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春栗阳》红豆鱼

3、第 3 章

　　午饭后，纪栗沏了壶茶陪陈姨在院子里的大树下乘凉。
　　深山里的夏天并不炎热，反到带着丝许凉意。知了在树上蝉鸣，阳光穿透树荫斑驳的光点洒落在地面上，像是铺了一地细碎的金子。

　　这宁静的村庄，一片祥和美好。

　　“来了就在这儿多玩几天再回去！陈姨天天给你做好吃的！”陈姨看着纪栗关心说道，总觉得这丫头这次来，与往日有些不同，心中藏了许多事情。
　　纪栗笑着答应：“好的！陈姨，我回国工作了，我会在这儿多陪您些日子。”

　　陈姨：“咦，你不回美国了吗？”
　　“嗯，以后都不去美国了。回国发展挺好的，以后多些时间来看您。”纪栗放下手中的茶杯，嘴甜的哄着陈姨高兴：“您说好不好呀？”

　　“好！陈姨巴不得你有空多来看看陈姨，陪我聊聊天。丫头，两人相处总是会有许多磕磕碰碰的，哪有情侣不吵架，相互信任才能走得长远，给彼此多些信心。”陈姨是过来人，怎么能看不明白。

　　感情里，看不清楚的莫过于当局者。

　　纪栗轻声说道：“也许，我们没缘分吧。”

　　之前那个小伙子她见过一次，高大帅气，挺精神的一个小伙子，一看就是都市精英范，两人也匹配，怎么就分开了？

　　陈姨看丫头回忆往事有些疲倦，安慰说道：“丫头，在这里多住些日子，散散心再回去，你陈叔明天就回来了，让他带你跟子墨到周边四处逛逛。”

　　“好的，我本来就计划在这里多待些日子，我可想您做的红烧肉了，在国外是一直惦记这味道。”纪栗浅笑着回答。

　　“好！陈姨每天都给你做，直到你吃腻为止。”

　　“我永远不会吃腻您做的红烧肉，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红烧肉了。”纪栗亲昵地挽着陈姨的手，轻靠在她身旁，看着陈姨慈祥的面容，总觉得很安心。

　　山里入夜后，有几许凉意，纪栗加了件薄外套。推开二楼转角处的一个房间，环顾房间四周陈设还如以前一般，房间里床头还放着陈子琳的照片。这是一个母亲对女儿的爱和思念，相框边架有些发黑，证明有人经常抚摸这张相片，睹物思人。

　　望着照片里的人，眼眸爽朗，眉眼弯弯，开心的对着镜头笑着，一切仿佛回到了从前，两人第一次见面时候的场景……

　　纪栗跟陈子琳是在S市举行的一个小提琴比赛上认识的。后来高中又是同班同学，两人经常一起练琴，陈子琳音乐上的天赋极高。
　　纪栗曾经问陈子琳为什么喜欢小提琴，她的回答让自己至今也难以忘怀。

　　陈子琳笑着对纪栗说，她从小是跟着外公外婆长大的，因为外婆看不见，所以她想让外婆听见这个世界上最美的琴声，才学小提琴的。
　　高二时，老师带着全班同学出游写生，那是距离陈家村不远的一个知名景点。陈子琳性格阳光大方，活泼开朗，鬼点子也多，她当晚带着自己和梁灿一起从住的酒店逃跑出来，回家看陈姨。
　　那是入秋的深夜，夜里冷风刺骨，冷得三个小姑娘抱作一团取暖。还记得那天夜里的月亮又圆又大，特别明亮，皎洁的月光像洒满一地的白霜，三人的身影被月光拉长印刷地面上。
　　三个小姑娘一路高歌酣畅淋漓，自由而奔放的灵魂再呐喊，肆意的青春里，那晚绝对是浓墨重彩的一笔。
　　那晚应该是纪栗做过最离经叛道，最大胆的事情。三人回到陈家，陈姨给她们做了好多好吃的，纪栗跟梁畅被陈姨的厨艺征服，正在餐桌上埋头大快朵颐。
　　那是纪栗第一次见到陈姨，气质韵极好，典型的江南女子温柔贤惠，陈子琳五官很像陈姨，那时候陈子墨才十岁。
　　暖橘色的灯光下，纪栗第一次见陈子琳为外婆拉琴，随着琴声响起，琴声里飘满了浓浓的爱意，她简直像发光的天使，光芒万丈。纪栗终于知道那次比赛，陈子琳为什么会赢得冠军，因为那天比赛时，她拉的曲子刚好就是今天这首曲子，她告诉自己这首曲子是外婆的最爱。

　　回到学校因擅自离队，班导罚她们三人扫了一个月操场。

　　因为陈姨生日快到了，陈子琳约自己和梁灿一同前去给陈姨挑选礼物。纪栗跟梁灿在学校对面的奶茶店等陈子琳，结果过马路时被一辆酒驾的轿车撞倒在血泊里。
　　救护车上，纪栗和梁灿紧握陈子琳着那双血淋淋的手，她临终前的遗言，就是以后再也不能给外婆拉琴了。纪栗答应她以后替她拉琴给外婆听，握着她的手，从温热变得冰冷，显示屏上的心率不再跳动。
　　纪栗和梁灿握着陈子琳冰冷的手，久久不曾放开，两人从嚎啕大哭，到声音沙哑，再到无声落泪。那是纪栗第一次经历生离死别，纪栗和梁灿两人在医院门口抱头痛哭。

　　还记得那天下了好大的雨，磅礴的大雨里没有一个行人 ，雨幕里看不清前方的建筑，她至今都印象深刻。

　　所以，她一直不喜欢下雨天。

　　一个温暖鲜活的生命，就这样在自己手中消失，那种复杂的情绪，难以言语，两人久久不能平静下来。

　　陈子琳走后的一个星期，收到了伯克利音乐学院的录取通知书，这是一份迟来的希望。纪栗把通知书了和一些宿舍的私人用品，整理好交一起给陈叔，陈叔陈姨一夜间仿佛老了好几岁。
　　所以至那年以后，不管自己在哪里，在七月外婆生日那天，纪栗都会来这里陪外婆过生日，拉首曲子献给外婆当做生日祝福。这是一份承诺，她一直坚守的约定，对友情最好的回报。
　　前年中秋后，外婆走了，走时很安详平静。纪栗和梁灿一起从国外回来，参加了外婆的葬礼。

　　纪栗难得一夜好梦，山中负氧离子高，早上起来神清气爽。
　　纪栗推开窗户就可以看到满园绿意，晨间的鸟儿叫声特别清脆悦耳。纪栗看了眼表才六点半，山涧云雾缭绕，昨夜下过雨，茶园里翠绿一片，茶树上还挂着晶莹剔透雨露，看着眼前这景色，这个人心旷神怡。
　　纪栗洗漱好下楼。
　　陈叔已经回来了，一大早起来准备做早饭。

　　“陈叔，早上好！您怎么起这么早？子墨还没起床？”
　　“昨天听那臭小子说你回来了，我昨天晚上就从县城赶回来了，早上你想吃什么？陈叔给你做。”陈叔看着纪栗，温暖地笑着说：“那小子不睡到九点是不会起床的。”
　　“陈叔做什么都好吃，我不挑食，您做什么我就吃什么。”
　　陈叔笑着：“好嘞！陈叔这就给你做早饭。”
　　纪栗在一旁帮忙打下手，和陈叔闲聊了会。

　　早饭后，纪栗和陈子墨跟陈叔一起去山上修剪茶树，给茶树施肥。她跟陈子墨大多数时候都帮不上什么忙，陈叔只是带他们俩来图个新鲜好玩而已。

　　翻过后山那片茶园，有一湖泊 ，碧绿幽蓝的湖水，四周围一大片高大的阔叶林，纪栗准备去那儿画画。
　　陈姨担心说着：“让子墨陪你一起去吧！陈姨不放心你一人去。”
　　纪栗拿好画板，浅笑对陈姨说道：“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您有什么不放心的。而且，我每次来这儿，都去那边画画，不会迷路的。让子墨在家陪您吧！他明天就回去学校上课了，让他在家多陪陪您。我不走远，很快就回来，您放心吧！”

　　翻过后山的那片茶园，一眼就能看到那汪碧绿幽蓝的湖泊。

　　咦！原来湖对岸的那幢二层小木屋不见了，不应该说是升级了……

　　纪栗每次来陈姨这儿，都会来这边画画，她画湖泊对面那栋木屋已有很多年了。只要来这儿，她都会画那处小木屋，总觉得它温馨浪漫，好像一处隐居的世外桃源。
　　以前的木屋拆除，建造了一处三进门的中式庭院院。她刚刚还再想，是谁？在这幽静的山林里深处，建造这栋精美的庭院住宅。
　　所谓，面朝湖泊，背靠青山，绿荫环绕，鸟语花香，四季景色各异，美不胜收。

　　盛夏，清凉避暑的绝佳地点。

　　世外桃源，一对佳人到白发苍苍，迟暮的夕阳，火红的晚霞，染透天际，映衬着这座白墙黑瓦的中式庭院，这画面想想都觉得美到极致。

　　算了，那就只好画它吧！纪栗支好画架，调好颜色，开始作画。
　　直到日落西山，她才收拾好画具离开。

　　纪栗回家放下画板，将今天画好那幅画送给了陈子墨。她好奇问他：“对了，子墨，以前那栋木屋，什么时候拆除了？”

　　“谢谢姐。”陈子墨乐着接过画，笑嘻嘻看着她，解答说道：“去年吧！然后就建造了现在这栋房子，以前住那儿的老爷爷也去世了。”

　　“那老爷子是个退休的老将军，他老伴是这儿镇上的人，退休后，和老伴来这儿生活了十多年，他老伴走了没一年，老将军也跟着走了。以前子墨还去给老爷子送过茶叶，真是可惜了，这一晃都过了好多年了。”陈叔接话聊起以前。

　　陈子墨回忆说起：“那位老爷爷可精神了，人也很好，慈祥和蔼的样子。”

　　晚饭后，山里静悄悄的，没什么娱乐活动。

　　陈子墨有一幅跳棋，两人拉着陈姨一块下跳棋。下着棋，陈姨眼睛突然就红了，起身说去厨房切点水果。
　　陈子墨看着母亲失落地背影，看了眼纪栗，伤感的说道：“我妈是想我姐了，这副跳棋还是我姐买的，也是我姐教我和我妈下跳棋的。”
　　纪栗安慰地摸了摸陈子墨的头。

　　时间过得真快，纪栗来这儿都快一星期多了，明天是陈姨的生日。纪栗决定留下来帮陈姨庆祝完生日，就准备回S市。

　　陈姨生日，家里来了不少客人，纪栗不会做饭，只能帮陈姨洗洗菜什么的。纪栗昨天下午和陈子墨去县城订了一个大蛋糕，请邻右舍的小朋友来家里吃蛋糕，热闹一片，欢声笑语。看着孩子们天真可爱的笑脸，童稚的歌声，眼里满是幸福，再多忧伤，也会被这群小天使乐观精神的所感染。

　　送走客人后，屋里这才安静消停了些。

　　“陈姨，明天我就回去了，您和陈叔多保重身体，有时间来S市玩，我带您到处逛逛。”纪栗陪陈姨在客厅看电视，讨论剧情，看着陈姨慈爱的目光，跟陈姨告别。

　　陈姨满是感慨：“丫头，这些年你跟灿丫头有心了，陈姨虽然失去子琳，但多了你们这两个女儿，陈姨心感安慰。”

　　“我们就是您的女儿，以后一直都会是。”纪栗红着眼，声音有些沙哑：“谢谢您，这些日子的照顾。”

　　“丫头，你们幸福快乐，陈姨也就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