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被抛弃的一代》彤鹤

66、番外 爱蛊（III）

　　我是简库尔特。
　　五年级，霍格沃茨来了一个新的黑魔法防御术教授，塞缪尔博恩斯。他算是魔法部派来的，以前好像还参加过凤凰社，有多事的人翻出他以前在赫奇帕奇就读时的各种荣誉，总之只有一个词能形容他——正派。
　　正派归正派，博恩斯倒是不怎么打官腔。别人都说这是因为他年轻，我难得地跟他们意见一致。所有人都喜欢他，我好像也是。一想到下一个夏天博恩斯就得走人，我是真的有点难过。
　　我很久没对一个人产生这种感情了，这可能是因为我当了级长的缘故。人们依旧惹我厌烦，可他们现在得听我的了。就算是为了这个我也得有点同理心，不过一点点就够了。
　　我知道我为什么喜欢这位新教授。不是因为他年轻有为，而是因为他也有亲人是食死徒。这是约定俗成的禁忌，我还没蠢到说出来。
　　我常常在博恩斯身上看到菲利克斯的影子，他们大约是某种层面上的一路人；如果菲利克斯以后也能像博恩斯一样，我想我会很高兴的。事业、家庭、妻儿……到了那个时候，我会在哪里呢？
　　我不知道，所以我又不高兴了。
　　菲利克斯也当级长了。权力带给他的改变比带给我的大许多。不知从何时开始，他不再和人打架，待人接物彬彬有礼，也是因为博恩斯吗？他是找到了榜样吗？
　　或许这样也不错吧。二年级时菲利克斯没有选择和我一起走进禁书区，因此我们两个不会走到一条路上。他有很好的家庭，他的好家庭或许需要他做个好人。麻瓜把人分成一群又一群，把他们称为不同的阶级；如果魔法世界也有所谓的阶级，我和菲利克斯肯定不在同一个。我没有很好的家庭——我甚至没有家庭，我什么都没有。像我这样的人的唯一优点可能就是不需要做好人吧。
　　那就坏到底。我不高兴，第二天我就把梅拉克琼斯和弗莱娅马格努森共用的猫头鹰弄死了。梅拉克对我说这件事时还怕吓到我，我只是对他笑笑。菲利克斯看见了，我就又高兴了。
　　我可能有点疯了。菲利克斯不高兴我就高兴，我喜欢看他生气，只为我一个人生气。
　　然而，我第一次没有掩藏好我做的事。博恩斯无意间看到了我沾满鲜血的双手，把我叫去了办公室。只有两人的办公室是我的博格特，不过博恩斯倒是没对我做什么——他是“正派”的人嘛。博恩斯没有惩处我，因为我一不小心也点破了他的秘密。
　　黑魔法也是他的爱好。
　　啊，又是一出我最喜欢的讽刺戏码，博恩斯和我一样，全家都被食死徒杀了。那些食死徒里还包括了他的亲妹妹，那只在魔法部被人群碾死的可怜蝼蚁。
　　因果报应，我莫名其妙的想。
　　有博恩斯在，去禁书区的时候就不用怕那么多了。我们还常常去禁林狩猎，猎到的所有神奇动物都被我杀得死无全尸。博恩斯一直在尝试阻止我这么做，可惜他一直没成功。
　　博恩斯总给我一种孤儿院院长的感觉，希望这是个幻觉。每次我出现这种幻觉时就会拿他的小妹妹激怒他，他越生气我就越喜欢他，可是他从来不生我的气，只会苦笑着摇摇头，偶尔拍一拍我的肩膀。不过，在他说我是他最聪明的学生时，我心里还是高兴的。
　　博恩斯说我们对于黑魔法的探讨只是学术性的。鬼都不信。别说是鬼了，我估计连他自己都不信。他只是为了保命罢了；我什么都没有，他却有妻子和女儿，他是有责任要背负的。
　　我有时候想，如果博恩斯像我一样没有家庭，如果博恩斯像我一样只有十五岁，我会喜欢他的——我指的是想和他接吻的那种喜欢。想得多了，我就不再想了。我以为我没有什么道德，却在这个问题上像个圣人。
　　学年结束时，博恩斯应了伏地魔的诅咒，被魔法部召了回去。他说魔法部希望他回去工作，可我知道这不过是他挽尊的借口。魔法部知道他在霍格沃茨用黑魔法了，他是被叫回去接受调查的。
　　临走之前，他找到我。
　　“你放了琼斯吧，他是无辜的。”
　　我睁开开始变成深粉色的双眼看着他，问：“为什么？”
　　“他做错了什么？他惹你生气了吗？”
　　没想到如此擅长黑魔法的一位黑魔法防御术教授竟这样善良。我笑，他没笑。
　　“琼斯是无辜的，简。”
　　“他是我的猎物。”我告诉他。
　　博恩斯睁大了也同样开始泛红却被掩盖得极其完美的双眼，“他也是个人啊。”
　　“路是他自己选的，我怎么做他无法干涉。”
　　“琼斯根本就没选择什么，是你为他做的选择。”
　　“所以呢？”我又笑，“不能重来了。”
　　博恩斯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开口道，“那菲利克斯普威特呢？你也想毁了他吗？”
　　我瞬间不笑了。
　　我暴怒的时候，内心却是平静的。我揪起博恩斯的衣领，抽出魔杖抵住他的下巴。他比我高出许多，若是出手一下就能把我撂倒，但是他没有。他看着我，露出了一个和蔼可亲的笑容，像个父亲，像个哥哥，像邓布利多，也像办公室里的院长。
　　我一阵恶寒。我好想用他死去的妹妹恶心他，可是现在我没法子了。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教授？”私下里他允许我叫他塞缪尔，但这样并不能拉近我们之间的距离。我还是叫他教授，我得时刻提醒自己他是教授。
　　“你不如去问一问他是怎么想的。”博恩斯平静地笑着——他和善起来真是亲和，他应该是个好父亲吧，“简，就当是为了你的菲利克斯，别再研究黑魔法了，他不希望你这样。”
　　好父亲，好哥哥，都不是我拥有的。
　　我冷笑，或者说惨笑了一声，“他不会是我的，我也不会是他的，我从一开始就知道。”
　　博恩斯的眼睛里有什么东西熄灭了。他探出手来，想摸一摸我的发顶，被我躲了过去。
　　他叹了一口气，叫一声我的名字。
　　“简。”
　　我收掉了魔杖，转身。我的短发拍在脸上，发尾早就不似从前那样凌乱了。
　　我听见博恩斯深深呼吸了一下，在我身后说道，“我有时候真希望……我能是你的哥哥。你是真的有点像格洛丽亚。她在的时候我没有好好照顾她。”
　　“我不是你妹妹。如果你真的思念她，那就下地狱去找她吧。”
　　我迈开脚步离开了。博恩斯在我身后又叫了我一声，我没回头。
　　我有点难过。
　　不，我很难过。
　　因为我和博恩斯有同一个愿望。

　　我还是简库尔特。
　　这是真的。博恩斯一离开，我就变回了原样，所有的感情就像是被什么怪物吞噬了一般，我甚至怀疑它们是否存在过。没有什么能改变我。
　　夏天来了又走，菲利克斯已经变成另一个人了。我很久没有在乎他，他竟然开始受人欢迎了。我看到许多女孩子在对他笑，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果然，他这么可怜，所有人都会原谅他的。
　　我忽然感到一点点的不值。
　　神奇动物保护课的高级班人很少，可就算在只有几个人的班里都有菲利克斯的仰慕者。在又一个纸团砸中他的时候，我彻底愤怒了。
　　我好想知道那个女生有没有宠物。如果是猫头鹰，我就把它的羽毛拔光；如果是猫，我就把它的肚皮剪烂；如果是蟾蜍，我就把它扔到坩埚里用最大的火煮熟。
　　可是我没机会了。下课之后，菲利克斯拉着我走进那个熟悉的楼梯间。我们四目相对，连句想说的话都没有了。
　　“你搞什么？”
　　“我还想问你呢。”
　　我们都冷笑了。菲利克斯别过头，我看不清他的脸也读不懂他的心。
　　突然之间，菲利克斯以惊人的大力把我推到墙上吻我。原来接吻并不让人享受，我下意识地咬了他一口，狠狠地推开了他。
　　然后我就后悔了。这不是我的错，我努力说服自己，这是我潜意识的错，我的条件反射太强烈了。不是我的错。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现在轮到我问这个问题了。
　　菲利克斯的神情就像当时的我一样固执。他拂去嘴唇上的猩红血迹，那双雾气笼罩的眼睛里映着我的影子。
　　“你喜欢博恩斯，不是吗？”
　　“不！”我恼羞成怒，“你是不是疯了？他都有孩子了！”
　　“这就能阻挡你了吗，简？”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菲利克斯？”
　　菲利克斯把手臂抱起来，看了我很久很久，久到我想扇他一耳光。最后他笑了。
　　“我就知道，”菲利克斯低声说，“我就知道。”
　　知道什么？我等着他的下文，他却不说话了。如果他愿意说句软话，我就告诉他我喜欢他，我对自己说。
　　然而菲利克斯什么也没说。我怀疑他只是想发个疯。
　　于是我转头就走了。
　　我讨厌菲利克斯普威特。

　　我依旧是简库尔特，会去等菲利克斯关完禁闭出来的简库尔特。我觉得我真是有点犯贱了，不过我不用做好人，所以我很快就没有了心理负担。
　　菲利克斯又跟人打架了。等他关完了禁闭，他又开始讨人嫌了。熟悉的谩骂传进我耳朵里，我把它们都转化成友好的笑容给菲利克斯看。我其实很高兴，但我还有一点基本的廉耻——只属于菲利克斯的廉耻，所以我不会在他面前表现出来。
　　“对不起。”我对他说。我拍拍他的肩膀，假装上面有雪。
　　菲利克斯的手叠上我的手。他用只有我能听见的声音对我说，“你不要喜欢任何人，你知道他们不配。”
　　我点头，“确实，你说的对。”
　　我真是太贱了。早知道会是这样，我该给菲利克斯灌整整一大缸迷情剂的。管他什么自然不自然，我只要他也喜欢我。黑魔法就算了，我舍不得，我一直舍不得。
　　我们在老地方接吻。讨人嫌二人组的亲吻是见不得人的。小小的窗户镶着花里胡哨的玻璃，我靠在上面，看着菲利克斯的眼睛被花里胡哨的光照成花里胡哨的颜色。
　　我傻傻地发笑，“我就是犯贱了，菲利克斯。”
　　我知道我为什么老是想着这个词。以前我像狗一样匍匐在床上的时候，别人就是这么说我的。所以我才不要漂亮，漂亮就是罪过。我也不想犯贱，可是我不犯贱就没法活下去。
　　菲利克斯靠在我肩膀上咬了咬我的耳垂。“你真不该杀那些猫和猫头鹰，”他的呼吸有点急促，“你该杀了我。”
　　真好，他都知道。我不用再演戏了。
　　“你这样就是在引诱我对你动手。”
　　“唔……”菲利克斯咬了一口我的喉咙，这让我怀疑他有假装吸血鬼的有趣癖好，“亲爱的，你得饶了我。”
　　“要是我不想饶你呢？”我捧起菲利克斯的脸。他从来没割开过自己的脸，不像我。
　　“那好吧，我是心甘情愿死在你手上的。”
　　我把拉得歪歪扭扭的校袍整理好，菲利克斯又把它拉回歪歪扭扭的样子。我觉得他有点不清醒了。
　　“菲利克斯，你的火蜥蜴也是我杀的。”我犯贱地提醒他。
　　菲利克斯握着我腰的手狠狠地掐了进去，他用更猛烈的吻封住我的痛呼。
　　“我不在乎，简……没事的……你让我别想太多。”
　　我疼得居然掉了眼泪。我一边哭一边想，这算是歪打正着还是阴差阳错？我没想毁了菲利克斯，他却还是被我毁了。他以前不是这样的，他以前是个好人，连家庭的乌烟瘴气都无法污染他的好人。现在他被我的乌烟瘴气污染了。
　　可是他的眼睛依旧清澈。看哪，就算是在这个问题上，他还是比我幸运。
　　“简，我弄疼你了吗？对不起……你不要哭。”
　　菲利克斯把我抱进怀里，像是要把我融进他的身体。我回抱住他，慢慢地就不再想不愿想的事情了。这个男孩身上一定有什么剧毒，他快把我毒死了。要是没有他……噢，不，要是没有他，我就得去喜欢博恩斯了。
　　那怎么行？
　　我还是被毒死好了。我心甘情愿。
　　反正都是我犯贱。

　　十七岁的冬天，在我的双眼彻底变成血红的时候，博恩斯寄信给我，希望我能做他第二个孩子的教母。那是我们最后一次联系，我没有回信，我知道他会后悔的。不久之后，我听说那个可怜的孩子还未出生便胎死腹中，我稍稍后悔了一下，余下的便什么都没有了，我也不想常常回忆那短暂的一个学年。
　　十八岁，夏天，我毕业了。
　　菲利克斯拒绝了罗马尼亚那边的研究中心的邀约，他说他必须留下来做一些大事。
　　我搬进了罗齐尔庄园。离开孤儿院时我听见人们的窃窃私语，他们说我不知廉耻，还用一些常用的侮辱词汇编排我，我只是笑。我的廉耻只给菲利克斯一个人，他们根本不配。
　　菲利克斯普威特又变回了菲利克斯罗齐尔。穿过那片光秃秃的草地时，他叫我罗齐尔夫人。
　　“你就不怕你的家人反对吗？”我问他。
　　“你觉得我真的在乎吗，简？”菲利克斯伸手把我的外袍拉歪了。
　　我很久没有笑得那么真心了。我扑到他身上吻他，他像麻瓜电影里演的那样抱着我转圈。我们头上没有阳光，我却觉得被照得发晕。我快忘了我是谁了。
　　菲利克斯不让我去三楼，他说三楼有一只游荡的食尸鬼。我看着他清澈的眼睛，立刻拆穿了他的谎言。
　　“那是你妈妈的鬼魂吧。”
　　菲利克斯笑了。他掐了掐我的脸，用吻制止我的疑问。他好像很喜欢把我弄得很疼，我一哭他就更高兴了。我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不，我明白的。我们把彼此毁了。
　　我现在很会掉眼泪了，我并不觉得这是什么损失。毕竟我这么可怜，眼泪是可怜人的必备。

　　（尺度太大，先删为敬）

　　我是菲利克斯口中的简库尔特罗齐尔。我们吵了一架，甚至还打了一架，然后是度日如年的冷战。
　　天气越来越冷，我已经有几个星期没有出罗齐尔庄园的门了。我是个没有长翅膀的正常人类，有时却觉得自己的翅膀被锁在三楼、墓园，甚至光秃秃的草地上。
　　我是一只金丝雀。啊不，我可配不上这么好的名头，我至多是只麻雀，被金丝雀爱上的麻雀。
　　没有被碾碎的圣诞玫瑰被我收拾起来放进了修好的花瓶里，放到了客厅的茶几上。我不给它们浇水，没过几天它们就枯死了。菲利克斯会让它们复活，我会让它们再次枯死，我们好像都挺享受这个死循环，这是我们近期产生的唯一交流。
　　万圣节，我把菲利克斯送我的发卡丢进了门前的草地。他说他亲生母亲戴过它，我不想用那个怨魂的东西。
　　菲利克斯回来得格外晚。他浑身湿漉漉地走进客厅，熟门熟路地对着枯死的玫瑰施咒，全程没有看我一眼。当然，我也没有看他一眼。万圣节是菲利克斯最痛苦也是重获新生的日子，往年我都给他留点空间，但是这一次我不想。我报复性地想激怒他，就像我当初用死去的格洛丽亚博恩斯恶心博恩斯一样。
　　我并不是不爱他。正因为我爱他，我才不介意挑战他的极限。我就是这样一个犯贱的人，不然他也不会爱我。
　　“你到底为什么拒绝那些罗马尼亚人？因为你表哥表姐是食死徒吗？”
　　我很快得到了许多天来菲利克斯的第一次正视。他手里拿着装满蜂蜜酒的酒杯，另一只手开玩笑似的掐我的脸。
　　“你怎么还在想那些事呢？”菲利克斯的语气好像一切从未发生过一样。
　　我别过脸挣脱他的手，“每天哭很累的，菲利克斯。”
　　“这有什么？”菲利克斯满不在乎地喝一口酒，“我还有很多办法。”
　　他好像真的不在乎我的感受。我刹那间甚至怀疑他被人施了遗忘咒，把我们的争吵忘光了。菲利克斯躺到我的大腿上，我从未像此刻这样想掐死他。
　　“我想和你一起去罗马尼亚，我不想一直待在这里。”
　　既然菲利克斯要忘，我就陪他一起忘。我像往常一样揉他的头发，就像我们之间从未有过任何龃龉。
　　“我都跟你说了我有大事要办了。再说——”菲利克斯甚至还笑了，“到了那边，不还是得成天待在一个地方吗？”
　　“看来你是真的一点都没考虑过我。”我冷笑。
　　“我怎么没考虑你？唔……我现在考虑得最多的就是我们什么时候能有孩子。”菲利克斯蹭一蹭我的小腹，我一阵恶寒。
　　菲利克斯从不让我去三楼，四楼的药剂室自然也是去不了了。托他那位出逃或者已经死了的表姐的福，厨房里也有许多药材和工具。我天天喝药，因为我不想有孩子。我从成堆的孩子中成长起来，我最讨厌的就是孩子了。我又多了一个不能理解菲利克斯的点。
　　“我不想要孩子，菲利克斯。”
　　菲利克斯一下子把酒杯摔在地上，黏腻的蜂蜜酒在满地的碎片中渗透了厚厚的地毯。它曾被无数姓罗齐尔的人踩过，而我不是。我不属于这里。
　　“你刚刚……说什么？”菲利克斯用嗤笑掩盖他的愤怒。
　　“我觉得你听见了。”
　　他立刻坐起来，把我摁在沙发靠背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我。他像是要把我钉在这里，那样我就连只麻雀也不如了。
　　“你放开我！”我动手去掰菲利克斯摁在我肩膀上纹丝不动的手，“又不是在床上，你发什么疯？！”
　　“我没发疯，发疯的是你，亲爱的。”他捏着我的下巴，语气亲昵。我更想掐死他了。
　　“你打算把我锁在这里一辈子吗？！”
　　我看见那双美丽的眼睛中映着我狰狞的脸。的确，现在发疯的是我。我现在可真是个泼妇，到底是我犯贱。
　　“我们在一起，一切都会好的。”
　　如果我不爱菲利克斯，我真的会掐死他。我后悔激怒他了，我本来不想听这些答非所问的。
　　他俯下身来吻我，捏着我下巴的手又去掐我的腰。他总是掐同一个地方，淤青这几个月来非但消不掉，反而更加严重。我痛得要掉眼泪，可是很久没哭，竟然有些欲哭无泪。
　　“带我走，让我做什么都行。”
　　“我今天受了我姨妈那么多气，不想再从你嘴里听到这些了，简。”
　　我只能哭给菲利克斯看，他最喜欢我放声大哭的样子。可是我的眼泪好像再也不能撼动他，他就像看一件死物一样端详着我，我索性收了哭声，学着他的样子凝视他。
　　“我只要你一句话。”
　　菲利克斯又笑了，我觉得他比我还疯。“等我做完想做的事。”
　　或许已经得到的东西很快就会一文不值，抑或是他在自己家里会露出本性，我连半个字的结论都得不出来。我是真的有点恨他了。
　　他不再生气，把我抱进怀里的动作温柔得让我想从地上捡一块玻璃碎片划破他的喉管。
　　“小心点，别伤到孩子。”
　　菲利克斯就是个疯子。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他这么疯？早知道是这样，我就该下狠心毁了他的。我才不要做什么都无法掌控的掌控者。
　　“我没有孩子。”
　　“以后会有的。”
　　“去你妈的，菲利克斯。你怎么不去死？”
　　我毫无顾忌地辱骂他。我总是承受这样的辱骂，菲利克斯也承受过，但肯定比我少。我得让我们两个平等一点。反正都是已经得到的了，我要让他和我一样一文不值。我当初怎么会觉得他和博恩斯是一路人呢？他和我才是一路人，我们俩一样疯。我很后悔当初没有把那只老火蜥蜴大卸八块扔到他脸上。恶心死他算了。
　　菲利克斯还是不生气，低头吻我的力度也没有比往常更重。“你是爱我的，简。”
　　“你给我滚。”
　　我叫他滚，先滚蛋的却是我自己。我跑上楼锁上了房门，一晚上都没有打开。我把窗户开到最大，任凭风雨灌进来把我浇透，然后在无边的寒冷中缩成一团嚎啕大哭。
　　我也想不明白为什么我要这么折磨自己。
　　我还没来得及想明白，菲利克斯就从敞开的窗户爬进来了。他给我施了好几个保暖咒，把我紧紧地抱在怀里向我道歉。
　　“对不起，简……我们再也不吵架了，好不好？”他像哄小孩一样拍着我的背，“你会好好的，我也会好好的，我们的孩子也会好好的。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
　　“我不要孩子……我讨厌孩子。”
　　就算到了这个时候我也不会忘记这件事。我不会妥协的。
　　“好，那就不要了。我们两个在一起，什么事情都会好的。”
　　我们就这么莫名其妙地和好了，什么解决方法都没有，我怀疑我只是无法招架他长时间的拥抱罢了。
　　然而菲利克斯罗齐尔不仅是个疯子，他还是个骗子。他再也不让我进厨房了。他说他怕我伤到自己。
　　我差点就把他掐死了。他扑上来像个不知道叫什么的怪物一样咬我，把我的嘴唇咬出血后又是野蛮的亲吻。我们顺理成章地又打了一架，他又在冷静下来后抱着我说对不起。
　　我觉得再这样下去我们迟早会把对方耗死。如果我不爱菲利克斯，我会毫不犹豫地杀了他。他对我应该也是一样。
　　单单因为这个，我们就不能有孩子。孩子是无辜的，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她）也被我们逼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