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剑》龟缓缓

18、第 18 章

　　“若是有事，不妨直言。”心湖那点轻微波澜，很快归于平静，朝云少师淡然开口。
　　孙若欢绕绕头，既然少师说了，那他就直言：“少师，昨日送你的那把匕首，我可以要回来吗？”
　　虽然送出去的时候就知道会找少师要回，但真到这一刻，孙若欢还是觉得脸皮发烫。
　　但愿少师不要生气吧。
　　“本来就是你的东西，你想要自然可以。”少师很好说话，立刻同意了孙若欢的要求。
　　孙若欢更不好意思，这换成其他人肯定不高兴，哪有刚送出的东西，转眼就要回去的道理，可少师无论从声音听，还是从表情看，都一派泰然。
　　“只是如今尚在你梦里，而我将匕首放在他处，可否再待一日，明日我便将匕首还于你。”朝云的话孙若欢立刻点头同意。
　　而且他还听到了很不可思议的话：“梦里，这是在我的梦里吗？”
　　“我在此清修，不惯见外人，你身边跟了一位女子，正好又困顿，我便入了你的梦。”朝云解释。
　　“这真的是做梦吗？可是我怎么这么清醒，一点都察觉不出来。”孙若欢满是惊叹。
　　每次和朝云相见，都满是不可思议，昨日他满面流血，晕头转向，今日却又是一场梦。
　　“当然是梦，你不信可以试试，就像人平日做梦，想些白日做不到的事，在梦里可以实现。”朝云说完话，就看见孙若欢紧紧的盯着他瞧。
　　说是盯着他瞧，也不确切，应该说盯着他这处儿瞧。
　　朝云忍不住随着下移实现，就看见身下的竹木椅上突然开出了花。
　　一朵清紫色的花，花瓣足有碗口大小。
　　非常的美。
　　静静的开放在竹木椅上，明明是清浅的紫色，却深深映入朝云的眼帘。
　　“你，你这是...”朝云有一刻的不知所措。
　　“真的可以做到，少师，这是我一次经过野谷，见到最好看的花，这花开在无人之处，想来少有人见，我就想着让少师你也看看如此美丽的花，少师你喜欢吗？”眼见紫花出现，孙若欢非常兴奋。
　　很多人给他送过东西，黄金白银，珍惜财宝，但朝云却觉得，这朵花是他见过，最用心的礼物。
　　仙临观少师，寻仙修道的出尘之人，不幕人间权势，不喜富贵珍宝，而这朵花出现的刹那，他的心里如同孙若欢一般惊诧。
　　若说有所不同的便是孙若欢觉得能够空茫之中开出不可思议的花，而他没有想到，初初想见还是满面血污，转过身来却送给他一朵清净无为之花。
　　他见过许多人，若是有所求，便如眼前之人一般言笑嬉嘻。
　　可送给他礼物，总离不开富贵珍宝。
　　孙若欢对他无法忽视的热情，总离不开一个“求”字。
　　即便只为一场面善之缘，终归到头他会知道一切皆空。
　　仙临观伴随皇朝强盛无双，如今世人都觉得仙临观已经脱离皇权，不入方寸。
　　但无人知晓，仙临观的建立便是初代国师为圣剑而来。
　　那是一个惊世骇俗的故事，可经历世事变迁，沧海桑田，在时光婉转下已经无人还能窥晓。
　　在他尚且年幼，一心奔赴大道，没有任何精力往这世事人间倾注之时，带领他入道的师尊，仙临观的国师，每次进入供奉圣剑的殿堂，眉头间好似皱着一丝微苦。
　　圣剑为仙人所赐，拥有无上道法，难道师尊只是在道法上遇到瓶颈，又研究无果？
　　他以前曾有过单纯的想法，现在看来简直可叹可笑。
　　仙临观道法正统，不涉邪魔外道，故而历代国师对于那一柄威力无穷，但沾染无尽血腥的剑，安静缄默的本心里，到底作何想法？
　　一柄剑，是仙人赐予皇朝的神器，让是皇朝爱恨交织。
　　离不得，因为它已成皇朝强盛的根基，若不是凭借此剑，任凭至高之皇再有青云之志，也不可能在道法末途的时代，成为最终的胜利者。
　　那个时代与现在不同，妖灵还在出没，恶魔的身影没有彻底消失，甚至遥远不可及的天界仙人，也降临了凡间。
　　他没有能够参与到那场惊天动地，导致道法末途的战争中去，但仙临观作为皇朝大观，道法相传的岁月中，他终究知晓许多世间不再流传的隐秘之事。
　　比知仙妖人魔之间的情爱纠葛，他更为在意的是圣剑竟然沾染过无上真仙之血。
　　这位无上真仙的名讳已经成为三界的禁忌，无人再能够言语提及，若是真有天界魔道，或许高居仙魔之首的存在还能够忖量。
　　除了作此一想，他再想不到还有谁可以论及无上真仙。
　　孙若欢赠的这朵花很得他喜欢，可是一想到圣剑，以及要由他亲手血祭的九十九位少男少女，他的心情又改变些许。
　　平安欢喜之时，若得一点心意，不过是锦上之花，白手相送。
　　若换到生死之时，又能否同样美好？
　　念及此处，他微微松动的心情，又一如往昔平淡。
　　修行多年，古井无波。
　　不过他那被在孙若欢眼中无邪无瑕的一只手，在孙若欢消失后，缓缓拂过应该一同消失的清紫花朵。
　　屋子里的画面慢慢暗淡，让人再也看不清。
　　暗道极致之时，突然又亮了起来。
　　依然是清净的竹木椅子，依然是一朵紫花无端便在其之上。
　　少师已经不见身影，偶然间窗子外好似来了一点风，吹动了花瓣，轻轻摇动。
　　轻轻的，微微的，那由孙若欢梦中产生，虚幻不实的花，竟然随着风，摇动着花瓣。
　　这本事不可能的事，虚幻之物，不过是想象而出，不会有真实的形态。
　　但如今少师拂过的这多清紫之花，若是有人瞧见，这会感叹世间神妙。
　　竟能生长于没有生命的竹木之椅上。
　　娇嫩鲜活，迎风招展。
　　虚虚实实，实实虚虚，在孙若欢被少师引导的一场梦里，究竟是虚还是实。
　　还是虚实相交，空洞虚妄。
　　只是不论虚实与否，引人入梦，梦中花开，都是世人不敢想象之事。
　　更不用说一朵由梦中开出，本应消失于梦中的花，明暗之间，不知为何，竟似继续开在了竹木椅子上。
　　世间有精怪，能用丝线杀人无形。
　　这是孙若欢亲遇之事，不过少师告诉他，用此法咒杀他人，并不是毫无忌惮，轻易妄为。
　　因为世间任何咒法，都需要法力支撑。
　　咒发越强，则需要的法力越多。
　　超出某些限制，使用超越界限的法术，并不如吃饭喝水般简单。
　　所以只是若叫孙若欢知道，有一朵由他想象而出的花，在他醒来之后，还继续开在他并没有真正进入的屋子里，那毕竟是高强术法。
　　是否禁忌？是否超出界限？是否伤及自身？
　　他不知道这些事，就像凭空由他想象出的清紫之花，再次出现在竹木椅子上，也没有让他见着。
　　根本没有任何人见着，这朵花不过是静静开在空无一人的屋子里。
　　是少师运用法力，给了它真实感，但在它出现的时候，少师也并不在屋子里了。
　　好像耗费大量法力显现出的花朵，他也并不是还要继续观赏。
　　就只是用手拂过，留下了这朵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