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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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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当然不能理解我的自信。
她是个固执的人。尤其在现在这种我根本无法用语言或其他任何方式与她沟通解释清楚情况的状况下,让她认同我的行动和想法,可想而知是根本不可能的。
但那不要紧。
因为我只会比她更固执。
我固执又强硬,对他人的苦难感同身受,想要拯救所有人。只要敌人还没有倒下,即使被贯穿心脏切断四肢拧断头颅,也会在咽下最后一口气之前继续攻击。即使是死了,我也会一次次从地狱里爬出来,踩着自己的尸体再杀到敌人的面前,直到切下对方的那颗头。
这世上最固执的人只会是我。
母亲曾说过,她年轻的时候被她所在的军团称为“铁隼”。这外号当然有称赞她的战斗风格毫不拖泥带水,攻击迅捷如游隼的意思,更多的,也为了表述那个意味着她个人作风的“铁”字。
正如母亲在有了我后被不可避免的逐渐改变一样,我也毋庸置疑的从母亲身上传承到了重要的特质,并发扬光大。
我窝在母亲的怀里,有些眷恋的把头又往里拱了拱。母亲的手就从我的背上离开,落在了我的脑后抚摸着。我的耳边传来这位久经沙场的女战士沙哑的叹息声,头顶感受的力道却是她的敌人与曾经的队友们不可想象的柔和。
我真爱她。
每想到这一点,我对世界的热爱就更多一分。守护世界的决心,也更坚定一分。
“……你在想什么呢?”
母亲搂着我,一边叹气一边问我:“你在想什么呢,[维纳斯]。我相信你永远不会成为一个坏孩子,但我已经完全搞不懂你在想什么了。”
我埋着头不吭声,两只手紧紧扒着她的腰,不让她离开。她咋了一下舌,干脆带着身上的我直接站了起来开始甩动,我就把腿也圈了上去,像个树袋熊一样被她这颗强壮的树带着抖动。
她被我气笑了,我的头上被她狠狠敲了一下。
“我离开的这段时间发生了很多事吗?”她带着笑和怒气问我,“我的小怪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吗。是什么让你突然知道了这么多,又让你突然变化这么大?”
她伸手在扒在她腰上不放的我身上拍了两下:“久违了,多久违了啊,这是从哪儿钻出来的小毛虫,嗯?你以前是不是住在耍赖树的树冠上?”
我小声地“哼”了一声,顺着她的腰往上爬了两下,把头搁在了她的肩膀上,响亮地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啊呀。”
我故作惊讶地说:“耍赖树被虫蛀啦。”
母亲就大声的笑了起来,与她的笑声一起降临的是狠狠拍在我屁股上的大手,力道重的让我的腰都抖了抖,终于从她身上掉了下去,摔在地上翻滚了两下。她顺势假踢了我屁股一脚,让我在地上滚的更远了一点。
她把我踢向的方向是家门口。
我停下来,坐在门口的地板上,抬起头看她的脸。
她站在餐桌那边,桌上还叠着两个陶碗,半个没吃完的黑面包。她像一个这世间最平凡不过的母亲望着即将离家的孩子那样望着我,目光闪动了一瞬。
那是她想说又说不出口的千言万语。
“注意安全——”
这个打起架来不要命的女战士轻声对我说:“安全是最重要的,保护好自己。我只给你半天时间,不管成功还是……都得回来。”
“我在家里等你。半天一到,我等不到就会去找你。你最好祈祷早点回家或者被我找到,不然你就等着屁股开花。”
说着,她朝我威慑性的挥了挥拳头,眼睛紧紧地盯着我,表现得煞有其事。
……但找不到我又如何能打得到我呢。
我在心里叹气。
我知道她真正想要说的是什么。
孩子是母亲的命。她也许是世上最不在意自己性命的勇敢战士,却也是最重视我性命的慈爱母亲。
这是当初的她前期下意识拒绝,后期强烈拒绝我插手一起调查的理由,也是最终孤军奋战旧伤复发,而后力竭而死的根本原因。
枉死城的悬崖下,她那无法释然升天的灵魂的喃喃自语传到我的耳中的时候,我追着它跑了很长一段路。
那个只剩下执念的,与她生前健壮高大身躯完全不同的小小灵魂,一边随着风飘动,一边将声音撒在风里(*)。
……让我一个字也忘不掉。
我定睛看了看餐桌旁的母亲,她注意到了我的目光,马上又凶相毕露地朝我挥了挥拳头。
她的每个眼神,每个动作都在说爱我。
我感觉喉头那句‘我也是'几乎就要跳出齿间,又被强硬地咽了下去。我眨了眨眼,朝母亲郑重的点了点头,大声地、清晰地说道:
“我会的。”
正是因为知道那份所爱之人一去不返的痛苦,所以——
我对她承诺道:“我一定会回来的。”
母亲听罢,便如世上所有母亲那样,望着孩子微笑了起来。
“我在家里等你。”
她说:“随时都可以回来。我亲爱的。”
尚未踏出家门,我的母亲就已经在翘首企盼我的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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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贝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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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踏出家门的那一刻,一束光从天边打过,正照在我的脚边。
我站在光里抬起头,温切平和地打量这个我生活了十六年的村庄。
此时正是太阳高照,凉意初散的时候,穿梭在脸颊的空气微微潮湿。呼吸间鼻端充斥着的,是牛咀嚼后留下的草根与村民们窗边飘散出的早餐香气。人们在热闹的开始新的一天的生活,人声与牲畜的声音混杂着在耳中冲击……更远的地方传来两声模糊的狗叫。
热情的邻居见我出门,笑着举起手里的扫把朝我打招呼;一只肥公鸡从我身边傲慢的经过,爪子勾过地面,留下沙沙的声音。
我活在这里。
对这个世界的爱,也从未有过犹豫。
沉沉地呼了一口气,我朝与我打招呼的邻居点点头,侧手提起放在我家鸡圈饲料箱中的一把铜剑装备在腰上(感谢玩家的打探收集),就笔直地朝着曾无数次走过的,通往那个祭坛的路走去。
我早已熟悉这条路上的每一粒石子,若无意外,半个钟头我就可以解决这件事。
……但意外总是出其不意的到来。
在我即将离开村落,经过发小家的时候,难得出门,偏偏今天坐在门边削土豆的安妮婶看见了我。
“咦,[维纳斯]?”
柔美的面上带着疑惑,安妮婶放下了手中的刀与土豆,轻声细气地问:“[维纳斯],你做什么去?”
“……打猎。”
无法忽略这个关心我的人,我停住脚步回答她:“后山的山顶上有个山洞,里面住着一头狗熊。”
“啊!”
她显然吃了一惊,下意识按住了自己的胸口:“天哪,竟然有这样的事……所以小蕾妮就是被那可恶的熊叼走了吗?圣子啊……你一定要小心,熊可不好对付呢!”
“好的。”点点头,我温声说,“请放心吧,我会为蕾妮报仇的。”
她并没有放下心来。
“……唉。”
从小看着我长大的安妮婶露出了不安的神情,她左右打量着我,眉头越皱越紧,突然伸手握住了我的胳膊把我往她的家里带。
她的力气对我而言彷如浮萍一般,我却只能顺从着她的力气走着,耳边听着她不断的絮絮。
安妮婶的目光闪动着:“不行,我还是不放心,你还是个孩子呢……你先在我家里坐一坐,等我家那小子喂猪回来了,让他跟你一起去。两个人也好有个照应,让我不那么担心。我从不怀疑你的勇敢——但孩子的肩上是不应该独自肩负沉重的压力的。”
她的儿子便是我的发小,也是游戏里我能招募的第一位同伴,与我一起长大,感情深厚的卢克。
从时间上来看,我昨日才与卢克见过面,一起去钓了鱼。但从记忆上,游戏愈发大热后,各种队友攻略层出不穷,卢克出生普通技能平庸,更何况在中期还有极大概率被敌方策反,导致我的记忆中,与他并肩已经是非常久远的事情了。
……我很想念他。
于是,我询问道:“卢克还好吗?”
“哎呀,好,当然好。”安妮婶温柔地笑了起来,对我说,“今天早上还半天起不来床,迷迷糊糊一脚把水桶踢翻了,把提姆气得够呛,你瞧,被赶去喂猪了。”
……多好呀。
我不由微笑起来,手里捧着安妮婶塞给我的蜂蜜水,柔声道:“那很好,就让他忙吧。我一个人也可以的。”
我绝不是对卢克心有芥蒂。
只是,游戏发售一年多了,队友dlc出了两个,卢克的人气不高,并不在前期制作的考虑之中,导致我至今都无法清楚的了解卢克被策反的理由——但我仍清晰记得,第一次与他站在对立面的时候,心头那股巨大的不可置信与痛苦。
他的手里拿着我们一起找到的剑,身上穿着我们一同锻造的甲胄,却将武器指向了我。
我的十六年,是与卢克一起长大的十六年。但那一刻,在他笑着站到了敌人的那一边的那一刻,我才发现,十六年的相处对了解一个人而言,还是太短暂浅薄。
而与他的战斗,是必死战。
简而言之,一旦战斗开始,除非我game over或者他被击败殒身,没有其他任何办法结束。
我被迫一次次的失去他。一次次的死在他毫不留情的剑下,或一次次跪在他倒下的身体旁,听着他怨恨的临终咆哮,他的愤怒,他的不甘,心中对我的仇恨——
那是为什么呢?
十六年的深情厚谊,一个眼神就能明白彼此心意的挚友啊,我与他怎么会变成这样?
我不知道。
但我期待着我知道的那一天。
我相信,在众多玩家的支持喜爱下,DLC一定会被一点点补全,我终将了解我生活的这个世界与我的朋友们的全貌,就在未来的某一天。
但在此刻,在我亲爱的朋友还拎着编筐走在猪圈里撒饲料,对我的感情里不曾掺杂任何仇怨的这一刻,我诚恳地对他的母亲说:
“让我一个人去吧。”
我望着她的眼睛,平静道:“请让我一个人去吧。”
就让我的朋友幸福的生活在亲人的身边,怀着对未来的期待,对我的期待,对世界的期待,安全的,快乐的,平凡的生活吧。
那正是驱使我无数次走上这条冒险之路的,唯一的理由啊。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想得倒美。
一号队友要出场了。是普通的人族,青梅竹马邻家哥哥,养猪种地一把好手,擅长找食物和做饭,还有照顾[我]这个弟弟/妹妹。两个人的感情是真的很深厚。
所以他为什么会跳反呢……嗯,我不坑的话总会写到的啦,设定还挺厉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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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号:枉死城剧情,因为是游戏中的剧情,现在肯定会改变了,但我都设定出来了就在这说一下吧。
首先要触发这段剧情,需要在母亲去探查的期间,至少在家中/村中/村外各找到一次她,并且对话,触发了一次比一次激烈的赶人剧情后,枉死城的灵魂才会在临死执念中给孩子留下一句话。
如果没有触发三次以上赶人,对话会是:“放开…他……”“是魔鬼……”“快跑……”
触发后多出的特殊对话:“…[玩家姓名]……你不在,太好了……”
可怜天下父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