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工巧匠（工）》黄姜

10、第 10 章

　　这辈子再想那事，李绒相信，他们或许有私情，但应该尚在懵懂未挑明的时候，还没到无媒苟合的地步。

　　毕竟他们是话本子的男主和女主，背着未婚妻和小姨子苟合、背着亲姐姐和姐夫偷情，这样的事情……用那话本子作者的话说，太不‘正能量’了。

　　而她目光短浅、嫌贫爱富下的‘悔婚’，正是催生了他们的情意，恰逢其会地戳破，就有了‘替嫁’一计。

　　不知者无罪，李绒觉得，她之后不该怨怪杨谦和李络。
　　可也说了，是她这辈子再回看的心境，她上辈子是不知道那些事的。

　　上辈子她撞破了杨谦和李络这样的场景，她当时是怎么想的呢？

　　李家有两儿两女四个孩子，李络是最小的幺女儿，从生下来起就带着‘团宠’光环，哥哥姐姐和爹娘都宠着她。

　　如果不是李络四岁、李绒八岁这年，李母因病去世，那李绒即便不是家中最受宠的幺女，也还是会无忧无虑长大，但李母去世了。
　　自此之后，八岁的李绒便代替了李母在家中的位置，照顾两个哥哥和爹与妹妹的衣食，主持家务琐事……
　　而李家其他人，只在李母去世后的一段时间觉得不习惯，等李绒自如地操持家务之后，他们便又如往常一样自如生活了。

　　李绒一个闺阁未嫁女子，竟养出来了一身母性。

　　李络能被团宠着长大，自然也有她的优点，说话甜、长得可爱，虽没沾手过家务事但也体贴懂事，从不惹大、麻烦。
　　李绒像一个母亲一样照顾了妹妹那么多年，在撞见妹妹与未婚夫的私情之后。
　　也只是当做没看见……

　　再然后，李绒想到她对杨谦也是无可无不可的，并没有爱慕他之意。
　　而她的妹妹李络，却不一样。

　　最后，李绒提出来不想嫁给杨谦，悔了婚。

　　李绒虽没善良到主动去撮合两人，转过身来给两人当红娘，却也确实给他们让了路。

　　……

　　既然悔婚不嫁给杨谦，那李绒总得找一男子嫁了。

　　那时李绒已经是十九岁的老姑娘，又是匠户之女，想嫁一位年轻才俊，那是不可能的。

　　李绒之后相看过不少人，三四十岁的老光棍，死了妻子拖儿带女的鳏夫，而且还都一事无成，家境也不如李家。
　　当然，这些都在话本子未着墨之处发生，不然不就不合逻辑了吗。
　　与秀才悔婚，却与老光棍和鳏夫之流相看，是为哪般？

　　李绒心中不平的是，这些话本子没着墨描写的事情，她的亲人们却是看在眼里的！

　　她的亲人们也没觉得不对，还和外人一样看不起她，嫌弃她让李家蒙羞了！

　　后来一日，杭州富商孙潜在菜市场见她美貌，不几天就遣媒婆来，说了孙潜的许多好处之后，说是要纳她为妾。

　　杭州富商孙潜，年方而立，家财万贯，没有娶妻也没有儿女，长得也是少有的风流倜傥。

　　孙潜这样的条件，对李绒来说即便是为妾也算是高嫁了，毕竟明面上本朝的妾室也是‘二夫人’，少有人家敢明目张胆苛待或买卖妾室。

　　因孙潜家中没娶正妻，李绒嫁过去生育了儿女，她也相当于是正室了。
　　以后孙家偌大的家当，自然也是她儿子的。

　　媒婆说的这些，杭州城里都知道，没有一句假话。

　　既然已经让路，不嫁杨谦了，是没有道理不嫁孙潜的。毕竟孙潜有财有貌，看起来是个良人。

　　不嫁杨谦、嫁孙潜的决定，是李绒自己做的，她不怪任何人，怪只怪她还是不够聪慧、见识不够广阔。

　　李绒没有去多想一下，为何自身条件如如此优秀的孙潜，年已三十了却还未娶妻？

　　等到李绒嫁过去之后，才知道那孙潜有断袖之癖，抬她做妾不过是为了遮掩一二。

　　如果孙潜仅仅是有断袖之癖也还罢了，李绒也可以独守空房，青灯古佛过一生。
　　然而，那孙潜却又舍不得断了他孙家的血脉传承。

　　便让他那个又瘸又癞的四叔，做李绒暗地里的丈夫，只为留下孙家的血脉。

　　那话本子作者倒是有一句话没说错，李绒是一个‘心气高’的女子。或许是因她向来自恃美貌，这才养出了一身心气和骄傲。
　　她可以青灯古佛一辈子，却不能忍受那又瘸又癞的暗地‘丈夫’！她嫁了谁就是谁，绝无可能让旁人染指半分！

　　李绒嫁进孙府，周旋对抗三年之后，最终死于一碗汤药之下。

　　偶尔去见她一次的，也只有李仙工这个亲爹，再没其他人去看过她……
　　李仙工也看见了她遮掩不住的淤青，却不知内情，只当是女婿与女儿的夫妻私事。

　　而李绒一身的心气和骄傲，也不允许她痛哭流涕，向人诉说苦楚。哪怕这人是她亲爹。

　　最后，就只落得一句：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

　　其实，李绒在嫁进孙府得知真相时，被塞了一个暗地‘丈夫’时，及至后来她因为对抗而受磋磨时，甚至是临死之际，最怨恨的也是她自己。
　　是当初她自己选择的，那随之而来的苦楚是该她自己咽下，怪不得别人。

　　当然，李绒不是圣人，也会迁怒于李络他们，但她内心里不允许李络或是旁人看见她的狼狈。
　　因此，李络他们因‘恩怨分明、不白莲’，没来孙府看她一眼时，哪怕她过得再辛苦，也没低头去求过李络。

　　毕竟那时杨谦已经是举人，真要救李绒出孙府不太可能，却能闹一闹，让孙潜心生忌惮，如此她的日子也会好过许多。

　　但是李绒心有傲气，李络不来看她，她也不低头去请去求。

　　李绒那时已经出嫁，想与娘家少来往也容易，少回娘家也就是了。
　　不过就算想回，也轻易是出不去的。

　　若非如此，孙潜也不敢逼迫于李绒，更甚至在得知杨谦高中进士之后，一碗药毒死了她。
　　毕竟在血缘上，李绒是李络亲姐，杨谦就是她的妹夫。一个前途无量的进士妹夫，哪怕孙潜家财万贯，终究只是一介商户，不敢得罪杨谦的。

　　一碗药毒死李绒之后，孙潜依旧有一个进士妹夫，可以去攀关系借势。而留着她，则可能使他万劫不复。

　　前几天重生后，李绒就已经想得很明白：
　　上辈子她的悲惨遭遇，怪不到旁人身上去，一切只怪她自己心软给人让路，然后嫁给了孙潜，全怪命运作弄人。

　　不过呢，李绒现在已经得知，杨谦未来会成为首辅……

　　……

　　可即便如此，她李绒依旧不打算嫁与杨谦！

　　虽然在眼前的时间里，李络还不是杨谦的妻子。
　　但在李绒这里，她确实死过一次经历过一辈子了，杨谦的妻子就是李络，李络是玉皇大帝般的话本作者给杨谦安排的正配。

　　她不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去抢占旁人的丈夫，她还要这张脸！
　　姑且说她是心气儿高吧。

　　再者说，既然杨谦和李络能生出私情，那想来杨谦本性里，就是喜欢李络天真可爱那一款，而非她李绒这一类型的。
　　即使她成功嫁给杨谦了，谁又能保证杨谦不会依旧与李络生出私情呢？

　　毕竟那个话本子作者，在为杨谦与李络的私情圆场时，也说过：‘爱情这东西，最是不讲道理的。’
　　把杨谦和李络，说成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说不得就是今生缘前世定。

　　她觉得，与其等到杨谦在和她成亲后，可能依旧与李络生出私情，到时两姐妹争夺一夫、又或者两姐妹共侍一夫，闹得难堪，还不如就索性不嫁了！

　　但李绒决定，她即便不再嫁给杨谦了，却也不会再像上辈子一样，独自背着骂名，巴巴地给他们让路。

　　她倒是要看看，她不主动让开路，准姐夫和准小姨子，两人要怎样名正言顺的走到一起？
　　上辈子都等到十九岁了，这辈子也不怕再等一次，就算等到双十年华又如何！

　　她就是要等着看一看那热闹！

　　……

　　真不怪李绒怨气深重，想瞧一瞧话本子男女主的热闹。

　　李绒上辈子就明白了，她后来之所以落得那么一个惨烈下场，主要还是怪她自己，怪命运作弄人。
　　但是在她死后，她的至亲们的态度，却让她意气难平无法不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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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傲气之人总是活得更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