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工巧匠（工）》黄姜

53、第 53 章

　　互相客气过，杨绦接着说：“如今各位正织着冬季的三款布匹，出产匹数并不像去年冬月腊月一样要得多。一是为舒服过大年，二也是年前旺市已过，正月里只是卖卖尾货布匹而已。
　　那三款布的季节已经过去，为了能继续有布织，就要推出适合春夏季的新布！”

　　“随季节而变，绦小子你已经掌握到做生意的一些诀窍了。”管工杨志成夸赞道。
　　其他人也附和：“是啊是啊，是得织新布才行啊。”……

　　杨绦：“小子也确实为春夏季想出了三款新布，正等着要各位叔伯回去开织呢！”

　　“绦小子你快说说，都要怎么织？”
　　“是啊，绦小子你只管告诉了伯父们，都是怎么个织法，我们保证就给你织出上等布来！”……

　　“各位叔伯的话与织布技艺，小子都再信任不过了！”杨绦话是这样说，但也没把三款新布的样式都说出来，。凡事就怕有万一，话只有不说出去，才是安全的。
　　“我们要织的第一款新布，要用到罗绸织法，想必在座各位叔伯都是会的吧？”

　　屋里这些工匠，家中都是好几代的匠户了，也都有在织造局里应役的工匠，可以说眼下世间最稀奇的织法都在官营的织造局里。
　　那些最复杂的提花盘织等织法，他们都见过，罗绸织法他们自然也都是会的。

　　“我会，而且我家里的也都会织。”
　　“我也是，家里的人都早已学会了罗绸织法。”……

　　都是精通技艺的工匠，杨绦也不必说得事无巨细，只大概说了织法：
　　“立马要织的第一款新布，与之前几款有相通之处，那就是依旧要织以前那样的纬线条纹。
　　不同的是，在牵经时的经线上，也要牵出同样变化灵动的经线条纹。经纬条纹相交，形成格纹样式。
　　且经纬条纹，都不必再织出浮纹效果。”

　　屋里的工匠，织布技艺都是烂熟于心的，杨绦这一说，众人脑中就已经联想出了布匹织出来后的大概样式。

　　“用罗绸织法，织出格纹花样……已经可以想见，布匹织出来之后会有多雅致好看了！”
　　“绦小子心有巧思啊！”
　　“只不过，罗绸织法有些费时，再者是织横罗还是直罗？若是直罗的话，相比横罗又要再稍费时些。是织三梭罗、五梭罗还是几梭罗？”

　　杨绦一一回答：“这款新布，照样还是尽量每家每月，至少能织出两匹来。所以不能太费工费事。
　　就织横罗，而且也不织三梭罗这种需要经常绞经线的。
　　至于多远绞一次经线，就看多久织完一组变化的条纹了。简言之，是在一组变化条纹织完后，基本上是每隔三指宽，才需绞一次经线。”

　　杨绦最后总结道，“如此一来，就跟做马面裙一样，每一个褶皱的宽度，绞一次经线，织出褶皱样式。”
　　“至于所用彩线，我过两天就送到各位家中去。”

　　李仙工不织布，他今天是代李绒前来的，但一些织法的差别方面，他也还是知道不少的。
　　“如果隔三指宽才绞经一次，那就和平常织平纹原胚布差不了多少，不耽误多少功夫。”

　　“正是如此。”杨绦道，“小子一直的想法就是：尽可能把价钱卖高，又尽可能少的费事费工。如此，我们这些织布匠人才有得赚啊。
　　不然日夜忙个没停，却连糊口养家都难，那可就太难了！”

　　“是是是，绦小子说的很是。”
　　“绦小子你每每都有巧思，能够不增加我们这些工匠的负担，就把匹布卖出一个好价，这实在是体贴我们啊。”
　　“是啊是啊。绦小子，这次的布匹价格呢？”……

　　杨绦可不是被抬一抬高轿子，就会飘飘然不知天高地厚了，接着就夸下大话。
　　从工匠这里收购一匹布的价格，他是早就想好了的。
　　“这次从各位手里收一匹新款布的价格，小子有从以下几个方面考量。”

　　杨绦往下说：“一是，一匹布的纱线用量及相应本钱多少。去年冬季的三款布都是厚棉布，棉线用量较多。
　　而这次春夏季的新布，我打算是经线用棉线，纬线用麻线，棉麻交织，所以纱线用量和本钱相应会有所降低。”

　　“二是，一匹布的费工费事程度。去年冬季的三款布，棉线用量较大棉线较粗，所以织起来也更快。
　　但这次的新布，用的是细棉线和细麻线，相应地，织出一匹布来所费工时更多。
　　而且，虽然每隔三指宽才绞经一次，但到底是用了罗绸织法，会更费时。”

　　杨绦总结道：“综上考量，这款新布和去年冬季的三款布，一匹布的本钱和费工程度，在综合下来之后，其实是差不多的。”

　　杨绦话音一转，“然而，毕竟是夏布，布市上从来是夏布会比冬季厚棉布，便宜上两三成。所以，收一匹布的价钱，也要便宜两三成。”

　　杨绦这话一出，下面的工匠心里就开始默算起来，有那会些算术的，就算出来了：
　　冬季的三款布，收一匹彩线条纹布的价钱是一千五百文钱，这次依旧是由杨绦提供彩线，那应该也是一样，便宜两三成……就是在一千二百文左右。

　　比去年秋季的那款薄麻条纹浮纹布，还多出五十文来。市面上收一匹夏布的价格，在一千文至一千一百文。
　　彩线不必自家买，只是一半棉线一般麻线的话，也很划算了……

　　杨绦等到众人心中有数之后，才接着说：“收一匹的价格，本来应定在一千两百文。
　　然而小子又想到，各位叔伯长辈一直对小子照顾颇多，且也都守得住话，没将花样传出去被其他布行抢先了去，小子才将收来的布匹都卖了出去。”

　　杨绦说出了最终收购价格：“所以，小子便将每匹布的价钱，定在一千两百五十文钱。让各位家中每月能多赚一百文钱。”

　　“绦小子仗义！是一个知道好歹的好小子！”
　　“是啊是啊！绦小子你放心，你这布啊，你赵伯父家一定给你好好织！不为每月多赚的那一百文钱，只为你小子懂事！”
　　“我们也是，这布我们也一定好好给你织，不让你小子为难。”……

　　“只是，绦小子你给我们提了价，那你不就要少赚了吗？亏本倒不至于，但说不定就没得赚了吧？”李仙工道。

　　“李姨父您放心，各位叔伯也放心。”杨绦笑道，“这每匹布多给你们的五十文钱，自然是要从布店老板那里出的。虽然就是让小子自个儿少赚五十文钱，然后补贴给各位叔伯，小子也是愿意的。但是，让布店老板多出钱才是最好的。”

　　“对对，就该让布店老板多出钱！他们赚得多，五十、一百文的钱都不放在心上，就让布店老板出这钱！”
　　“哈哈哈，是该如此！”……

　　连同杨家自家在内，十七家织每季新布的工匠，关于春夏季的新布织法和价格，都已达成了共识。

　　“明后日，我就把第一款要用上的彩线，送到各位家中。”杨绦补充说：“这次的彩线格纹，不止用上一种颜色，经线条纹和纬线条纹，都要搭配两种颜色间织，以使布匹更加绚丽多彩。”

　　春夏季的新款布，没了浮纹效果，但却多了横罗织法，再加上变化灵动的彩色格纹变化，形成‘花罗’的华丽效果……

　　虽然和这些工匠是说，夏布会比冬季厚棉布价钱低，但也低不了多少的。
　　不管是袁宁，还是他自己，每一匹布上赚到的钱，不会比去年冬天那三款少的。

　　……

　　正月初五请客吃饭，第二天正月初六，杨绦便去了李家。

　　春夏季的新布所需彩线，早在去年冬月初的时候，就已经和李绒定好了桃花粉、嫩草绿和鸭绒三色，且各有棉线、麻线两种。
　　早在去年冬月中，李绒就已经把样品拿给他看过，之后就签了契书开始备货了。

　　所以，杨绦很快就和李绒说定，两天之后即正月初八，就会把一半的彩线送到。
　　剩下的一半，按照约定，之后会根据情况分两次交货。

　　同时，杨绦在胭脂铺里挑了一小盒檀色口脂，相当于后世的裸色润唇膏，送给李绒：
　　“绒姐，这次的三款样品布，还得要劳烦你了啊！”

　　后世常说，追女孩子就买口红、买包包，现在没有口红和包包，买口脂送也是一样的吧？

　　李绒接过口脂盒子，盒子是木制、盖上有雕花围成团，团花中间刻着‘相思意’三字。
　　揭开盖子一闻，有淡淡桂花香气逸散而出，很是淡雅。
　　“你是在‘美人面’买的这口脂？这小小的一盒子，至少要花半两银子吧？你娘晓得你这样乱花钱吗？”

　　可不能在她面前留下‘妈宝男’的印象，再说他也真不是的。
　　杨绦作淡然状，道：“虽然父母的话要听，但像我们这样在外做生意赚钱的人，手上没有几个钱哪行？
　　再者我们既会挣钱，那便不必每文钱的花用，都告诉父母。因为这与夫妻又不一样，夫妻一体是一家人，和父母分家之后就是两家人了。”

　　李绒睨他一眼，“所以，说这么多，其实你娘不知道？”

　　“……是的，不知道。”杨绦承认之后，立即好话就来：“这盒口脂才半两银子，绒姐你还不能用了不成？”

　　“听美人面店里的小姑娘说，这口脂是萃取的茶油之精华，浸泡桂花于其中一个月后，再调进蜂蜡之中静置而成的。又香又滋润，最合用不过了，绒姐你不喜欢吗？”

　　李绒的唇色不点而朱，鲜艳饱满，不必涂抹红色口脂就已经很好看了。
　　只是在春秋季时，她的唇部会因缺水换季，而有轻微的干皮，所以这种透明檀色口脂最合适。

　　“喜欢，白得了一盒口脂，怎么会不喜欢？”
　　李绒忽然想到，这竟是她两辈子以来，第一次收到旁人送的女子专用的东西。
　　“既然你这么有诚意，那三款布的样品，我给你织好就是了。还像上次一样，每款布织一尺长？”

　　“劳烦绒姐，还是和上次一样。”杨绦谢过了，发现她好像理解偏了。
　　又笑眯眯地强调：“小弟送绒姐口脂，可不是为了贿赂绒姐给我织样品布。而是看见这口脂的第一眼，便想要买给绒姐用。”

　　“你就花言巧语吧！不是专门去买东西贿赂我帮忙，没事你会去逛‘美人面’吗？”李绒虽然不信，但收到这盒口脂时，她还是很高兴的。“不过这盒口脂，我很喜欢，谢谢了。”

　　“……绒姐喜欢就好！”杨绦想着，下次送礼物时，还是别在请她帮忙时送了。
　　吃一堑长一智，下次送礼物得找个好时机。

　　从李家回去之后，杨绦也不等样品出来了，就直接将布匹样式口述给杨谚听，让他现在就开始画成衣图。
　　“三弟，这成衣图你尽管画，二哥保证依旧让袁老板付你两百文钱一张。这样一来，帮二哥忙和赚钱，便两不误了。”

　　杨谚：“真的吗！那行，我这就开始画。”

　　这次因为是格纹布，不同与之前的条纹布，有横、竖两种条纹的搭配。所以三款布，只用分别画男女各两款，共计十二张成衣图。

　　杨谚他们学院开学在正月十五元宵之后，所以杨谚这次不用等下学回来之后，再熬夜画图。
　　用了白天一整天的时间，就画完了。

　　十二张成衣图，一如既往的高水准，仿佛加了柔光滤镜一样，仙里仙气。
　　而且，杨谚还按照杨绦的要求，将成衣图画出了被风吹拂而过的动态感，更添几分飘飘欲仙之感。

　　同时，李绒紧赶慢赶，用了三天时间，织好了三款一尺长的样品布。

　　正月初十这天，杨绦拿着样品布和成衣图，往袁氏布店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