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弥勒草（卷二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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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长风无奈地看向女儿：“灵儿，你这……听话，先随爹回府去。”
卫灵芸不依。
“女儿又非什么‘肩不能抗，手不能提，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如今事态这样紧急，父亲怎可弃百姓于不顾，置人命于水火之中。顾小家不顾大家，带着府兵打道回府只为护送女儿呢！”
“既然你知晓此番凶险，想必刚刚你也已经涉入险境，就该明白父亲的用意，而不是在这里一意孤行乱逞英雄。”卫长风沉下心来跟卫灵芸仔细讲道理，奈何卫灵芸就是不听。
“父亲，您常教育我们‘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难道今日，您就要自己打自己的脸了吗！”卫灵芸那股倔劲儿又顶了上来，今日是铁了心思一定要跟着卫长风一起去东街。
“卫灵芸！将在外，理应听从主帅之命，现你父亲我统领府卫，你要抗命不成！”
“我本不是什么将领，为何要听命于主帅！”
“好，好一个能言善辩，好一个目无尊长。”卫长风被卫灵芸一番话气得七窍生烟，“我平日里教导你的，看来都被你当作耳边风了。”
“父亲之教导，一字一句孩儿都铭记在心。只是今日，恕难从命。顶撞于父亲，孩儿有罪。”卫灵芸还是先示了弱，再这么争执下去，只怕是谁也服不了谁，还会平白惹得父亲不开心。
“唉，你啊，就是平日里被你母亲和我惯坏了，本以为脾性没了，没成想只是掩藏了起来。”卫长风不住地摇头。平日里端庄得体进退有度，夫人与他都以为灵儿心性已然变好，怎料今日之事，却是将她的隐藏全部暴露在他面前。
也罢，他镇国公府的人，生来骨子里就藏着一股子倔劲儿，不能因着她是国公府小姐，就生生折断她的傲骨。不然，自己与夫人这么多年来所做的铺垫，岂不是无用功。想到这里，卫长风突然就释然了。
是啊，从十多年前，夫人与自己就为了护着这唯一的女儿，尽心尽力地经营着镇国公府，才有了今日之安宁与地位。现如今，他二人怎就忘记了当年的本心，而让“镇国公府”四个大字变成束缚卫灵芸的枷锁呢？
“卫灵芸听令！”卫长风大喊一声。
卫灵芸以为父亲要用强制手段将她护送回府，当即要反驳之时，只听卫长风继续讲道。
“此行东街，情况不虞，勿要离开府卫左右，不要逞能。待事情解决，一同回府。”
卫灵芸大喜过望，忙谢道：“谢父亲体谅。”
卫长风转头去寻府卫之中的首领，问道：“一切都安排妥当了吗？刚刚交手可有伤亡？”
那首领回道：“秉国公爷，只是几个功力尚浅的弟兄被稍稍震动了心脉，其余均无大碍。”
“传令下去，所有府卫，摆锥形阵。伤者在中，先行急医治疗，切勿急行。”卫长风下令道。
“是。”首领得令后，将命令传达给各部分统领，再由分统领传达给每一府卫。
镇国公麾下士兵，无论府卫还是长蛇军，都有配备救命药丸一颗，金疮药一瓶，护心粉一包。这些药若是应对眼前之状况，更是绰绰有余。
待全军修整完毕后，由卫长风在首，卫灵芸在侧，大军随后，朝东街进发。
“切勿急行，切勿鲁莽，如遇敌人，以哨为号！”卫长风用内力将声音传至全军都能听见。
“是！”震耳欲聋的应答声，体现出的是镇国公府府卫的纪律与素质。
大军一路上前行，都没有遇到任何阻碍。家家户户门扉紧锁，唯有风声在黑暗中长啸。
越靠近东街，周边的景物就开始变得越来越凌乱凄惨。百姓横死在街头，地上到处都流淌着鲜血。没有人大哭，没有人出声，只因一路上，已经没有了活口。
卫长风看着这凄惨的景象，不由地皱起了眉头。
“如此残忍，实乃野兽之行。”
卫灵芸看着这些百姓，内心也是无比的沉闷与痛苦。大家今日本是高高兴兴，甚至不惜交上一笔跨区费，也要来这东街一观戏团风采。怎料不出一个时辰，竟是命丧黄泉。
“父亲，此处已是东街入门，从这里开始就要进入东街了，万事请务必小心。”卫灵芸嘱咐道。
“灵儿，拿好你的弓，其余的不要多想。”卫长风就怕女儿左顾右盼，心思不集中，被歹人偷袭。
“女儿省得了。”
东街守卫被吊在街门上，全身是血，还在不停地向下滴着，俨然将街门变成了一口血做的瀑布。
卫灵芸三箭搭弦，骤然射出，断去三根绳子，三具尸体应声落地。又是三箭，再是三箭，终于，街门上所有守卫的尸体都被放了下来。
卫长风上前查探，卫灵芸将射出的九箭如数捡回。走回来站在父亲身边。
只见这些守卫身上有着大大小小深浅不一的伤口，但没一伤口是致命的，就像是凌迟刑罚一般，那些人，是将这些守卫吊起，让他们血液慢慢流干，饱受折磨而死。
“这些守卫，可还有救？”明知已是回天乏力，但心里还是抱有一丝希望。
卫长风轻轻地摇了摇头，扯下身后的披风，盖在了面前的九具尸体上。
卫灵芸也不再出声，她深深地看了一眼逐渐被血染成红色的披风，眼睛一酸，回头同父亲走回府卫阵列中。
“东街府卫九人，为保百姓平安，遭歹人杀害。腰牌悉数收回，待事情解决，一并上交十六卫府。”只见卫长风手上挂着九个相互碰撞作响的木质染血腰牌。卫长风将腰牌交予府卫首领，自己摸了摸手上还残余的鲜血，对他说道。
“观守卫之情况，断定死了不过一刻，贼人必定还未走远，甚至还在街中，阵不可散，万事警惕。”
“是。”
大军进入东街，只见这街内景象与街外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百姓死状百态，但无一不是极为残忍的手法。就连老弱妇孺，也都出现在了街边的尸体里。
“真是岂有此理！”卫长风气得目眦尽裂。
“宵小鼠辈，安敢在我大朝京城作乱！”长刀顿地，发出痛苦悲鸣。
镇国公府府卫一个个也都是红了眼睛。太平盛世，除去长蛇军的弟兄们还守卫在京城附近，时与山贼莽夫交手，他们平日里在演兵场演练，都是没有见过死亡的。
众人小心翼翼地通过东街，并没有遇到歹人袭击，想必他们已经撤退。
在确定东街已无危险后，卫长风带领府卫退至东街城中湖边。
“为路上百姓敛尸。”卫长风沉痛地说。
一时间府卫全部动了起来，他们垂着头，为这些平白无故遭受无妄之灾的百姓收敛尸体。
有些府卫还在尸体中见到了自己平日里熟悉之人，想到上午他还与自己打了招呼，下午便天人两隔，饶是坚毅的汉子，也不禁留下了泪水。
“这一路走来，为何只见东街府卫之尸体，没见十六卫府之人的踪迹？”卫长风心里的疑虑再度扩大。出了这么大的事，十六卫府应当很早就接到消息赶来镇压才是。但根据现在东街这情况来看，这十六卫府竟然是没有出兵！
“父亲，可要去十六卫府一趟？”卫灵芸也觉得事情有些蹊跷，便朝卫长风建议道。
“是要去看一看。”卫长风觉得卫灵芸说得有理。一来是看看这十六卫府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二来，如果十六卫府真的不知情，他此番前去通知，也能让他们快点前来收拾残局。
等到府卫们将东街百姓们的尸体一一在城中湖旁码放整齐，卫长风以长哨为令集合府卫。
“往十六卫府去。”卫长风下令。
就在此时，街边的一扇窗户突然开了一个小缝。常年习武耳力极佳的卫长风与从小就耳聪目明的卫灵芸立刻就注意到了这木头发出的“吱哟”一声。二人立刻辨明方向，朝声音来源看去。
那开窗之人似乎是没有意识到卫长风与卫灵芸二人如此机敏，登时便吓了一跳，不小心将窗户开得更大了。
“什么人！”卫灵芸大喝一声，用手中的箭对准那扇窗户。
“好汉饶命好汉饶命。”本以为是可疑之人，没想到竟然是东街的普通百姓。在混乱过后这么长时间的寂静里，他听到卫长风所带府卫发出的声音，大着胆子想要开窗一探究竟。
卫长风见到今晚的第一个活口，内心不由有些唏嘘。
“吾乃镇国公，奸人未除。明日天亮前，还是不要轻易打开门户。”
“好的好的军爷，小的这就把窗户关上。”那人手忙脚乱地伸出手来把窗户关了起来。
暂时探完了东街，卫长风即刻带领着卫府大军朝十六卫府方向赶去。
没成想，等待他们的，却是一座已经被血洗的府衙。堂堂十六卫府，上下百十号人，无一幸存。
于此同时，太子顾晋玄被影三影四护送回宫，急求太医医治。事情传到文帝顾宏昌耳中，他连忙命太医祁问元前去医治，同时自己也亲自去了东宫查看太子伤势。
“皇上，恕老臣无能，太子殿下危矣。”祁问元颤抖着双手，跪在地上对顾宏昌说。
顾宏昌面色阴沉，沉默了一会儿，开口说道：“去，去镇国公府请镇国公夫人和丹旋进宫。”
作者有话说
第32章 弥勒草（卷二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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