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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改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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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寻回到家就睡了,酒意催人。
她醒来的时候,周艾跟黎衷已经回来了,两个人在厨房做饭。
谢寻顶着大光头出了自己的房间。
周艾回头,“起、、、来了。”她的笑意渐渐凝固,看着谢寻的光头,再次受到冲击。
她第一次见谢寻的时候,谢寻是一头绿发,后来谢寻住到她家,她又见到了不同颜色的谢寻,她以为彩虹色就是谢寻的极限了,没想到谢寻还有这一招——无招胜有招。
黎衷看了她一眼,觉得一言难尽,他没跟谢寻说过话,但是谢寻每次出现,都冲击着他的正常审美。
谢寻倒了一杯温水,“需要我帮忙吗?”
周艾正要拒绝,想了想,第一次主动要求做事,不能打击孩子积极性,“家里没醋了,你跟小衷去下面买瓶醋,另外再买点饮料,你想喝什么就买什么。”
她掏出三十块钱递给黎衷。
黎衷继续摘菜,没动弹。
她戳了戳黎衷,黎衷终于站起来,接过钱。
谢寻把卫衣的帽子戴在头上,“就买醋跟饮料吗?”
“你喜欢什么就买什么。”周艾跟出来,又递给谢寻五十块钱。
谢寻看着那五十块钱,她知道,周艾为人节俭,不太喜欢花谢朗的钱。
周艾看谢寻没接钱,有点忐忑。
谢寻伸手把钱放在裤子口袋里,“谢谢阿姨。”
“一家人,说什么谢不谢的。”周艾笑着,觉得光头的谢寻似乎比五颜六色的谢寻好相处。
好学生黎衷在前面快步走着,谢寻在后面不紧不慢的跟着,她一米七,不喜欢笑,看起来不好惹,走起路像是要去打架。
路过的小姑娘偷偷摸摸看谢寻,谢寻扫了一眼,小姑娘眼睛亮晶晶,跑上来:“可以加个好友吗?”
黎衷回头看她们,穿着卫衣的谢寻确实是个帅小子。
谢寻摇摇头拒绝,“没有手机。”
小姑娘没在意,摆摆手跟她再见。
进了超市,谢寻推了辆购物车,跟在黎衷身后,黎衷买了醋,自己拿着,买了饮料,自己拿着。
谢寻的购物车空荡荡。
黎衷一手提着饮料,一手拿着醋,自己去结账。
谢寻有些无语,觉得他很中二。
她记得她跟黎衷的关系一般,她忙着工作,一年到头基本上回不了几次家,谢朗是黎衷照顾,尽心尽力,比谢寻更像亲生的。
黎衷带着自己的便宜妹妹结完账,头也不回的往前走,走了一会,一转头,发现身后没人了。
黎衷以为她没跟上来,等了一会,还是没见人。
自己也不能回家,回家他妈肯定问,黎衷觉得烦躁,转身往回走去找她。
谢寻提着一袋子雪糕,遇上了回来找她的黎衷。
黎衷看着她,不知道说什么好。
谢寻倒是没想到他能回来找自己,走上前,把黎衷手里的醋丢进自己提着的购物袋里,塞给黎衷一只明治冰激凌。
黎衷被她自来熟弄得很懵,感觉有点不自在。
两个人吃着雪糕回家,在门口遇见了出门扔垃圾的杏龄。
谢寻掏出一根巧乐兹给杏龄,把手里的袋子给黎衷,“帮我拿进去,我跟杏龄去丢垃圾。”
她爸爸还没回来,现在回家,只有周艾跟黎衷,怕他俩尴尬。
黎衷没说什么,接过东西,打开门进去。
黎衷把谢寻买的雪糕放进冰箱,他妈妈不喜欢在家里屯零食,他从小便不太接触这种东西。
周艾听见声音,走出来,“怎么就你自己回来了?”
“她陪杏龄丢垃圾。”黎衷关上冰箱,把饮料放在桌子上。
周艾进了厨房,“那你一会去叫杏龄来吃饭吧!难得谢寻能跟杏龄玩在一起。刚才杏龄妈妈还说,下周一谢寻上学,让杏龄跟她一起。”
黎衷把醋瓶开封,“她也不担心杏龄被人欺负。”
他指的人是谁,周艾心知肚明,她知道自己儿子不喜欢谢寻。
周艾看了他一眼,“现在我们是一家人,谢寻是你妹妹,你作为哥哥,妹妹做的不对你可以告诉她、教育她,但是你不应该把她往坏处想。”
黎衷垂下眼,继续摘菜,没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他不喜欢谢寻,从小到大,他就不喜欢谢寻这种人,这种人跟他是两个极端。
他早上上学她不起,晚上放学她不在,有时候晚上十一二点他写完作业,才能听见她回来的声音。
她爸爸也不管,整天让她混,生气的时候教训她几句,她摔门便走,一点规矩都没有。
他看不上谢寻,他知道谢寻也看不上他,两个人井水不犯河水就好,还谈什么哥哥妹妹,他只觉得他妈妈的话好笑。
过了一会,谢朗回来了,手里提了个大蛋糕。
视线扫了一周,把蛋糕放在桌子上,进了厨房。
周艾挽着头发炒菜,黎衷低着头切菜,过了十几年单身生活的谢朗觉得这才是一个真正的家。有一个贤妻良母、一个听话学习好的孩子,自己在外面忙一天回家,吃顿热乎饭,这一天的劳累也值了。
周艾回头看他,“回来了。”
黎衷问候,“叔叔。”
谢朗解下大红色领带,露出里面的大粗金链子,脱下西服,露出大金表,黎衷觉得眼疼,理解了谢寻遗传而来的审美偏差。
谢朗拍了拍黎衷的肩膀,“小子真懂事。”转念问,“谢寻还没回来?”
周艾笑了笑,“刚才还在呢,跟杏龄扔垃圾去了,小衷,你去杏龄家看看,让她们两个来吃饭。”
黎衷放下刀,走出家门。
谢朗洗洗手切菜,“杏龄就是对门那小胖丫头?”
周艾笑着,“当着人孩子的面你可别这么说。”
“多可爱啊,那孩子不是很听话吗?怎么跟谢寻认识了?”谢朗真不是看不起自己的闺女,主要是谢寻从小到大的朋友全是惹是生非的人。
周艾戳了戳炖着的排骨,“我听杏龄妈说,谢寻今天带着杏龄出去买衣服、理发来着。”
谢朗一听,额角抽搐,“杏龄妈是来找你告状?”她又捣鼓她那两根头发,还拐上了人家家里的乖孩子。
“没有,说是以后谢寻上学了,让杏龄跟她一起走。还说了,今天中午谢寻在她家里吃的饭,以后中午我们不回来,让谢寻去她家吃饭就行。”没见识过谢寻砸东西的周艾觉得谢朗对自己的女儿有偏见,认为谢寻只是小孩子的青春期叛逆。
谢朗觉得不可思议,被孩子家长上门闹过无数次的恐惧还支配着他。
谢寻正跟杏龄趴在床上看小说。
门响了,她听见黎衷跟杏龄妈说话的声音。
谢寻跟杏龄走出去,黎衷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带着鸭舌帽没有头发的她看起来很奇怪。
杏龄妈倒是想让杏龄多出去走走,别总是宅在自己房间。
二话不说让杏龄拿着才从老家带来的腊肠去了谢寻家。
周艾做完饭,谢寻去端菜,杏龄跟着她,“我不知道今天是你生日。”
“本来也不是。”谢寻递给她一盘菜,自己又拿了一盘,“我生日早过了。”
杏龄低着头,“我应该送你礼物的。”
谢寻嘴唇一挑,看起来有点儿像是在笑,“不是送了我帽子?”
杏龄看着她头上戴的帽子,“可是这是我戴过的。”
谢寻坐在座位上,“没那么多事儿,我很久不过生日了。”
周艾听着她的话,看了一眼谢朗。
谢朗有点尴尬,他一个大男人带着谢寻生活,难免会有照顾不到的地方,小时候谢寻过生日,他还能给她煮碗长寿面,后来谢寻渐渐长大,他的生意也越做越大,越来越忙,就再也没给谢寻过生日。
还是昨晚周艾问起来,他才想起谢寻的生日。
“吃饭你带什么帽子?”谢朗咳嗽一声,看着谢寻。
谢寻抬起头,缓缓摘下自己的帽子,看着她爸脸上的表情从微笑到惊讶到僵硬。
谢寻先发制人,淡淡的开口,“你今早上让我剃的。”
谢朗被她堵住,反问,“我让你剃头了?”
“你给我钱,说我染的头发不好看”
“那我也没让你剃光啊,跟个大白鸡蛋似的,你怎么上学?”
周艾打圆场,“挺好看的,你少说两句。杏龄,第一次来阿姨这儿吃饭,多吃点。”给杏龄夹了一块排骨。
谢朗还在回想,今早上自己说没说让谢寻剃头的话。
谢寻慢悠悠的吃着饭。
坐在她对面的黎衷满脑子都是大白鸡蛋,看了一眼谢寻,觉得自己对鸡蛋产生了阴影。
吃完饭,要吃蛋糕了。
谢朗突发奇想,主动请缨,“我给你插上蜡烛,再唱个生日歌!”
周艾微笑着,看着谢朗。
黎衷没说话。
杏龄已经开始积极的拆蜡烛了。
谢寻摆了摆手,“不用那么麻烦。”
杏龄对插蜡烛这件事表现出了莫大的兴趣,“要的要的。”
谢朗跟周艾把蜡烛点上。
坐着没动的谢寻看了一眼旁观的黎衷,觉得这间屋子里只有两个正常人。
黎·正常人·衷对上她的视线,站起身,走几步,关上灯。
谢寻:(ー_ー)我看错了你。
啪,屋子里一片黑暗,只有蜡烛发出的昏黄的光,透着几分温暖。
谢寻隐约觉得有什么不一样了。
她记得那时候爸爸也让她早点回家,一家人吃个饭,给她补生日。
结果她在网吧熬了个通宵。
谢朗开始唱生日快乐歌。
谢寻想起小时候谢朗推着小车卖煎饼,破喇叭响着煎饼两块钱一个,她趴在谢朗背上,听着他跟别人讨价还价,她的小手冻得通红,就把手放在谢朗脖子里,谢朗缩着脖子骂她小坏蛋。
谢朗唱着唱着红了眼。
谢寻吹了蜡烛,黎衷站在墙边,把灯打开。
谢寻垂下眼,不知在想什么。
杏龄把蜡烛拔下来,开心的笑,“好了,要切蛋糕了。”
谢朗笑了笑,“你们先切着,我去打个电话。”
周艾神色如常,“来,阿姨给你们切。”
谢寻抽了几张抽纸,“你们先吃,我也打个电话。”
黎衷抬眼看了她一眼,缓缓垂下。
谢寻敲了敲书房的门,推门进去。
谢朗正红着眼坐在老板椅上抽烟,“怎么不在外面吃蛋糕?”
谢寻把抽纸递给谢朗,抽过他的烟盒,给自己点了一根烟。
打开窗户,外面是满天星光。
谢寻抽了一口,眯着眼看外面,“爸,对不起。”
为曾经不省心的自己,为未尽到的子女义务,给最后那个吊着一口气等着看她最后一眼的父亲道歉。
谢朗在她背后哭出声。
他的女儿,从小就很乖,自己很疼她的。怎么就,一步步的成了仇人,连看一眼都觉得烦。
谢寻抽完一支烟,拍了拍谢朗的肩膀,“爸,我先出去了。”
正要开门,她听见谢朗的声音,“对不起,这么多年,疏忽了你。”
谢寻没回头,笑了笑,“爸,我还记得小时候骑着三轮卖煎饼,你带着我,雪天路滑,车子扎进沟里,煎饼掉了一地,别人让你先把东西收好,你不听,你看我哭得可怜,抱着我去给我买了个烤地瓜,我吃着烤地瓜看着你一个人收拾车子,你一边收拾一边冲我笑。”
谢寻抹了一把脸,“爸,那个地瓜真甜啊,我递给你你咬了一口,你跟我说你不喜欢吃。”
只是后来都变了,不管是谢朗,还是她自己,都变了。
开家长会的时候,别的人都有家长去,只有她,反反复复被老师问,怎么哪次都是你,你爸爸怎么就那么忙?
被人欺负的时候,她只有把别人往死里打,因为没人会为自己出头,她爸爸很忙,不可能会跟别的家长一样,带着孩子上门讨个说法,她只有一次性把那些人打怕了,以后才不会被继续欺负。
从来都是自己一个人。
直到后来,她有了很多朋友,可以热热闹闹的吃饭,被人欺负了有朋友帮忙打回来,白天夜里,她的身边总是很热闹,她跟他们混在一起,觉得自己跟这个世界有了一丝牵扯。
晚上,周艾坐在床上,看着垂头丧气的谢朗,“没冲谢寻发火吧!”
“没有。”谢朗叹了口气,“我感觉我这个爸爸做的很失败。”
周艾戳了戳他的头,“知错能改,为时不晚。”
周艾笑着,“以后中午回家吃饭。一家人坐在一起,跟今天晚上一样,多好。”
谢朗点了点头,“请个阿姨吧,你每天做饭太辛苦了。”
“请什么阿姨,我自己做饭才是正理。我问你,之前谢寻都是怎么吃饭?”
“我给她钱,她自己出去吃啊。”谢朗一脸的茫然。
“难怪孩子整天不在家,哪有你这样做父母的。”周艾白了他一眼,“以后你必须按时回家吃饭,中午晚上,别说你有应酬,有应酬都给推了。”
早上,周艾做完饭,正要去敲谢寻的房门,被黎衷拦住了。
“妈,你干嘛管她?”黎衷皱着眉,“就跟之前一样不好吗?”
“我们是一家人。”周艾看着儿子,“以后中午回家吃饭,你叔叔也回家。”
黎衷眉头皱的更深,“你为什么总要做些出力不讨好的事?”
门被从外面打开,谢寻换下运动鞋,看着客厅里脸色不太好的两个人,“早上好。”
周艾缓了缓脸色,“起这么早。”
谢寻把买的早餐放在桌子上,“昨晚跟杏龄约了今早跑步,看见外面有卖早餐的,不知道你们喜欢吃什么,随便买了两样。”
谢朗从房间里出来,大金链子小手表,整整齐齐,看着谢寻,“起这么早。”
谢寻点头,进洗手间洗漱。
周艾看了儿子一眼,语气严肃,“跟我去厨房端饭。”
一家人坐在一起吃了顿平和的早饭,吃完饭,谢朗掏出一张卡递给谢寻,“前几天不是跟我要什么机车吗?我也不懂,这里面有点钱,想要什么自己去买,密码是你生日。”
周艾虽然不认同他这种教育孩子的方式,却也没说什么。
谢寻把卡揣自己兜里,“谢谢爸。”
“以后中午晚上在家吃饭,我们都回家。”谢朗支会了一声。
谢寻点头,“好。”
谢朗觉得痛快,用钱顺着的闺女果然无比的听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