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入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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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王城、连同一些及时赶来的边镇百姓纷纷烧火造饭，厉兵秣马，为即将入海市的同族们紧张筹备。
上千名沙罗勇士在古诺的安排下，快速且有秩序地放出腕中鲜血，递送到沙奴集中营，以血结契认领新训服的沙奴。
叶霜河看着这长长的十几列队伍，在认可古诺这个人的办事效率和胆魄的同时，心里也难免有点疑惑，他随手拦住一人，请教道：“小兄弟，请问你们认领沙奴，一直都是要用血来做的吗？”
戴着白绸头巾的少年闻言回过头来，眼睛立马惊喜地张大：“恩公，是你？！”
他微怔，随后便想起来，这是几天前噬魂种突袭王城时，自己顺手救下的那个孩子，遂笑道：“好巧，原来是你。”
帕沙一激动，伸手拽下头巾，行个脱帽礼：“我叫帕沙，今年十六岁，加入军队三年了……哦对了，恩公你刚才是问沙奴血契的事？”
叶霜河看着他脱帽后，头发一块有一块没，斑驳如西沙群岛的头顶，觉得好笑：“是啊，我没见过，看着觉得好奇，就想问问。”
帕沙一听有机会报答恩公，管他是什么芝麻小事，也定要极认真地解释：“沙奴认主的惯例从好几百年前就是这样，喝下主人的血，熟悉了主人的气味，再套上牵引的丝，互相之间才能够心有灵犀，并肩杀敌。”
叶霜河“嗯”了一声，又看看他腰间足足有三尺长的马刀，称赞，“不简单，十三岁就从军，别的孩子都还在父母身边撒娇呢吧？”
“嘿嘿，差不多吧。”他赧然一笑，被太阳晒到黝黑的脸庞上尽是自豪，“我阿爸是十三年前初入海市的烈士，我一直都想像他一样，浴血沙场，马革裹尸！”
“好样的，有前途。”叶霜河继续不吝啬地夸奖，然后顺手牵羊，“帕沙，能给我看看你的刀吗？”
“当然可以！求之不得！”帕沙开心地解下来递给他，心想那晚恩公也是用一把弯刀，只不过看上去造型比自己这把精巧多了，他能用那么削薄的刀刃，在各种噬魂种间穿梭刺杀，真是太厉害了！
叶霜河没去注意少年戳在他身上的灼热目光，只专心观摩着手里这把寒光锃亮的长马刀，指腹顺着锋刃的曲线缓缓滑下去，在快滑到刀尖的部位稍一用力，便见了血。
“恩公，你——”帕沙急呼。
“没事，刚才有点走神，不好意思，弄脏你刀了。”他浅笑，很快越过这话题，问，“帕沙，你的刀也被圣火洗礼过吗？”
少年重重点头：“是啊，王上答应过当年那三百多的烈士的家属或后人，只要有需要，都可以向他祈求一把以圣火锻造的兵器，以作防身之用，我这个就是十岁的时候，和第一只沙奴一起要来的。”
“哦，也就是说，你们其实并没人见过圣火是如何锻造净邪兵器的？”叶霜河话语间十分随意，就像和这少年在唠家常。
“嗯没错，在沙罗国，圣火是只有祭司阶级才能见到的，如果不是几天前那次大战，我们这些老百姓这辈子都没机会看上一眼。”帕沙想起昨夜净邪的全过程，眼里满是憧憬之色，憧憬了一会儿，才发现不对，“诶？恩公，你怎么看出来我这把刀是圣火锻造的，它也没长得跟其他兵器不一样啊？”
叶霜河心说，我怎么看出来的，我当然能看出来，谁叫你这刀上命火的气息比春/药还醉人……虽然他并不想用这么个低俗的比喻，但也确是找不到更恰当的了。
他随口胡诌了个理由，混过去，又正好轮到点名的百夫长喊帕沙去取血领沙奴，两人便匆匆道了个别，分道扬镳。
……
伊坦立马王城前，看着整军完毕的千人部队，脸上神色却是不好。
他擎了马鞭，一指站在最前排的一个老者，道：“赛力克，你已经五十多岁，早过了冲锋陷阵的年龄，跟着瞎凑什么热闹！”
说是老者，其实也没多老的男人站出来，不卑不亢道：“回将军，十三年前，我三个儿子悉数丧在海市之中，我年轻时也是一员好手，这会儿年纪再大，也要为他们讨个公道回来！”
这话听着在理，勾起不少军士同仇敌忾的心思。
伊坦却不为所动：“你的三个儿子已经为国捐躯，沙罗欠你一家实在太多，不能再有亏欠了。”他挥手打断赛力克不服气的反驳，冷硬道，“亲卫兵，带他下去，好生安顿。”言毕，他身侧两名军士出列，将骂骂咧咧的赛力克拖走了。
伊坦扬鞭一抽地面，高声道：“大家听我一言，海市不比其他战场，幻境变化无常，若心中有牵挂、有仇恨者，不可随军出征！尤其十三年前有亲人失落在里面的，此次不做备用人选。”
“海市一役，只许胜不许败，可能扰乱军心的一概不能带。”他铁面无情，指了一圈，列道，“兵贵精不贵多，家中有年迈父母在堂，娇妻幼子在下，无兄弟姐妹的，散去！”
此言一出，千人哗然。
要知道，这一次王上的征集令，几乎是发到每一户人家的，他这样做可以说是公然抗命。
古诺将沙奴取血之事料理完，刚从城门出来就看到这么一幕，怒气上来就要去阻止，却被身后一人揪住。
“你是何人，胆敢拦我？”他看这人从头到脚裹得严实，连面容也看不真切，只道是哪里来的奸细，正要招呼军士拿下，却听这人道，“古诺，伊坦做得对，随他去吧。”
“王……”古诺震惊地差点叫出声来，看清那枯瘦得不正常、与之前大相径庭的脸面，立刻镇定下来，屏退左右，与他一齐走到僻静处。
“王上，那石头竟这么熬人么？”一站定，古诺便急问。
“为了成事，这不算什么。”晏祁草草带过，直入正题，“血取到了吗？”
“取到了。”
“好，一个时辰后，老地方找我。”他说完这句，就从斜岔口的小巷子里匆忙离开了。
古诺独自留在角落里，手上的扳指越捏越紧，半晌才喃喃自语道：“求魔主发威，佑我沙罗国祚绵长。”
且说城门口千人的勇士，被伊坦那么一刷，登时就剩下不到二百个，都是些不能说死就死了影响不大，但至少自己成了烈士，家人照样好好过得下去的。
时间紧迫，他随便扫了一眼，看着差不多没有细究。百十来人接过犒军百姓递上来的践行酒，举起先行敬天，放下再行敬水，之后不约而同地一饮而尽。
“啪！”“啪！”“啪！”
瓷碗碎在地上的声音如破釜沉舟，燃起了在场每一个人胸中的热血。
海市就在不远处，这一只敢死队浩浩荡荡向青山冲去。
……
这一次的海市幻境来势凶猛，接连数个时辰，吞并了几百里远的沙丘，在通天大漠的北境筑起一道伟岸的青墙。
叶霜河没有等沙罗军，跟晏祁亲信知会了一声，与得到消息的夏霖一起，抢先来到青墙之下。
意料之中，白衣剑修早已等在了那里。
“师叔祖，你速度好快呀！”夏霖白痴一个，哪知道先前这两人生了龃龉，她师叔祖是离家出逃的那个。
“我就是正好看到而已。”江枫道，一回头果然看着叶霜河闷闷不乐。
“……”他想解释解释，又觉得无话可说，骂他那一句是自己不对，可自己也有难言的苦衷，若是不抛出魂钩来这事永远也说不清，当下便决心跳过这个坎，以眼前的困境为主，“我刚看到的时候，海市才区区十里不到，这么一阵子，就长成了这副天然屏障的样子。”
叶霜河意会了他不愿详谈的意思，也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去不可回首，说的应该就是这座青墙海市。”
“嗯，按虚无之魔先前的表现，这里一定会有极难勘破的幻觉，一个海市尚且如此广袤，那还未显现的蜃楼得是什么模样。”江枫说起幻觉来，心里打鼓，他知道，自己现在的精神力其实很糟糕。
与上句话一样，叶霜河也听出了他隐隐的担忧，但一想起在床上时伤人的那三个字，他探出去一半的手就又收了回来，没地方放，只好负于背后：“待会儿进去的时候，我们分开一些行动，不好总呆在一起，我怕有上次小霖误伤你的事情出现。”
“好。”这事江枫本来也是想提的，可不知怎的，由对方先提出来，他就怪不好受，似乎是这人不愿和他在一起，故意疏远。
其实，何止他这么觉得，叶霜河也是同样的纠结，说起分开行动，枫儿居然一声应下，连口气都不带多喘的，这是有多讨厌自己？
这刚刚热恋了没五天就进入冷战的一对，此时才开始体会到来自爱情的奚落，那种所爱隔条小浅溪，两人大眼瞪小眼，谁都不愿意迈出第一步的感觉，与牙疼无异。
说吧不是病，疼起来真的会要命。
叶霜河默默苦成片儿黄连精，听着沙地下传来隐隐的马蹄声，山崩一样，就知道是伊坦带着沙罗军整队冲过来了。他转头递给夏霖那只木头□□：“小霖，这里面有我的一部分妖力，你好好拿着，进去遇到困难了能帮你——”
“小霖，这把连心符剑你拿好，只要对手不强过我，关键时刻都能替你挡一击，进去以后务必小心。”
“啊？哦哦好，我会小心的，会的会的。”夏霖满头问号，一手灌了妖力的木头□□，一手能当护身符的连心符剑，她只觉他们不单纯是为了她好，似乎有点奇怪的较劲在里头？
她转转眼珠，不敢瞎问，对即将到来的海市幻境除了有点害怕外，更多的倒是兴奋和好奇，身后的马蹄声渐近，她也没多想，跟着江叶二人前后就进去了。
三里外，晏子渊几乎就是眼睁睁看着他们的背影没入了青墙一隅，急得一拍大腿叫出声来：“辨音铃给你们留了三个呢，倒是等等我啊！！！”
他看着手里躺着的三只带着红绳的金铃铛——自夏霖误伤人之后，他废寝忘食为海市幻境专门研制的破解法器，两个同时带着辨音铃的人，如果被幻觉迷惑将要自相残杀时，这铃铛受到感应，就会叮铃铃地响起来，警醒主人。
原理就是这么简单，可偏偏只晏子渊这等废柴能想到，妖君和大能却想不到，这大概……也是某种天生我材必有用的体现吧。
一盏茶后，二百人的马队排成两排，浩浩荡荡地出现在青墙的视野之内，他们身上都带着辨音铃，马蹄扬沙与悦耳清脆的铃声混杂，谱写出一段肆意又灵动的乐章。
伊坦骑在汗血马上，扬弓向身后队伍大声命令：“保持分列式队形，有序进入海市！各小队听队长指挥，不可太过松散，遇上强敌必须在半炷香时间内完成包围动作，听清楚了吗？”
“听清楚了！”二百人同时喊出一句，雄浑的声音令面前高逾千尺的青墙都为之一震，下一刻，沙罗勇士们便吆喝着，挥刀杀入海市幻境。
……
江枫独自上了这座大青山，本以为会有众多沙魔一拥而来，谁想，行了大半个时辰，连一根沙魔毛都没摸到。
以他御剑的脚程，这一阵六七百里远是出去了，可前方的路好像永远都走不完，目光所及，依然是满眼的郁郁葱葱，奇芳异草，另外，有一点奇怪的是——这里只有植物，没有动物。
整座山像是一座死山，山中有风，吹过树叶却不动，那诡异的画面好像在提醒来人，这里不止一个空间。
他收了剑，落到林间空地，浸没在仿佛忘川河底的死寂中，努力劝自己平静下来。
虚无之魔，最善以虚妄之物蛊惑人心，它既然能让夏霖以为自己是沙魔，那一定也能够让自己以为这山上有什么其他……
江枫正凝神思索着，就听前方传来喧嚣的厮打声音，兵器与兵器交锋，兵器与□□割裂，□□与□□冲撞，刚刚还静得可怕的地方，一下就被各种凄厉的惨嚎和哭泣声搅扰。
被困在无声无息的山林里太久，十分渴望有生气的东西来拯救，所以他明知是幻境，却还是没忍住，提剑走上前去。
作者有话说
第84章 入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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