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妹》张舒涵

15、第 15 章

　　等到吴娜一觉睡醒，天已经大亮。睁开眼睛的一瞬间，吴娜头痛欲裂，昨晚的酒精仍然在身体中肆虐着它残存的威力。吴娜使劲晃动一下脑袋，回忆起了昨晚的点点滴滴，当时是躺在晓岚老师怀里睡着的，现在睡在一间女性闺房里，那么一定是晓岚老师把自己带回家了。吴娜心中一阵惭愧，起身打量着晓岚的闺房。整个屋子素素净净的，想必晓岚是个不喜欢热闹的人，房角堆着几个又呆又笨的毛绒玩具。吴娜上前一步，看到墙上贴着数十张照片，是晓岚老师和一个青春帅气的男子在一起，背景是世界各地的风景名胜。这个帅气的男子应该是晓岚男友了，看得出晓岚对他非常在意，偎依在他的身上，一股子小鸟依人的模样。吴娜弯腰想要细看，晓岚推门进来，看到吴娜已经睡醒，笑道：
　　“昨晚睡得怎么样？可以出来吃早餐了。”
　　吴娜满面通红，急忙对晓岚说：“晓岚老师，谢谢你，昨晚你一定累坏了，我不吃早饭，马上走了！”
　　晓岚笑道：“不吃早饭怎么行，我爸已经去买了，你等一下，马上就回来！”
　　吴娜坚决要走，起身到门口，对着镜子大致拢一下头发：“已经很麻烦你了，我快点回家，我妈会着急的！”
　　大门咯吱一声打开了，宁教授左右拿着豆浆油条，右手端着一个小锅出现在了门口。宁教授笑呵呵地一边往里走着一边说：
　　“别走别走，哪儿有让客人不吃饭就出门的道理！”
　　说话间宁教授已经拐过了屏风，吴娜听着声音耳熟，抬头一看惊得灵魂出窍，差点把手中的衣物扔在地上，进门来的居然是自己的父亲！宁教授也愣在了当地，万万没想到吴娜犹如天降般出现在自己的家里。两人面面相觑，晓岚没有察觉两人表情的异常，接过父亲手中的食物进了厨房。吴娜看看父亲，再看看这个屋子，强自忍住噼啪掉下来的眼泪。父亲伸手把吴娜拥进怀里拍拍，吴娜偎在父亲的肩膀上，环顾着这个父亲生活了几十年的房间，突然感到莫名的委屈。当母亲和自己下雨天爬上出租屋去堵房顶上的漏洞时，父亲就是在这里和妻女一起欣赏着小雨淅淅沥沥的天籁之声；当母亲在天桥下为了一个卖煎饼的地盘而被别人打得鼻青脸肿时，这栋屋子的女主人正在心满意足地为丈夫和女儿做着可口的烹饪，生活为何如此不公！吴娜曾以为自己今生今世无论如何也不会埋怨父亲，不管他在生活上欠缺了自己多少父爱，毕竟父亲却给了她生命，让她来到了这个世界。而如今站在这个宽敞明亮的大屋子里，吴娜突然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委屈，从心底里发酵蔓延，一直蔓延到冰冷的全身。
　　门口响起了声音，吴娜和父亲急忙分开，华熙雯锻炼回来了，招呼吴娜：“我们都不是会待客的人，你随便一些，就好像是在自己家里。”
　　吴娜急忙偷偷擦一下眼泪：“谢谢阿姨，可是我真要走了，如果我再不回去，我妈妈性子急就要报警找人了！”
　　华熙雯说：“哦，那好吧，晓岚，你把早餐给她拿上一份！”
　　吴娜急急忙忙地出门，晓岚追出来，把lv包和早餐塞到吴娜的手上，吴娜心如潮涌，不想多说话，慌慌张张地跑下楼去。
　　晓岚坐在桌旁，吃着早饭随手翻看报纸。宁教授心里有事，不时地走上阳台向下张望着。华熙雯问晓岚：
　　“刚才那个是你学生吗？长得可真漂亮啊！”
　　晓岚笑笑：“是一个自考的学生，昨晚喝醉了酒，我看她没地方去，就只好带回咱们家了！”
　　宁教授皱着眉头从阳台上回来，华熙雯露出一丝奇怪的笑容说：“喂，教授，这个女孩穿上大红色土布棉袄，长得活像一个人！”
　　晓岚随口问：“像谁？”
　　华熙雯笑而不答，宁教授低沉着嗓音说：“别在孩子面前胡说，我不吃饭了，单位有事！”
　　宁教授收拾好东西出门，下了楼气喘吁吁地向门口跑，一路上左顾右盼寻找吴娜的身影，一直到了大门仍然不见吴娜。宁教授扶住了一棵大树微微喘着气，突然耳边传来吴娜怯怯的声音：
　　“爸爸，你是在找我吗？”
　　宁教授回头看见吴娜缩在一片树荫里，像是个被主人抛弃的玩偶一般坐在地上，眼睛里充满了无助和彷徨。宁教授快步上前扶起吴娜，两人相对无言，良久宁教授说：“走，孩子，爸爸带你吃早饭去！”
　　“我不想吃，爸爸。”
　　吴娜缓缓抬起头：“爸爸，刚才我想起这里了，我想起了这棵树，我认得这片生活小区。我很小的时候和妈妈来过这里。你们都觉得我小不懂事，其实我什么都记得。妈妈带着我从乡下到这里来找你，你就站在这里骂妈妈，还打了她一个巴掌，塞给她几十块钱让我们回去，我都想起来了……”
　　宁教授眼角的皱纹攥在一起，顿时苍老了很多，“孩子你别怨爸爸，你不知道当时的情况，爸爸真是很为难！”
　　“我不怨你爸爸，真的不怨！”吴娜低声说，“我小时候心里总是怨你，妈妈说你没良心不要我们。自从我来到这里，我才知道生活在这个城市是一件多么不容易的事情，我和妈妈不容易，爸爸你也不容易。我知道你已经尽了力，你还从家里拿钱给我们买房子，我不会怨你。”
　　“走吧孩子，咱们吃饭去！” 宁教授眼眶湿润，低身拾起吴娜的背包，“多买一点，你给你妈带一份回去。”
　　远处一辆车从门口驶入，晓岚男友夏至看着吴娜搀扶着宁教授在前面蹒跚走过，嘴角露出一丝嘲讽的笑容。夏至听说过未来的岳父和一个女学生走得很近，想必就是这个女孩子了，果然非同一般的漂亮。不过仔细看去，夏至发现这两人根本就不像恋人，更不像师生，也不像朋友，心中不禁涌现出了无数的疑问。夏至摇上车窗，向晓岚家里开去。
　　夏至今天是带着任务来的，女友晓岚的博士毕业论文已经完成，现在送交到各处匿名评审，无意中夏至发现一个朋友的导师在审晓岚的毕业论文，急忙通知晓岚一起去拜访这位导师。
　　事情办得很顺利，朋友导师对晓岚的论文比较看好，对论文中涉及的一手市场数据大为赞赏，基本上没有提什么要求就放行过关。通过了毕业论文，这个博士学位晓岚已经有一大半握在手里了。果然半个月后，学院传来消息，晓岚的博士论文通过了匿名评审，很快就要进行博士学位授予仪式，让晓岚做好准备。
　　这段时间晓岚学业很顺利，工作上也很顺心。因为和法国客户签下的合同，经理非常满意晓岚的表现，为她的实习成绩打了很高的分数，明确表示希望晓岚毕业后能够到公司来。晓岚导师卫院长对这个实习结果也很满意，叮嘱晓岚一定要好好做，将来再带过去几个师弟师妹，在公司里培养出一个名副其实的“卫家帮”出来。
　　夏至这几天忙晓岚毕业的事，晚上都到晓岚家里吃饭。华熙雯看到女儿学业有成工作也有了着落，是时候考虑终身大事了，饭桌上就暗示夏至早日向晓岚求婚，夏至不是装听不懂就是找话头掩盖过去。晓岚心里不高兴，只好安慰自己结婚是水到渠成的事，现在刚进入社会，等个一两年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