着让阿碧放她下来。

　　“表小姐，我们快些回去吧，再不跟上，老爷他们都走下山了。” 阿碧看到茹景芝竟然伸手去碰小乞丐的脸，着急地说道。

　　“阿碧，你快看看他，他是不是死了？” 茹景芝心里难过，带着哭腔问道。

　　她不想看到小乞丐也死掉。她不想再看到死人了。

　　“表小姐你……”

　　阿碧大概能猜到茹景芝为什么又哭了。少爷死了，现在她要是看到小乞丐也死了，一定受不了。阿碧只好去扒了扒小乞丐的眼皮，看到他的黑眼珠还能转，就知道他只是装晕而已。

　　“表小姐，他没事，你先跟我回去吧。我等下再来带他去看大夫。”

　　茹景芝离得近，自然也瞧见了小乞丐的眼珠子在转，顿时松了一口气，“那你一定要带他去看大夫啊，我给你银子。”

　　茹景芝边说着边从自己的小布兜里掏出了一两银子。

　　听到有银子，本来还在装死的小乞丐立马爬了起来，直望着茹景芝说道，“小姐，你有银子直接给我吧，我自己去看大夫就行。”

　　小乞丐之前冲过来时，没认真看茹景芝，这会儿这么近距离看着茹景芝那像刚剥的鸡蛋一样细嫩的小脸，心跳都漏了一拍。

　　茹景芝被小乞丐突然爬起来的动作吓了一跳，要不是阿碧扶着她，她肯定又要摔地上不可。

　　“你这乞丐……你，你，你……”

　　茹景芝不知怎么的，看着小乞丐期待的眼神，话都说不利索了。小乞丐明明全身脏兮兮的，可一双眼睛又大又亮，当他看向自己时，茹景芝莫名地有股熟悉的感觉。

　　茹景芝被小乞丐一直看着，觉得很不好意思，赶紧把银子递向小乞丐。

　　小乞丐立马站了起来，接过茹景芝手里的银子，对着茹景芝愣愣的说道，“小姐人美心善，以后一定会嫁个好郎君，一生喜乐无忧。”

　　茹景芝还小，乍一听小乞丐说她以后要嫁好郎君还有点害羞，可是想到自己现在只能寄身在姑姑家，而姑父不喜欢她，表哥又因为和她去抓鱼而遇害……她顿时鼻头一酸，眼泪又盈盈在眼眶中了。

　　“我只求我身边的人个个平平安安的，不要再离开我了。”

　　小乞丐本想感谢茹景芝，没想到反而惹哭了她，不知所措了起来，“小姐，你别哭，你会长命百岁，会……会健康长寿的。” 小乞丐也不会说多少好话，来来去去就只会说茹景芝一定会长命。

　　阿碧瞧着小乞丐越说茹景芝越难过，白了小乞丐一眼。心道，这小乞丐活该被老爷打，表小姐被他越哄越难过，他还不知道住嘴。

　　“好了，你快走吧，我们也要回去了。” 阿碧实在看不下去了，将小乞丐赶到一边去，然后弯腰背起了茹景芝。

　　她们在前头走着，小乞丐就跟在后面，一直跟着她们到了萧家大门外。

　　小乞丐看着她们走进去，停在了大门外头，呆呆地看了一会儿萧家大门，感叹道，“这里是小姐住着的地方，也只有这样高大气派的大宅院才配得上小姐呢。”

　　他抬起头望向萧家大门上挂着的牌匾，暗想着，自己这辈子要是也能拥有这么一座属于自己的大宅院，那么小姐是不是也愿意住进去呢？

　　小乞丐牢牢记住了萧家牌匾的模样，捏了捏怀里的那两银子，恋恋不舍地离开了。

　　他回到自己在镇子东边的筒巷，那个四面墙皮全掉了露出一块块土坯的房子里。房顶的瓦片没有一块是完好的，下雨的时候，雨水顺着瓦片破裂的缝隙落到屋里。屋外下大雨，屋里就下小雨，他的房子里最多的就是他捡来的各种各样用来接雨水的小木桶了。

　　小乞丐把怀里那两银子放到了床底下的小箱子里。这个小箱子里装的都是他这两年乞讨来的银钱，他抱着箱子颠了颠，思考着只要再乞讨些，应该就够了。

　　他将箱子放好后，走到还盛着些雨水的木桶旁，低头把自己的脸洗了个干净，然后就照着桶里的水，把早上故意弄乱的头发梳理好。

　　今天被萧家老爷揍了一顿，他一直忍着疼，身上的衣服都是土，他索性就把衣服全脱了，只穿着一条底裤，走到了桌边。

　　残破的桌子上有只上好的湖笔，他看着那只笔苦笑一声，就算心里难受，但父亲对他的期望，他永不敢忘。

　　“盂虚，你是我们盂家六代单传的男丁，将来必得入仕光宗耀祖……”

　　他提起湖笔，蘸着灰黑砚石里的墨，一笔一划认真的书写着自己的名字——盂虚。

　　盂虚是两年前来到这个镇子的。两年前他在家中亲眼看到自己爹娘被害，而他只能一路逃跑，他就发誓有朝一日一定要为爹娘报仇。

　　可是从没吃过苦的盂虚，最终只能沦为乞丐才能活下来。这两年他跟着镇子里的乞丐四处乞讨才存下了一些银钱，对于入仕他已经没有任何想法了，现在他只想存够了钱就去买把好刀，冲进仇人家中为爹娘报仇。

　　盂虚认真写完自己的名字，就算做完今天的功课了。他将笔搁下，走到了灶边，拿起昨天乞讨来的馒头，就着自己做的酸菜吃了起来。

　　要说这破房子虽破，但样样具全。盂虚最喜欢的就是这个大灶了。他平日里除了乞讨和练字，唯一的爱好就是去河里抓鱼，然后再摘些野菜回来煮鱼汤喝。

　　但是今天为了一两银子被萧家老爷打了一顿，现在全身疼得要命，看来这两三日都不能下水抓鱼了。

　　盂虚吃完馒头就躺上床睡觉，闭上眼睛后，脑子里一直想着今天见到的萧家小姐……

　　阿碧带着茹景芝回到萧家之后就被阿婆叫走了。

　　茹景芝吃完饭没见到阿碧回来，夜里又是其他丫头来吹的蜡烛，茹景芝很奇怪，就问道：“阿碧去了哪里，怎么还不回来？”

　　丫头环儿看了看茹景芝，欲言又止。

　　茹景芝看着环儿为难的脸色，对她招了招手，示意她坐到床边来。

　　“你小声告诉我，没有人会听到，我也不会说出去的。阿碧到底去哪儿了？” 茹景芝拉着环儿的手，热忱的看着她。

　　“表小姐……” 环儿瞧了眼关着的房门，然后似乎很难于启齿的样子，凑到茹景芝耳边，小声的说道，“阿碧现在在老爷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