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工巧匠（工）》黄姜

50、第 50 章

　　杨谚再次附和：“对啊对啊，我们两家都已经默认了，大哥你和绒姐之间有着婚约。说起来，我就说刚在李姨父家时觉着不对劲呢！大哥你对络络姐反而很热情，对绒姐却很冷淡，甚至一句话都没单独同她说过！”

　　杨绦趁机抢话：“三弟！你这话怎么说的！什么叫大哥反而对络络很热情！？别说络络是大哥的未来妻妹，正经的亲戚。就算……总之无论如何，大哥都不会同络络有其他关系的，否则他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三弟，你以后万万不可再说这样的话，不仅是对大哥名声妨碍甚大，也是对络络的诋毁。你和大哥都是读书人，读书人名声最要紧，稍有不慎说不得就会被人抓住把柄大肆攻讦，于你们的科举和仕途都有妨碍！”

　　“……啊，是，二哥，我知道其中利害了，再不说这种话了。”杨谚被他二哥这一顿猛训，一时被训得都有些懵了。
　　但心底还是升起了一点疑惑，二哥至于这样狠狠地训他吗？他好像没有说大哥与络络姐之间有私情啊……
　　难不成？他那话说出去，其实是有那样的意思在的？只是他自己没有察觉到？而且二哥的话句句没错，那应该就是他自个儿说错话了吧？嗯，应该是的。

　　杨绦放下心来，现在杨谦和李络之间，情愫或许都没起，只是在好感萌芽的最初之初，他就已经趁机把利害讲与杨谦听了，这样自此以后杨谦就会开始注意和李络避嫌了。
　　那么就算李仙工他们把李络管教好了，杨谦和李络之间也不太可能了。

　　杨绦这是把杨谦和李络两人之间，生出情愫的可能，给从根子上断绝了。杨谦在一直避嫌的状态下，如何凭空和李络生出情愫？

　　杨谦从今之后都会提防避嫌，一旦察觉到他和李络之间距离过近，就会想起杨绦刚才的这番话，以及：‘名声还要不要了！’
　　和未来妻妹暗度陈仓，他的名声就真别要了！再者就算他和李绒没能结为夫妻，那和前未来妻妹有个首尾，名声更不会好到哪里去的。

　　如果杨绦，是在杨谦和李络已经互明心迹之后，再来说这番话。那只会加深他们与世界和众人对抗的决心，这种来自旁人的反对或挫折，反而能加深他和李络的感情。那时候再说，就没有用了。
　　现在嘛，时机就是最好的。

　　因为情愫还在萌芽的最初之初，杨谦都还没察觉到他自己的心意，即使杨绦说了这番话‘拆散’他们，杨谦也不会觉得伤心痛苦，最多心中会怅然若失片刻，之后这事也就过去了。
　　一点不用担心，会影响到杨谦一个月后的县试科考。

　　听了杨绦的话，杨谦果然只是愣怔了一息，就自然附和道：“三弟，你二哥言之有理，以后这种话万万不能再说了。”
　　现在想起来，以前络络经常闯进他起居室的行为，就已有些逾礼了，所幸络络还小、不懂事。以后再有这样的事情，他得避出去，在庭院里诵读和说话才行。

　　显然，杨绦一番话的效果很显著，初步将杨谦和李络继续发展的可能从根上断绝了。

　　“好了好了，大哥也别再批评三弟了。”杨绦又当起了和事佬，并且把话题捡起来，继续问道：“大哥，虽然三弟刚才的话有些不当，但也不失为实话。你今天可没和绒姐说过话啊，难道大哥真不喜欢绒姐？”

　　“对啊，对啊……”杨谚刚被训完，立即又精神百倍，打探起他大哥的情感八卦来了。

　　杨谦语调迟疑：“我……我没想过……”

　　“没想过？你和绒姐都是十六岁…不，如今已经开年，你们两就都是十七岁的年纪了，你竟然还没想过？！”杨绦惊讶道。

　　杨谦紧皱眉头，显然很是苦恼：“我一直醉心读科举，没有空闲考虑儿女私情，我想等到蟾宫折桂之后再说……”

　　“你只想你自己，你是可以不谈儿女私情，那你有为绒姐想过吗？”不用再假装，杨绦的诧异中自然就带出来些谴责和愤怒。
　　“大哥，你和绒姐同岁，你倒是可以醉心读书科举，可以等到二十岁甚至三十岁了，再来谈论儿女私情，对大哥你来说，那时年华正好，也不迟。但是对绒姐来说呢？”

　　“难不成，绒姐也要等你到二十岁，甚至三十岁？！一直等到你高中进士？虽然我们兄弟三人没有亲生姐妹，大哥你可能没去在意过女子的事情……但是，你竟然真的都没为绒姐想过吗？”

　　杨绦这样把话挑明之后，杨谚都觉得他大哥很…总之，很失礼就是了。毕竟是他懂事以来，就崇拜着的大哥，还无法对他说出‘道貌岸然、无情无义、自私自利’这些词句。
　　但杨谚心中很复杂：“大哥……难怪绒姐今天对你也爱答不理的。你实在是有些过分，绒姐都十七岁了，年前我看见邻居家十七岁的女儿回娘家时，怀里都已经抱着一个婴孩儿了……”

　　陡然间，杨谦被杨绦在耳边敲响一计重鼓，心绪大乱，一些话下意识地就说出来了。
　　“我……我没想过，我没想过要娶她为妻，我的妻子应该不是她那样的……我没想过这些……”杨谦言语间不流畅地说到。

　　卧槽，好渣！
　　杨绦上辈子虽然也算是听从父母之命——相亲结婚，他那时刚结束近十年的离家出走回到家中，爸妈就给他找了一个同为农村高中毕业的打工女孩，虽然他也不爱她，但也知道自己没房没车没存款也没学历，而且那个女孩坚韧要强、勤劳能干，还是他高攀了。
　　但是，他就没像杨谦这样，他在两人经媒人说和定了婚之后，就没再因为‘爱不爱’这种借口而三心二意了。哪像杨谦这样？从小的婚约，却说什么‘没想过要娶她为妻’、‘妻子应该不是她那样的’？！
　　或许杨谦只是心绪大乱间，以致言语有失，心里并不是那么想的。但情急之中说出来的话，肯定也会有几分真。这样的话，听起来真的好渣啊……

　　果然人无完人，就算杨谦性格、读书以及对待家人等方面，都表现出来他是一个极不错的人，但在对待李绒、对待婚约这事上，真的有些让人失望了。
　　或许是杨谦在对待他喜欢着的那个人时，会细心备至爱护有加，只对她一人专情，这种深情确实令人羡慕和钦佩。
　　但是，杨谦在处理和李绒的婚约这件事上，不说李绒本人了，就是他眼下站在旁观者的角度，都还是觉得很让人失望。

　　杨谚不像杨绦，他心中还有着一片赤诚，听了杨谦这样说，语气就带上了几分严厉：“大哥，你在这事上，竟如此无情无义、自私自利！我真是没想到！”

　　杨谦他哑口无言。

　　不过，杨绦在生怒之后，又生出一些喜意来。
　　如今杨谦这样一个态度，那他就算撬墙角，也不用有心理负担了。既然杨谦如此不喜欢，那何不由他来帮忙分忧解难？之前这一路上的话，他能据实相告，就已经算是尽了仁义了。

　　既然如此，那就不能把杨谦逼急了。他们得体谅他，得理解他，才不会逼得他无可奈何之下去娶李绒。

　　“三弟，你话别这么说重。”话虽如此，杨绦却还是继续试探：
　　“大哥，我知道你们读书人多少有些清高、讲究，你是看绒姐不会琴棋书画、不认字，又是贱籍匠户之女，无法替你应付官场上的人情往来不说，还会因她的匠户之女身份害你被同僚暗地看轻，所以才看不上她吗？”

　　当男人本来就不喜欢一个女子时，又发现了她身份低微，就会立即有了借口：配不上他。
　　就如同杨谦此时一样，就算他原本没有看不起匠户之女的意思，现在也觉得匠户之女，确实配不上他了。
　　尤其是，如果未来他考中进士、入朝做官了，一个大字不识的匠户之女，要如何帮他料理后宅？能担得起府上的人情往来吗？能否周到地去和同僚上官的妇人交际？别像他娘一样，邻里之间都相处不睦。
　　如果未来的妻子在这些方面，都不能帮到他，那他日子过得会有多艰难？

　　在这一刻，就连杨绦也没想到，杨谦已经超额完成了他的目标：不仅让杨谦更不喜李绒了，甚至还连着同样是匠户之女的李络，也受到了牵连。
　　杨谦和李络之间，是彻底断绝可能了。

　　原本，杨谦就不是一个迂腐不知变通的人——这样的人不适合官场生存，杨谦本性里，原本就会审时度势、权衡利弊。
　　但因为杨谦如今还年轻，还保存着一些天真浪漫心性，喜欢上身份低微的女子（比如李络），这也是可能的。毕竟少年心思，哪及得上在尘世中摸爬滚打过的心思，来得现实呢？

　　但是，谁让杨谦在这时候，偏偏就遇见了杨绦呢？
　　赤条条的现实与利益，杨绦都给揭露开来，摊在杨谦面前，把他那点天真浪漫，彻底泯灭了……
　　‘娶妻当娶贤’的理念，被悄然埋在了杨谦心底深处。

　　当然，如果杨绦知道了杨谦的心理变化，他会很高兴的。
　　不说其他，只说杨谦娶一个贤惠能干的妻子，是绝对有利于杨谦的科举仕途的。
　　杨谦科举和仕途顺遂，杨绦他借势不就更方便得力吗？不管是杨谦，还是杨谚，他们娶一个好妻子，都是对杨绦有利的。

　　话说回现在，杨谦听了杨绦的话，否认道：“二弟，我们家如今也是匠籍，就算以后我们脱籍了，二弟你也还是承袭着杨家的匠籍，大哥又如何会嫌弃匠籍？又怎会因为绒妹匠户之女的身份，而嫌弃她呢？我们的娘也是匠户之女呢，若因此就嫌弃她，我便不配为人子！”

　　杨绦点点头，虽然在李绒这事上杨谦办得很糊涂，但杨谦的品性他还是信任的，这一点上还是没话说的。
　　“明白了，虽然绒姐人不错，但大哥你对她却说不上爱慕。”

　　杨谦点头，“对，真要说，我和她也是自小相识，但就是没有对她生出爱慕之心。”

　　杨绦拍拍杨谦的肩膀，对他表示理解：“大哥，我明白。情爱这个事情，就是如此捉摸不透，即便那人长相、性格、能力，样样都不差，但却就是无法对她怦然心动，这也是没办法的。”

　　杨绦这话句句属实，杨谦也觉得他是被人理解的，“对，就是这样的。”

　　杨谚还不懂，他有些想问：虽然无法心动，但婚约毕竟是婚约，责任就是责任，怎能因为只是不喜欢，就这样对待一个女子呢？为何不早早的就去和两家长辈说清楚呢？
　　但是，他还是没问。也许是他还年轻吧，不懂得这些情情爱爱的，他作为小孩子就别去管大人的情爱之事了。
　　毕竟话本诗词里里，都说情爱一事难懂，好些还都说的不一样，什么又苦又甜又酸又涩的，搞不懂啊搞不懂。

　　安抚过杨谦之后，杨绦又问：“你以前是没想过，那今天我们提醒你之后，大哥你又是怎么想的？比如，打个比方，如果你今年童生试三场都顺遂，在八月份后顺利考上秀才了，那你打算在年尾的时候娶绒姐吗？”

　　杨谚也跟着问到：“是啊，虽然考上秀才还远不及蟾宫折桂、金榜题名，但也算小有所成，这时成家也可以了。不然真等考上进士之后，再论儿女私情，那万一这一等就等到三十岁、四十岁了呢？
　　毕竟而立之考中进士，就已经算是颇有才华、科举顺遂了。难不成你真等到三四十了再娶亲吗？别说绒姐等不得，就连你自己也等不得吧？世间少有三四十岁的男子，却没娶过一次妻者。”

　　杨谦哑然，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他要娶李绒吗？可是他并不爱慕她，甚至他心里就觉着：不应该娶她。

　　“虽然目前没有其他两全其美的办法，但我想，以后或许能找到的。”杨谦终于不再犹豫，“等我考完童生试，再去试一次乡试吧，若之后会试和殿试的科举之途也有坎坷，那便……我暂时也还没个章法，届时再论吧。”
　　“若是考途通畅，没耽搁几年时间，那就……总能找着一个合适的男子，到时我给绒妹添妆将她当亲妹妹嫁出去。李家待我、待杨家，一向宽厚仁义，不管怎样也不能亏待了他们。”

　　杨绦听明白了，“嗯，我们亲兄弟之间说话，不必担心传出去，只能等到时候再说了。三弟，今日的话你记在心里了没有大碍，但万万不能透露出去，就连爷爷和娘他们那里都不行。”

　　“我知道了，大哥二哥尽管放心。今日之言，天知地知我三人知！”杨谚只差指天发誓了。

　　杨绦和杨谦都放心了。

　　今天是他们兄弟三人之间的私房话，不必担心传出去。那么，就还有时间在杨谦起意成亲之前，去布局谋略。也能在此之前，谋得李绒的心。
　　总归，杨谦的墙角，他杨绦是撬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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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渣作者：绒姐，我想采访一下，得知绦绦早在三年之前、就已经布好局谋夺你的心时，你有什么想法？
绒姐：小小年纪，就想着……这些了，果然是浪荡子！
渣作者唰唰翻本文人设：浪荡子？没有啊，我们绦绦不花心的。
绒姐：那他就是小小年纪不知羞耻！
渣作者：小小年纪？绒姐你确定吗？
绒姐：……这采访不做了！我们走！
绦绦：走走，绒姐说走，我们立刻就走。
（小剧场完）
别问渣作者绦绦什么时候喜欢上绒姐的，问就是去前文里抠细节糖，再问就是在下一章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