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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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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九替清秋安排的这间竹屋依着一片小竹林,遥遥与园子里的荷花池相望,原是建来避暑纳凉的,但凌琛一向没有这样的闲情雅致,年年入暑来行宫,这竹屋却是一次也没用过。
清秋倒是极喜欢这里,这小竹屋建在园子里,虽离侧门不算远,偶尔有人路过,但大多数时间,这里极其清净,除了固定时间来园子里打扫的小太监外,再没有其他人。
清秋在这里住了几日,她自知自己身份,大多时间都窝在这不大的小竹屋里,只外头无人的时候才出去透透气。
山间的夏日天气多变,傍晚时分忽然起了一阵风,风势来的又大又急,呜呜咽咽的刮了小半夜才渐渐停息。
因今个凌琛要跟御驾前去狩猎,有许多事要安排,魏九天蒙蒙亮时便就起来了,才出了房门,便见外头打扫的小太监们慌慌张张的往大门口跑。
魏九觉得奇怪,唤了一个小太监上前,寻问他发生了何事。
那小太监战战兢兢的说道,许是昨个风太大了,檐上的脊兽竟是掉下来了一只,还把门前的石板路给砸坏了。
魏九听得心慌气短,今个太子要出门,一大早的却出了这样的事,实在是有些不太吉利,他二话不说便赶到大门外察看。
掉下来的脊兽已经被搬开了,可那路要修平整,却不是这一时两刻能做到的。
魏九不敢隐瞒,等凌琛一起身,便将这事原原本本回禀了。
凌琛倒不把这种事放在心上,只吩咐魏九盯着让人尽快把路修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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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秋在园子里住的这几日,一向起得早,今个亦是。
她去外头打水洗漱时,瞧见池子里几株原长得极好的莲蓬被昨夜的风吹得东倒西歪的落在水里,实在是觉得有些可惜。
简单洗漱过,清秋便想着把风吹倒的那几株莲蓬摘回来,不论是泡茶水,还是晒干了解馋,想来都是很好的。
清秋在荷花池边脱了鞋袜,一手提着裙摆,缓步入了池子。
这荷花池不算深,离岸近的地方水也不高也满过小腿肚。
清秋弯着身子,专心致志的捡着落在水里的莲蓬,丝毫也没注意到,不远处,凌琛领着魏九正疾步走来。
前门的路修不好,绕道侧门来原是无奈之举,凌琛本没有多想,一路来时,他心里念的还是今日狩猎之事。
只是无意间一抬眼的刹那,瞧见了不远处那抹身影,脚下的步子骤然一顿。
清晨的光影,温柔而稀疏,朦朦重重的笼着不大的荷花池,波光粼粼的池中,荷红叶绿,绕着身穿月白衫裙的少女,少女弯着弱柳般盈盈一握的腰肢,一手提着裙摆,玉藕般的腿一半没在清莹莹的水中,一半在红绿相间的荷花丛中若隐若现。
凌琛瞧着眼前这景象,忽觉得喉间发干,脑海里不由自主的想到那夜,那双白玉般的腿如何娇娇怯怯的缠绕着他,身上一阵燥热感,竟像是那日中了药时一般。
凌琛邹了皱眉,他不喜欢这种感觉,清秋予他本只是意外,如果不是因为中了药,他绝不会宠幸她。
太后要处置清秋的时候,凌琛原也没想要插手,即便清秋哭着求他,凌琛也不觉得他有所动容。
至于让傅钰将清秋从太后那里要出来,不过是因为想查清下-药谋害他一事而已。凌琛在心底一直这样告诉自己。
只是再见到清秋时,凌琛总会不自觉的想起一些他并不想想起的画面,以至于心里想审问清秋,话到嘴边却又有些说不出口,便将人撂在这儿不理,如此一日拖过一日,直到如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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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秋捡了三四株莲蓬,直了直身子本想休息下,不经意间回眸,瞥见了站在不远处的凌琛,心下不免一惊。
这个时辰园子一向没有什么人,更不用说是清秋已经好几日没见过的凌琛。
他为什么这个时辰会出现在这儿?
清秋不知道,但清秋可以肯定,凌琛方才一直在瞧着她,也不知瞧了多久了。
清秋心里又慌又乱,她不敢看凌琛,低垂着眉眼站在那儿,心里想着她该跟凌琛行礼才是,可她这会儿提着衣裙、赤着脚站在池子里,要如何行礼?
清秋硬着头皮快速上了岸,顾不上鞋袜,正打算俯身行礼,可一抬头,原本站在不远处的凌琛,已经消失得无影了。
清秋并没有因为凌琛离开而觉得有丝毫放松,心里反而更觉得慌乱,原本采莲的兴致这会儿也荡然无存,清秋匆匆捡起自己的鞋,快步回了竹屋。
*
这一整日,清秋没再出过房门一步,心里一直惴惴不安的想着凌琛会否因为她那样的行为而生气。
可一直挨到晚上,也什么事都没发生。
清秋一向休息的早,正睡得迷迷糊糊,却被外头嘈杂的声音惊醒。
这时辰约莫已近子时了,往常即便凌琛还没休息,阖宫上下也早已清净下来了。可今个却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前头院子里一片灯火通明,吵吵嚷嚷的。
清秋站在窗前瞧了好一会儿才又躺回床上,只是这么一闹,睡意全无,她裹着被子,瞧着窗外的灯火,不知过了多久,才迷迷糊糊阖上了眼。
再次醒来时,天色已经大亮,清秋起身收拾好没多久,来送早饭的小太监便到了。
这小太监名唤小六子,清秋在这里住的几日,一直都是他来给清秋送饭,一来二去,倒也算熟识了。
清秋见了他,忍不住问了问昨夜的事。
小六子年纪不大,性格也比较外向,听清秋问他,他轻叹了一口气,“姑娘还不知道呢?昨个太子殿下不是跟皇上狩猎去了嘛,不知怎么的,围场的林子里竟突然窜出来一头熊,殿下被那头熊抓了一巴掌,伤了胳膊,听人说,殿下昨个回来的时候,半边衣袖上都是血,太后昨晚一直在殿下跟前守着呢,天将将亮时才回去的。”
清秋毕竟是在行宫长大的,对麓山的围场倒还算知道一些。
那围场离行宫不过几里路,面积极大,说圈养了百余种飞禽走兽,狼啊、熊啊这些凶猛的野兽虽也有,但大都在林子深处,怎么会突然窜出了伤人,伤的还是太子?
清秋心里虽有些疑惑,但这种事原也不是她这种身份的人该过问的,便没再说什么。
用过早饭不久,清秋兀自坐在窗前休息。
窗外天气极好,湛蓝的天空飘着缕缕轻云,明媚的阳光泼洒在不远处的池塘上,偶有微风拂过,漾扬起层层叠叠的波光。
清秋怔怔的望着窗外怡人的景色,忽而一个熟悉的身影跃入眼帘。
傅钰独自一人,一边张望,一边缓步朝着竹屋走来。
清秋不知傅钰为何会在这儿,但眼见她走到了竹屋门前,不得不起身迎了出去。
“郡主。”清秋向傅钰行了一礼。
傅钰淡淡一笑,“怎么样,在这里还习惯吗?”
她如今的处境,能保住这条命已是万幸,哪里还有资格去谈论习惯不习惯?
清秋微垂着头,“奴婢没什么不习惯的。”
傅钰盯着清秋瞧了一会儿,眼波流转,缓声又道:“那殿下这几日可有审问过你?”
清秋摇了摇头,“自奴婢来了这里,殿下半个字也未同奴婢讲过,他……”有那么一瞬间,清秋想同傅钰讲昨日清晨她无意间撞见凌琛的事,可那场面实在是让人窘迫,清秋不知道要如何同傅钰说,嗫喏片刻,最后也只是轻叹了一声。
“他连话也没和你讲过?”傅钰面上难掩惊讶之色,沉吟片刻,复而转口道,“那你应当还不知道吧,殿下被人下药的事,应该快要定案了。”
清秋这几日一直待在这园子里,自然是不知道的,想也不想便问:“已经抓到谋害太子殿下的人了?”
傅钰没回答这问题,只道:“膳房里那个姓崔的掌事宫女应当会被处置,我好似听说,你和她关系很亲近。”
清秋愕然,瞪大了一双眼睛,连连摇头,“为什么崔姑姑会被处置?她不会做这种事情的,这事一定和她没有关系。”
说着,清秋俯身跪地,“郡主,求你救救崔姑姑,她一定是被冤枉的!”
傅钰垂眸瞧着清秋,轻叹一口气,“你求我也无用,她有没有做过这些事情,我无从知晓,退一万步讲,即便我有心要帮你,也无力改变什么,这案子从头到尾都是太子殿下亲自审的,他要处置谁,要怎么处置,我可无权过问。”
一顿,傅钰缓缓又道,“其实我也不怕告诉你,事发第二日膳房便有个小太监自裁了,在他房间里还搜出了殿下中的那种药,十有八-九就是这个小太监在太子殿下的吃食或者酒水里动了手脚,我不知道那小太监叫什么名字,但我知道那小太监跟你们崔姑姑走的最近,且据我所知,那个崔姑姑应当是有个姐妹在宸妃娘娘宫中当差,你可知道宸妃娘娘和太子是什么样的关系?这事背后是什么人,殿下心中应该早有定论,只是宫中的许多事,不是想要怎样便能怎样的,若非有足够的人证物证,殿下怕是动不了他心中怀疑的那个人,但天家是要颜面的,出了这样的事,必然是要处置些人以儆效尤的!”
清秋不懂得宫闱倾轧那些事,但她听得明白,那个要用来以儆效尤的人便是崔姑姑。
清秋心里说不出的难过,他们这些人的性命,在那些金贵之人眼中,真真如草芥一般。
“可是……”清秋努力压抑心中不断涌出的感伤,仍不遗余力的试图说服傅钰,“郡主明见,崔姑姑虽是有个妹妹在宸妃娘娘宫中当差,可她们姐妹的关系一向不亲近,崔姑姑她……”
“你不必和我说这些,”傅钰稍显不耐烦的打断了清秋的话,“我说过,即便我有心要帮你,也是无能为力,更何况,我与那个崔姑姑素未谋面,我作何要费心费力的去救她呢?”
是啊,以安郡主这样尊贵的身份,又如何会在意一个掌事宫女的死活?
清秋无言以对,有些绝望的低垂下头。
傅钰垂眸瞧着清秋,好一会儿才又开了口:“你若真的在意这个崔姑姑,为何不自己去求太子殿下?你在这地方,若真有心要见太子,总不会没有机会的!”
清秋不曾想傅钰会说出这样的话,一怔,喃喃道:“奴婢这样的身份,如何去求太子殿下?殿下又如何会理会?”
这样的问题,傅钰心中其实也没有答案,不过,她有她自己的盘算,缓缓别过目光,幽幽道:“你又没试过,怎么就知道不行呢?如今殿下才受了伤,更是大把的机会,你自小在膳房长大,怎么也会做几样吃食吧?我可以替你去行宫的小厨房里知会一声,也可以告诉你殿下饮食方面的喜好,至于你要不要去讨好殿下,求他放过崔姑姑,便是由你自己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