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清秋》陌上菡

3、第 3 章

　　清秋的意识渐渐清醒，昨晚的记忆也铺天盖地的袭来。

　　一想到凌琛是怎么将她翻来覆去的折腾，清秋不禁羞赧的低下头，瞥见扔在床角那件被撕破了的襦裙，原就红透了的脸越发热了。

　　“既然醒了，便跟我走一趟吧，太后还等着见你呢！”

　　钟嬷嬷不疾不徐的说完这话，本站在清秋床榻边的那个嬷嬷伸手将清秋拉了起来，又丢了一件衣服给她，“耳朵聋了吗？还不快些！”

　　清秋被那嬷嬷一把拽了起来。

　　躺着的时候倒还罢了，一坐起来，清秋只觉得浑身酸软，四肢无力。

　　清秋抬眼匆匆环视了下四周，不见凌琛，心下莫由来有些失落惶恐。

　　她不知道凌琛去哪里了，也不知道钟嬷嬷是什么时候来的，想到太后要见她，十有八九是知道她和凌琛之间的事了。清秋心里慌乱不已，但又不得不拖着软绵的身子快速的将衣衫穿上。

　　清秋跟着钟嬷嬷从房间出来，外面灰蒙蒙的，遥远的天际泛着一抹清浅的鱼肚白，瞧着天色约莫卯时前后。

　　院子里仍没有凌琛的身影，不过膳房里的宫人却是乌泱泱的跪了一片。崔姑姑跪在前排边角的位置，她低着头，瞧不见面上的表情。

　　清秋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想到昨日崔姑姑看她太累了，还特别准许她早些回来休息，结果却闹出了这样的事，别人会怎么看她，清秋可以不在乎，但膳房的人若是因此被她连累了，那该如何是好？

　　清秋心里胡思乱想着，跟着钟嬷嬷出了膳房的院子，直往太后住的慈恩宫走去。

　　*

　　慈恩宫位于遂宁行宫北侧，是座三进三去的宫院，坐北向南，恢弘开阔。

　　钟嬷嬷带着清秋进了一侧的偏殿，这殿不大，殿内也不见什么宫人，只西侧放着一盏云雾绡屏风，穿过这半透明的屏风，能瞧见太后正端坐在后头。

　　钟嬷嬷一进到殿内，便径直往屏风后头去了。

　　清秋一个人站在屏风外，一时有些手足无措，只能敛衽行了一礼，“奴婢给太后请安。”

　　太后不出声，清秋便只能一动不动的跪在那，直跪到膝盖微微有些酸痛，才听到太后缓声开了口，“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名唤清秋。”

　　“清秋？”太后自言自语般低喃了一句，之后便是一阵窃窃低语。

　　清秋低着头跪在那，她不知道太后在和什么人说什么话，过了好一会儿，只听到一阵脚步声不疾不徐的向她走来。

　　“起来，把衣服褪了。”

　　一道声音在头顶响起，清秋有些诧异的抬起头，只见一个身材微胖的嬷嬷正站在她面前。

　　这嬷嬷清秋先前在自己房间时便见过，她生了一张浑圆的脸，眼睛不大，但看人的目光却如刀子一般。

　　清秋听她要自己宽衣，虽知这大约是太后的意思，但在人前做这样的事，清秋有些不好意思，更何况，她昨日才被太子宠幸过，此时自己身上是什么样子，清秋心里清楚，不免一时迟疑，只怔怔的抬头看了看那嬷嬷。

　　“怎么？我的话你听不见？”嬷嬷伸手将清秋从地上拉了起来，“还是说，非要我亲自动手？”说着，便要去扯清秋的衣服。

　　清秋心慌不已，连连摇头，从嬷嬷手中挣脱出来，喃喃道：“奴婢听到了……”

　　一身艾青色襦裙被一件件脱下。

　　清秋轻颤着手解下最后一件小衣，羞赧的低下头，宛如一朵含羞的娇花，怯怯的站在那。

　　虽正是夏日，但一想到那嬷嬷的目光，清秋身子便忍不住轻轻发颤，这样的每一时每一刻于她而言都无比煎熬。

　　好似过了许久，清秋终于听到那嬷嬷开口道：“成了，把衣服穿上吧！”

　　清秋闻言，慌忙捡起自己的衣衫，匆匆穿上，而那嬷嬷则快步进到了屏风后头。

　　等清秋整理好衣服，原先摆在房内的云雾绡屏风已被人撤去，当今太后端坐于宝座上，微仰着头，目光冷厉的看了过来，“说吧，是谁指使的你？你们又是怎么给太子下的药？”

　　清秋一时愣住了，她昨夜虽瞧着凌琛有些奇怪，但只以为他是身子不舒服，怎么也没想到凌琛竟是被人下了药。

　　“奴婢不知，”清秋忙道，“奴婢只是碰巧遇见了太子殿下。”

　　“呵，碰巧？这也未必太巧了吧，”太后唇角抿着一抹冷笑，“你不要以为你不说，哀家便拿你没办法，哀家可有的是法子撬开你的嘴。”

　　“来人，把她拖下去打上五十大板，哀家倒瞧她说是不说！”

　　太后一声令下，候在一旁的太监纷纷上前，架起清秋便将人往外拖。

　　宫人受罚挨的板子一向又狠又重，便是一个身强健壮的太监也挨不过五十大板，清秋这样一个女子，若真受了五十大板，那必然是命也没了。

　　清秋心里害怕极了，连声向太后求饶，可太后却看也不看她一眼。

　　清秋心生绝望，原以为必逃不了一死了，可转眼看见凌琛同一个身穿鹅黄宫装的姑娘进到殿来。

　　看到凌琛的那一刻，清秋也说不上为什么，只觉得自己有了一线活下去的希望，她奋不顾身的挣脱抓着她的人，踉踉跄跄的跑向凌琛，跌跪在他身边，伸手去扯他衣袍的下摆。

　　“殿下，奴婢昨日便同殿下说过，奴婢原本就住在膳房后院，会遇见殿下真的只是巧合，带殿下进房间休息，也只是看殿下身子不适，怕殿下淋雨，奴婢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求殿下在太后跟前为奴婢说句话，饶奴婢一命！”

　　清秋说着，声音渐渐哽咽，抓着凌琛衣摆的那只手也不住的轻颤。

　　凌琛低着头看着清秋，眉心渐蹙，“你同孤说这些做什么？难不成你以为孤昨日宠幸了你，便就会无条件的包庇你了？你既知道了昨日发生了什么事，倒还能有这样的想法，着实可笑，太后要如何处置你，自有太后的道理，岂容你置喙！”

　　像是落进了水中的人，失去了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

　　清秋只觉得自己像是溺入水中一样，身子不住的下沉，扯着凌琛衣摆的那只手，也渐渐失去了气力，一点点松开。

　　跟凌琛一起进来的鹅黄宫装姑娘，原本一直默不作声的站在一旁，这会儿轻声开了口：“钰儿和殿下还有事同太后讲，这宫女不如先让人带下去吧，也不急着这一时处置，太后意下如何？”

　　这自称钰儿的姑娘本命傅钰，她祖父是当今太后嫡亲的弟弟，父亲是现任皇后同父异母的兄长。傅钰幼时曾被扮做男儿养，开蒙之时便进宫做了太子的伴读，一直跟几个皇子住在皇宫东北侧的昭和殿里，直到三四年前被人识破了女儿身，她才搬出了宫。

　　太后点点头，“先把她关到后头庑房！”

　　有太监上前将清秋带了出去，太后身边的钟嬷嬷亦将殿内其他的宫人领了出去。

　　凌琛同那鹅黄宫装的女子依次在太后身边落了座，太后这才又开了口：“查的如何了，皇帝那边又如何说？”

　　凌琛神色淡淡，“出了这样的事，他自然是冷嘲热讽一番，随他便是，”一顿，“膳房里的人还在逐一盘问，暂时没问出什么，只是有个小太监自裁了。”

　　“自裁了？”太后脸上略过一丝惊讶之色，只不过片刻，神色又渐渐沉凝下来，她摇了摇头，“这个节骨眼上自裁，怕是没那么简单吧？”

　　傅钰笑了，“太后实在是英明！那小太监的房间内，还搜到了殿下昨日中的那种药，表面看来根本就是畏罪自裁，但这实在是显得有些刻意，方才来时，钰儿还同殿下在说这个，我们也都觉得这小太监怕是推出来顶罪的。”

　　凌琛沉吟片刻，“这事怎么看都透着蹊跷，先是在宫宴上使那种下作手段，事后又耍这种小伎俩，生怕事情闹不大似的，孙儿有些不解，先不说幕后这人是谁，他到底所图为何？孙儿有些想不明白。”

　　太后轻嗤一声，“他们那些人的腌臜心思，我们如何能猜得透？”说着抬眼看了凌琛一眼，“你也不必太过在意这些事，胡太医在隔壁稍间候着，你去让他瞧瞧，哀家也能放心。”

　　凌琛没说什么，起身便往外走，他身边的内侍魏九原本候在殿外，见凌琛出来了，魏九忙迎上前。

　　“殿下，”魏九行了一礼，“那自裁小太监的事查的差不多了，他是蜀州人，家里世代务农，他八岁入行宫，一直跟着膳房的崔姑姑，”一顿，踌躇片刻，“奴才也打查过这崔姑姑了，说起来也巧，这崔姑姑有个妹妹，如今就在宸妃娘娘宫里当差。”

　　“在宸妃宫里当差？”凌琛着实有些意外，沉吟片刻，“你先让人把那个崔姑姑单独关起来，孤晚点便过去。”

　　魏九应了一声，却立在那儿并没有退下。

　　凌琛见状，又问：“还有事？”

　　魏九踌躇片刻，“奴才查崔姑姑的时候，得知这崔姑姑在宫里虽待得时间久，但下头跟她亲近小宫女、小太监却并不多，才自裁的那个算是其一，昨个殿下宠幸的那个宫女便就算其二。”

　　“她？”

　　凌琛喃喃念着，转头看了一眼后头庑房的方向，“那就去查查她的底细，越详细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