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工巧匠（工）》黄姜

70、第 70 章

　　几句闲聊之中，杨绦就顺便完成了袁宁的请托。

　　就如他刚才所说，袁宁经商天赋极高，这种人只要他还健在，就多半能够翻身。所以他愿意和这种人交朋友，袁宁的请托他也愿意答应帮一帮。
　　倪仙黛与袁宁，一人温柔貌美，一人富有才干，男才女貌确实也般配。

　　这件事只是顺势而为，杨绦今天来找李绒，主要不是为了这事。

　　杨绦放下糖水碗，神情嘚瑟：
　　“购置小荒山的事情，成了！云居山侧三百亩出头的一个小山包，地势平坦却又比周边高了两三丈，并不低洼不用担心被水淹。山沟里就是一条水流不小的山溪，还有一个天然大潭，取水很方便！”
　　“离城中大道亦不远，还靠近凤山门，以后出入也很方便！是最适合的厂房选址之处！”

　　此刻杨绦的嘚瑟样儿，只差没在脸上写上三个大字：快夸我！

　　李绒就不想如他意，斜眼打击：“地契呢？我看看？那地是你的吗，你就尾巴都翘上天了？”

　　这要是放在以后，杨绦甜言蜜语张口就来：‘看看地契？别说看一看地契了，你拿去保管着都行！还有我的身家银子，也都交给绒姐你保管！’
　　反正在这古代，和离的夫妻极少，即使和离了也没有女方把男方身家卷走了的。是真正夫妻一体，既然这样，身家银子让她管着又有何妨？

　　但现在杨绦可不敢这样口花花，再如何不想承认，他也清晰感觉到了：李绒对他并无男女之情。
　　虽然很挫败，但这就是事实。

　　此时的杨绦，只敢全方位地向李绒展示自己的优秀。

　　杨绦：“那张地契，现在确实不能给绒姐看。不过呢，等以后时机成熟，那地契就能给你看了。”

　　李绒挑挑眉，对杨绦所谓‘时机成熟’表示不解：“你这话什么意思？地契刚一被办下来，不就是你爷爷在保管着了？最后还能落在你手里不成？”
　　旁的不敢说，但杨老爷子杨英那道貌岸然、自私自利的品性，她还是敢断定无误的。
　　那三百亩的荒山，就算日后杨家分家分户，也不可能落到杨绦手里的，肯定是他们三兄弟平分。

　　杨绦向李绒抬抬下巴，一副英明神武、智珠在握的神态。
　　“绒姐，我给你说，这地契上的契主名字是谁，是否上了户籍黄册，以及能否补办等这些事，其中蹊跷那可大了去了……”

　　随着杨绦将其中内情缓缓道出，李绒神情中的震撼之色就愈来愈浓厚。
　　等到杨绦话说完时，她只喃喃一句：“你也太精明了吧？”

　　李绒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般清晰地认识到，杨绦的心计之深！
　　小小年纪，算计起人来却是熟门熟路的！

　　李绒看着杨绦，出言问道：“杨谦和杨谚科举入仕之后，你们杨家必然是要分家分户的，你就不怕他们到时察觉到你的算计？”

　　杨绦手长腿长，肩背往椅背上一靠，手臂往椅子扶手上一搭，长腿伸出去两腿相叠着一搁！
　　整个人坐没坐相，却是如小憩的慵懒雄狮，强势又潇洒……

　　“两手打算。第一，我会在他们察觉之前，就让他们‘净身出户’，我挣来的银钱供他们读书科举也就罢了，可我置办的家产杨谦和杨谚就别想染指了。
　　而且，还是他们自己主动净身出户，就利用他们读书人的清高正直。”
　　“第二，假使他们要撕破脸分全部家产——这个可能性比较小，真有万一，那么我便说一句：‘我没读过书，也不懂那么多，我去办理的地契，名字不是我的还是谁的？’。
　　然后装无辜，他们还能闹去衙门见官不成？闹开之后面子还要不要了？”

　　“……”李绒就看着旁边这个躺靠在椅上，比她小四岁的少年人。
　　片刻后才惊道：“你这样，哪里像是一个少年人？修行千年的老狐狸，都不过如此了吧！”

　　“绒姐你这么说，那你就是见识少了，世间比我更狡猾无耻者比比皆是，我哪里就是千年老狐狸了？”杨绦收回手脚，端端正正坐好，一本正经的。

　　李绒想到她上辈子也只活到二十二岁，两辈子加起来也真没见过多少市面，“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杨绦神情真诚笃定。
　　他吐露这么多，本意是为了向李绒传递些信息，比如他能挣银子、也能为他的小家守住银子，他不是‘妈宝男’；杨家会分家分户，以后杨家其他人多半会进京去，他则会留在杭州单过，与杨家其他人的交集并不会很多。

　　然而，似乎他的步骤太超前了，都还没取得美人心呢，都已经走到组成家庭之前的步骤了。
　　而且，李绒在见识到他的心计之后，似乎有些被吓到。这可不行，若是让她对他生出害怕或警惕来，那就更糟糕了。

　　“或许是的。”李绒想了想，好似是这么回事。
　　“对了，你把你的全部算计都告诉给我了，就不怕我传出去？毕竟，不管怎么说，我也勉强算是你的‘未来大嫂’了，你这样算计杨谦、让他净身出户，不也是在算计我的银钱？”

　　“……”尽管李绒都说了‘未来大嫂’这种话，但杨绦依旧面无异色，稳稳当当地说：
　　“小弟都将全部算计，都告诉给外人了，可见我不是什么城府深沉的人吧？”
　　慢条斯理，先将前一个隐患消除之后，杨绦才又说：“绒姐在我这里，是我绝对信任的人，我既将全部算计都告诉了你，那我就不担心绒姐会传出去。”

　　杨绦说得笃定，眼神坚定不移，李绒听了只觉胸腔里泛起热意。
　　这种被纳入一个人的绝对信任之列的感觉……真是让人感动啊！

　　李绒猛然就从心中升起了一种‘士为知己者死’的豪情，并且直冲脑门！
　　“在仙黛妹妹之后，你是第二个如此信任我的人，你既信任我，我也绝不会辜负你的信任！放心，你的这些算计，我到死都会守口如瓶的！”

　　杨绦：“……”只是忽然笃信，直男和直女这种生物，确实是真实存在的。
　　她这是要和他做闺蜜？就像和倪仙黛一样。
　　是他的相貌不够诱人吗？还是他表现出的能力，尚且不能够让她产生慕强心理？

　　挫折只是一时的，杨绦立即就抛开了，把话回归正题：“绒姐，你想嫁我大哥吗？你就自诩我未来大嫂了？看绒姐你一直以来的表现，恐怕我算计了他，你还会在心里暗暗窃喜吧？”

　　‘咻~’，一语中的！
　　“……你只是想要拿走你应得的，怎么就叫算计了？我哪里就会暗暗窃喜了？”李绒避而不答。

　　当下语境之中的李绒和杨绦两人，说起杨谦时，虽然原因不一样，但都不会感觉高兴。

　　“是我没算计到我大哥，绒姐你才没有暗暗窃喜。那如果算计到了呢？”

　　……

　　不等李绒反应过来，杨绦赶紧转移话题：“说了这么多闲话，差点就耽搁了正事！小弟今日来，主要是说要着手打算推出秋季新款布了，来与你商量一下彩线的事情。”

　　李绒乐得不再聊与杨谦相关的话，顺势问道：“按照以前的规矩，秋季布匹八月开卖，工匠七月份开始新款布，六月份时定下彩线。如今也才五月上旬，怎么这么早就来商量彩线的事情了？”

　　一旦说起正事来，杨绦也收了他的嬉笑神态，认真道：“因为这次我想染的彩线，和以往大有不同。”

　　“颜色倒是也和春夏季的不同，我打算只染两种颜色：霜叶红和金秋黄，实际也就是偏橙色的鲜艳橙红色，以及偏土色的土黄色，只是往霜叶红和金秋黄两色上面靠。”
　　“最大的不同是，以前整锭整根彩线都染色，而这一次，我想要彩线只染半截。”

　　李绒很疑惑：“半截？这是怎么个说法？”

　　杨绦站起身，几步走到李绒织布所在的外室，从线篓子里拿回来一束纱线，然后回到原位开始演示：
　　“就像这样，把一锭褪下来挽成捆的纱线，只将适当长度的一截完全浸在染缸内，然后让染料慢慢向上泅染，至合一半长度之后提出纱线。之后的步骤就与寻常染线一样了。”
　　杨绦将手中的一束纱线，下部一截探入已经喝光糖水的碗里，做了演示。

　　然后，杨绦又将这一束线对折两次，从正中间扎紧，重复了一次之前的演示：
　　“我最终想要的，是像这样对折两次，中间扎紧，依旧染半截的。
　　也就是说，一根彩线上，有四段染色的，除此之外其余皆为纱线原色。”

　　李绒点点头，“这个染法说起来倒也简单，我听是听明白了。不过，你为何要染这样的彩线？”

　　杨绦给李绒描述了个大概：“你跟着想一想……就跟织格纹时一样，将这种彩线在牵经时，间隔一定经纱数后牵上适当的经数。
　　再在织纬时，织到了经线上的一段染色的地方，就用彩线来织纬，直到经线上那段染色的被织完。那样会形成什么样的图案？”

　　李绒是织惯了布匹的，跟着杨绦说的一想，她立马就想象出了布匹织出后的样子！
　　“会在原胚布上，织出一块霜叶红或金秋黄！
　　因为染色时，纱线吊于半空，染料沿着纱线向上泅染……颜色会由深至浅地渐变！
　　那么织出的一块霜叶红或金秋黄，最中间颜色会最浓厚，之后颜色就会向四周渐变，慢慢变浅。”

　　“但是，这样的话，色块会很凌乱……”李绒立即反驳了自己。
　　“不不！你肯定也是想到了的。如果牵经时每根彩线都对齐，每一块色块的宽度也是一段染色的长度。
　　色块之间的间隔，则是一段原色纱线的宽度。
　　织纬时，和经线上的色块稍微对齐……”

　　“那么，最后布匹上的色块，就会基本在同一横纵方向上。
　　并不会觉得凌乱，反而还会因为颜色深浅渐变，而别有韵味。大概就如同水墨画…不、彩墨画的感觉，呈现色彩晕染开来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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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绦绦：直男和直女这种生物，确实是真实存在的
渣作者：←_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