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楔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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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记得，那年冬天，雪下得很大。那场雪来得很突然，宫里上上下下都忙坏了……
那天，八福晋郭罗络锦年殿前公然抗旨，触犯天威，结果龙颜大怒，终身圈禁。
几天后，八贝勒爱新觉罗胤禩纳侧福晋。
那场雪几乎下了整整一个冬天，听说紫禁城的雪都没了膝盖。
有人拿这两件事大作文章，却都被康熙给硬压下去了。
那时我以为，他是在用愧疚给我们一个允诺。
直到很久以后才明白，他一直在用他的方式给我选择权。
五台山。
“咚……咚……咚”一阵震扬山头，沉郁顿挫，惊起几只飞鸟，枝枯干弱，山顶上站着个人影看那倦鸟思巢，日落西山映得脸色几分惨淡。这里的景色谈不上惊天奇伟却像禅者那般空灵，给人一种平和的思绪，如同尘埃万般落定。气若浮丝，如沉香安定。手抚上胸口，那里空荡荡的，只是有些地方，怕是没那么容易安定啊。
“小姐？”未拉回我远去的思潮。
我回过头问她“恩？”
她为我披上一件白色狐皮裘衣，微锁眉心，环顾四周，声音微颤“天快黑了……咱们下去吧，这里也不知道晚上会不会……”
我看她的脸一点一点的皱在一起，不禁笑出声，转身，踏在刚落满雪的石阶上，心下几分怅然，留恋于这份恬淡，不知道还不会不会回来。
“未。”
“小姐？”
“春天要来了啊！”
“……？！”
该走了吧，不论以后会怎么样，悠悠的叹息随着转角那两个身影渐渐沉寂。山，仍旧静谧。
“扣……扣……扣，大师，在吗？”我在门外恭身问。
“……进来吧。”
我推门而入，他刚巧在打坐，我也不好打断，寻个位子径自坐下，屋里的摆设简单却齐整。他穿着一件灰色粗衣的僧袍，眉眼温和，没有一点肃杀。谁能够想得到他和那个高高在上的位子的联系呢？
烛光摇摆，晃着他阴暗不定的脸庞，轮廓清晰，线条云称，啧，也是一幅大好皮囊啊！木鱼的叩击声阵阵飘向门外，隐没在沉寂的夜色。过了许久，他才放下手中的木鱼，双手合什，低语喃喃。他又幽幽的掀开眼皮，那双眸里是一片令人震惊的清明。
他走下炕，轻弹衣尾的灰尘，走向门外一个声音飘向我：“随我走走吧……”
我立马站起身，屁颠屁颠的尾随在后。
我们走上大殿，夜凉如水，大殿里灯火通明，僧人们错落的坐在殿里闭目诵经，人来人往好不热闹，和后院的安静是天壤之别。我诧异的看着他，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他不是一向最好安静吗？
他没有看我，看着前方说：“想你现在所想就好了。”
我更不明白！转回视线，满室华光交错镶着金光的佛座，晃得眼睛生疼，檀香缕缕，香溢得嘴巴生腻，熏起一些模糊的“往事”……
桃花烂漫，他的声音温润清凉的在耳畔低吟“你就是我的桃花劫……”
“你喜欢他？”沉稳的声音带着遗惑。
“哈哈哈……从今个儿起就要改叫八嫂啦，哈哈……”
“只是……我需要的是一个效忠于我人，而不是郭罗络氏或者……八福晋。”
我盯着他，轻颤道：“你喜欢她？”
我指着他的鼻子，扬起眉毛，厉声喝道：“他，心比天高，却是身为下贱！我嫁给他就是他的造化！还谈什么纳妾！”
“混账东西！！……我宠你不代表可以由得你胡来！！……来人啊 ！……押下去……终生圈禁！！……胤禩择日……侧福晋……完婚……”零碎的片段就像刀子将脑袋割成支离，纷乱咋错，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那残存的记忆早已成为近日来我不敢触碰的底线，没想起一段，心就撕裂一点，让我难以招架。一夜之间，山河日月变。
一个踉跄快步逃出，伏在回廊的栏杆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泪滑落，无声息。
他慢慢的走过来，看着我，神色温和怜悯。
我抬起泪眼望着他，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轻叹道：“有时候太过于执着一件事就是偏执。”
我愣愣的看着安静的天台，轻声说：“我……不知道…”
他从我身边走过，我看着他的身影就这样悄悄的融进黑夜，回身，看着香火源源不断，祈愿，诵经的声音就这样在金色的大殿里糅合。
“叮！”一个清脆的音节在聒噪中浮起。
我记得，我曾问过他，繁华过后终是空，为什么还有那么多人要执着？”
我不明白，我不想回去，但是我想要得到答案。
我看着他，他转身不语，眼中依旧一片清明。
我走到他身边，轻声说：“我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但还是想去试一试。我该走了……师傅。”
这声师父是我的执着，也是我的不舍。
月华如梦，他抬头望着月亮，微叹道：“痴儿啊!”
我叹：“自是痴人方知痴狂啊！”
他默立无语。
傍晚残阳如血，淡淡的如默想人间。我闲散的漫步在回廊，点点燃香晕开轻烟，一戎迷雾。
六岁那年，我第一次见他，他问我：“读书辩是非，那什么为是与非？”
我笑答：“大师糊涂了，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何来是与非？”
他一愣，微微一笑：“倒是我执着了……”
信步游庭，后来，我每年都会来见他，哪怕锦年大婚后，也会依着我。她说，这是我仅有的自由，也是她欠我的……
我问他：“佛在那？”
他说：“在心间。在天地。无处不在。”
我不服：“那为什么要有寺庙，佛像？”
风吹落簇簇雪花。
我问他：“佛祖悲悯，为什么不可怜可怜我们这些凡夫俗子呢？”
除夕夜，我们抛开一切，静静的站在院子里听雪落的声音，想着心中的牵挂，各自舔着胸口那空洞的伤疤……
回首日暮斜阳下，一抹身影，风过，卷起衣袍。扬起雪粒，他却依旧那样沉静空灵，我开始恍惚，究竟是他装饰了山，还是山为他退居为背景？
我望着他，涙涌，他现在真的是了无牵挂了吧……
他是我活着唯一的眷念，锦年是我活着唯一的希望，现在，告别了，我的家人……
拾阶而下，身后的禅寺一身肃穆，钟声袅袅回荡……
何处是家？何处可为家？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楔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