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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别梦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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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前方的凉风阁,那只是用几根木柱简单搭建的建筑,四周悬挂了许多白色的纱幔。
一阵强风吹过,纱幔漫天舞动。
我站在廊道的这边,望着廊道另一边湖中心的凉风阁。
阁内一个身着黑色锦袍的人在风与纱幔之间轻抚古琴。
低沉的音乐幽幽传来,仿佛是要钻进心里。
我将目光移开看向湖面。
徐徐波纹追逐着靠向岸边,撞在岸上又弹回去,溅起小小的浪花。
湖面上映出天空,一只鸟划过天边的同时它的影子坠落在湖面上。
我抬头去望,似乎是南归的候鸟。
一阵温暖的风吹拂过面颊,满天红色的花瓣如纷飞的雪花,伴随着悠远的琴声,苍凉而悲伤。
我深深的吸了口气,迈步踏上廊道。
木板拼接的地面发出吱吱的声音,让人听着很不安,仿佛脚下重一分这廊道就会塌陷。
但我知道木板拼接得非常结实,不会发生那样的事。
距离凉风阁越来越近,靠近水的地方风总是比较大,阁内的人发丝不停歇的飞舞,有些纷乱。
我停在他的身后,几乎是同时琴声也停了。
他双手扶在琴弦上停止它的震动不让它发出一点声音。
“怎么不弹了?”
我问。
他摇摇头。
我笑了一下,绕到他的身边屈膝坐下,说。
“好久没听你弹琴了,陶公子,我们真有缘。”
他没回答我,只说。
“是在下好久不弹,连其中的调子都快要忘记了。”
“不会,弹得很好,像以前一样。”
他竟笑了一下,抬眼看我,问。
“花姑娘还记得何时第一次听在下弹琴?”
“记得,当然记得,这一辈子都不会忘。”
我得意的说,我的记性可是很好的。
“自然是你救我一命后,我寻着琴声找你,也是这样的时节,你坐在亭子里一把琴,身后是飞扬的纱幔,我还以为是仙子呢,当时还好你没怪我打断你的琴声。”
我说的天花乱坠,他却毫不领情。
“姑娘记性实在是好。”
他就是聪明,无论我将气氛挑成什么样他总能让它沉寂下来。
“继续弹吧,把后面的曲子弹完,我想听。”
陶醉看看我,双手离开琴面。
“这曲子陶某不能弹完。”
“为什么?”
“曲终人散,寓意不好。”
我愣了一下,然后笑开。
“不过是首曲子又关寓意什么事,我们不也曾分开可人海茫茫里还是又遇见了,若因为这个却连这一首曲子都不曾听得完整,那多可惜。”
“姑娘当真想听?”
陶醉挑起嘴角,扬扬眉。
“等我死的那一天,我就弹完整的给你听。”
“……”
我给他一个白眼,道。
“别胡说。”
陶醉顺势一笑。
“花姑娘,你可相信生死有命。”
我一笑。
“我只相信人定胜天。”
“……”
我无可奈何,只有叹气,心中装了万千思绪也不好再跟他说,我不知他为何要这样说,可生死离别的事情,有谁能够做得了主。
我只是没想到路途之中随意找的借宿之地,竟是陶醉在此地的产业,他还这么凑巧正好在。
难怪我向主人家报上花小小的名字后管家那么激动,更在回报后一个劲的说少爷有请。
我还好奇少爷是谁呢,只到我在阁外看到熟悉的人影。
晚饭时突然下起了小雨,陶醉作为主人家邀请我们一起用餐。
侍女把美味佳肴端上桌,上好的桃花蜜倒满杯,现在时节刚好,风里有着花香,绵绵细雨慢慢通过长廊踱进亭中。
我望了一眼那匾上金碧辉煌的“浅月阁”三个大字,愣了一会儿。
“小小,这位陶公子实力不容小觑,他是做什么?”
梦柯上下打量着座上的陶醉,最后眼神停留在他的腿上。
我也看过去。
陶醉清淡的面容,温和的微笑,低柔的嗓音,而他骨子里却让人难以捉摸,想起陶醉那么高傲冷漠的性情竟会三番五次救我还不是以为我是花舞妃,足见他对利益权力重视。
眯起细长的眼审视着他的脸庞,这人的心思很重,我实在看不明。
想到他因为我而来讨好冰良去取悦皇族,他想换来怎样的万千宠爱或是他有着某种不明的野心。
突然觉得自己的胸口像压着一块大石,有什么东西在心里不停的叫嚣着。
“北清王,请。”
陶醉向冰良举起酒杯,他斜着眼不经意地扫了我一眼。
“陶公子客气,本王多谢陶公子盛情。”
冰良说着,酒一饮而下。
梦柯手拈一颗樱桃放到嘴边悠然轻笑。
“陶公子啊,你跟我们家小小是怎么认识的啊?”
我向梦柯瞟了一眼。
他又作什么妖?
“在下和花姑娘只有几面之缘。”
陶醉淡淡应了一句。
“这样啊。”
梦柯无视我的白眼,继续说。
“陶公子,听说你天生不能行走的哦。”
“……”
这个混蛋!怎么老是爱做在别人伤口上撒盐的事!
“梦柯,你的话太多!”
我对他牙痒痒。
“小小,人家这不是好奇一问嘛。”
“问你个头!”
“小小,你好凶。”
我和梦柯吵得激烈。
陶醉故作无谓状地轻叹一口气。
“是的,家母在怀胎时曾受了巨大的惊吓,导致胎气微弱,精血不足,在下……便落下终生残疾,再也不能行走。”
“原来如此。”
梦柯抬眼看去,嘴角扬起一抹狡黠地笑。
“若陶公子能像个平常人一样,那可真是一表人才,这淮渊城中又不知有多少女子会沉沦陶公子的风采之下。”
“梦公子太看得起陶某。”
梦柯低笑。
“陶公子,若我说我有法子治好你的腿,你可愿一试?”
“……”
我一脸不可信的表情看着梦柯,那眼神的意思是“真的吗?”。
果然,陶醉听了这话也是一脸不可置信,眼中微微抖动,可转眼后眼神又有些黯淡下来,马上又平静如水。
“梦公子不要说笑,陶某双腿已废。”
“人家可不会砸我医圣的招牌。”
像是怕陶醉不相信自己的话,梦柯向一旁安静吃饭的衾雪求证。
“小衾雪,你说,人家说的是不是真的。”
衾雪举起筷子夹了一口菜放到嘴里慢慢咀嚼,仿佛周身发生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衾雪姑娘?”
陶醉动了动眼睛叫了一句。
衾雪放下筷子。
“他没说错。”
“……”
“但你要付出极大的代价,甚至是你的性命。”
“……”
“公子,你可愿意?”
“……”
我仍然有些不相信地看着梦柯。
“你俩别闹,只为行走就要付出生命,那也太不值了!”
“小小,值不值要陶公子自己说得才算。”
我望向陶醉。
只见他沉默不语,一身黑衣端坐,沉静又深邃。
陶醉闭上眼睛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像是平抚心头的翻涌。
“在下愿意。”
“……”
“请梦公子相助。”
“……”
听了陶醉的话梦柯的眼睛亮了一下,稍稍抬头偷看了我一眼,大概是心中得意。
“好,看在小小的面上,人家帮你。”
“……”
我大惊。
“来真的啊?!”
陶醉向我看了一眼。
“花姑娘,那首曲子你很快就能听完整。”
我不知道梦柯会用什么办法让陶醉的腿好起来,但我猜那法子肯定凶险百倍。
雨天,黑暗的天空。
布满青苔的小路上站着一白衣之人。
马车外,梦柯明艳如花的一张脸带着雨味,带着不舍,带着迤逦爱意。
“小小,人家很快就会追上你的。”
“……”
我没有回答,只是面色如霜地看着他。
梦柯黑色的眼瞳似火一样的望着我。
他的长衫已然湿透,如同被淡墨勾勒过的眉眼,在雨水的浸湿下泛着温润的光,直直地看着我。
“小小,你是不舍人家吗?”
“梦柯,你真有把握?”
“小小不信我?”
“我信,可是……”
“小小别担心,要不了几日人家便去找你。”
天空中电闪雷鸣,突然一道闪电划破长空,将眼前的景象照得通明。
“雨好像大了,你们快走。”
“梦公子,多多保重。”
冰良向梦柯行礼,说完转身上马,长鞭一挥。
马车在迷离的雨水中行走,溅起水花一片混乱。
白色的影子依旧站在雨里看着。
淮渊的雨,绵长多情,缠缠绵绵,像是赖在石板路上的小猫,明明被人抛弃了却还等在原地,自以为会有人带它回家。
我心下一慌,却只不过刹那功夫,却觉得这画面似曾相识。
雨越下越大,雨声匆匆穿过耳膜。
猛地掀开车帘,我对雨里的人大喊。
“梦柯!别又忘了我,我等你来找我!”
白色的影子渐渐在雨水里不见,淡成了一丝光影。
无人的街道,躲雨的屋檐。
雨点在低语浅说,说着若即若离的烟雨空濛,不知哪儿的楼台里传来一声声如春风流云的琵琶乐。
屋檐下,梦柯仍旧站在角落。
他抬头看雨,看着看着就笑了。
明明只隔了几米,却像是隔了千里万里。
梦柯把怀里一直抱着的包子放到地面。
他伸手去接屋檐下滴滴答答的雨水。
雨水顺势而下,弄湿了纤白的手腕。
“小小,怕是你忘了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