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班姑娘》达人竹

18、第 18 章

　　“问夏最近在做什么？”蒲景淳接过妻子递来的枣茶，噙了一小口。吕英将一叠资料放到他面前，“小荨上次送来的，我看你忙就一直没给你看。”蒲景淳随手看了看，就将那份资料放回桌上，缓缓闭上眼睛，养着神色。
　　吕英见他一脸的疲惫，眼睛瞟到桌上的东西，轻声说着，“上次听问夏说，他准备毕业后找份博物馆的工作，这次他在英国做交流，好像忽然对艺术品、文物什么的很感兴趣。”
　　“博物馆？”蒲景淳显得有些不满，不过他向来不来干涉这些，只是问着，“他还是喜欢那些么？”吕英点头说，“我现在也想开了，他只要喜欢，我也没有什么意见，只要别走太偏就行。”蒲景淳颔首，“这些事情你把关就行了。”吕英本来还怕他会干涉问夏的决定，今天见他这样说，心里已经有了底，低头又看到那叠资料便顺手拿起，随意翻了翻，蒲景淳用眼角看了眼她手中的东西，不知在想什么，眼神变得有些深沉。
　　“我听说，东区的承尚堂准备给小荨他们演戏了？”
　　蒲景淳听见这话，心想她忽然问这个干什么，加上这事情也只是他跟爸私下商量的，连景仁尚不知晓，她又是从哪里听来的？心里这样想着，脸上就不免有些表情。吕英见丈夫皱眉不语，又说，“我是听王林秋说的，她是从那边的人那儿听来的。”
　　原来是她来嚼舌头根子，蒲景淳心里有了数，脸上却不动声色，“这事情还没定。”吕英向来不过问丈夫生意场上的事情，对这件事却比较上心，她观察着蒲景淳的脸色，又问道，“小荨同意了么？”见丈夫抬眼看着自己，便又说，“姚畅班那么大帮人，都愿意重新上台演出么？”
　　“这事情我交给下面的人去办了。”蒲景淳并没有正面回答，只是淡淡地说。
　　“东头的店本来就有固定演出，他们去了准备怎么安排呢？”吕英追问着。
　　“他们自己去协调吧。”
　　吕英见丈夫显然不想再谈这件事情，想想他成天在外那么多事情，这姚畅班也不是关乎生意的事情，自然是不上心了，便不再多问了。自己从前也是不过问的，只是这次回来见问夏和尔荨他们关系不错，她才开始关心起这姚畅班的事情来。
　　望着桌上的黑陶茶壶，吕英的思绪渐渐转到春节的事情上。随口问了几句家中的事情，蒲景淳就被一通电话请了出去，吕英忙着帮他理理领带，随着一起走到门口，司机为蒲景淳开门，他侧身子坐进车里，对着吕英点点头。
　　“早点回来。”吕英隔着车窗，明知他听不见，还是轻声说着。蒲景淳心领神会地给了她一个放心的眼神，司机也对吕英微微点头，坐上驾驶座。
　　轿车缓缓驶出巷子口，不见了踪影。

　　一辆出租车小心翼翼地开进胡同，还没到23号门口便停了下来，司机一脸抱歉地抓抓头，“巷子太窄，开不进去了，您看在这里成么？”
　　尔蓝沉默不语，低头付了车费。打开车门，修长的腿伸到车外，微微一愣，路缘处堆满了积雪，已经没有下脚之地。
　　“呀，这出不去啊，师傅麻烦您再往前开下吧。”同样准备下车的小乐，看到这情景，倒是先发话了。那师傅说了声抱歉，将车又倒退了几米，尔蓝先下了车，看着后面的小乐大包小裹地爬出车来。
　　“华晟的待遇可真好，发这么多东西，我看你们都不用买年货了，这足够了。”小乐提起两个大礼盒，看着那师傅从后备箱搬出两箱水果。尔蓝将箱子落在一起，弯腰搬起，“我们一趟趟地搬吧，就是要辛苦你了。”小乐摇头说太客气了，这点小忙算什么呢，以后给他些可报的新闻比什么都值得。尔蓝抿嘴一笑，“你不说我都忘了，你这段时间天天都来采访，哪有那么多可以上报的？”
　　“这你可不懂了，平凡中才见新奇。D大既然让我来采集资料，想必是认为你们很有料了。”
　　“什么很有料？”尔荨刚要出门，走到门口便听见小乐这句话，不禁开门好奇地看着门外的两人，视线在礼盒、水果上游移一圈，转到一旁的尔蓝，“你不是去华晟了么？这些东西是怎么回事？”
　　小乐一脸的高兴，抢着解释道，“哦，这是华晟分的春节礼品，待遇好吧，要知道我们一个部门也许就分这点东西。你看，门外还一堆呢。”尔荨听说是礼品，先是一愣，再听说还有，便伸出头朝门外一看，果然，那地上放着一堆礼品盒还有好几个成箱的东西，脸上露出笑容来，说，“看来华晟真不错，你们快进去把东西放了，我帮来你们搬。”说着便将原本垂下的围巾往肩膀上一围，迈步就要出去。
　　“你是要出去么？”见小乐先进院子了，尔蓝一把拦住尔荨问道。尔荨点头，催着他进去，走到外面拣了四个最大的袋子提进屋，尔蓝跟着她一起将东西放到桌子上，打量着她的帽子和围巾，自己前两天还想给她买顶帽子带，没成想她自己就有了，就问“要去哪儿？”
　　“承尚堂，你知道么？”尔荨笑答。
　　“承尚堂？那不是城东的那个药膳房么？”小乐插了进来，“你去那里干什么？吃饭？那地方贵得要死！”他低头想想，又觉得不对，便说“该不会是你们姚畅班要去那里演出吧？这样的话我可就有得报了。”
　　尔荨心想他猜得倒是挺准，抬头看到尔蓝一脸的担心，便说，“那边来了电话，让我去城东一趟，我想应该是谈些细节吧。”
　　“我陪你去？”尔蓝挑眉问道，他不是不放心，只是不知道她一个人能不能应付得过来，又问，“我知道那边是蒲景仁的店，如果是跟他谈，他应该联系你才是。”
　　尔荨点头道，“三叔他向来不是直接管理，你知道的。”
　　小乐见他们一脸严肃，便出去将东西陆陆续续搬了进来，尔蓝对他报以感谢地一睹，小乐摆摆手示意他们不用理睬自己，笑吟吟地做到沙发上，顺手抓起茶几上的报纸，低头认真看着。
　　“王林秋当家，有些不妙。”尔蓝收回视线，皱眉低语。
　　“其实也没什么，三嫂是个明白人，我想她不会为难我们的。”尔荨从接到电话后便有隐隐的担忧，此时尔蓝这样一说，更是加重了她的担心。
　　“别担心，我们走一步算一步，你先去看看那边的场地，感觉下他们的意思，回来我们再想办法。”尔蓝轻声安慰着她，心里暗暗盘算着，看尔荨还在那里发呆，他开口道，“快些去吧，别让人家等你，要早些回来，恩？”
　　尔荨用围巾紧紧裹住胸口，对着尔蓝灿然一笑，再跟小乐说了声再见，便转身走出23号。
　　只是心里头有那么一刻，感觉自己像英勇就义一般。

　　垂花的大门，额枋上一块大匾，上面“承尚堂”三个字劲拔有力，重檐歇山顶，檐脊轻巧飞翘。走进门迎面便是庄重的影壁，雕刻呈祥的图纹，转过去便上了游廊，延伸着的砖花墙，隐约可见院子外围的景致。
　　院子里来来往往的是上下菜的人员，并没有身穿旗装而是清一色的褂子，走过两边的耳房，便是烹饪调制的地方，径直走去是正堂，里面座席并不多，围着四方的厅堂顺着置了十六个座席，各席间摆了纱隔，靠窗的位置放着素屏。大的用八仙桌，小的是方桌，靠椅是清一色的圈椅，里面只有几桌有人。
　　戏台设置在二进院内，戏台坐南朝北，两侧有角房，台前两角柱，东西厢房是天然的观戏地，多为包间，正房便是大堂，里面布置比外面再稍微雅致些。
　　尔荨被告知经理不在，心里有些奇怪，明明在电话里面约好了时间，怎么会不在呢？想要再问问，但是此时已是到了饭点，所有人都忙开了，尔荨不好意思再耽误人家，便随意在园子里面转了一圈，出了承尚堂，只见门外停靠的轿车比先前多出了一倍，而且还在陆陆续续地进来一批，看来承尚堂生意是不错的，如果能在这里演出，或多或少能打响些知名度吧。想到这里，刚才因为被爽约而烦闷的心情，褪去了不少。
　　门卫招来一辆出租车，打开车门候在一旁，尔荨说了声谢谢，便上了车。这一带属于繁华地段，夜幕降临，路上川流不息。车开得并不快，尔荨将额头靠在窗上，望着外面发呆，霓虹灯光陆迷离地散射着，承尚堂的事情又上心头。经过热闹的商业区，车速变得更慢了，尔荨望着路上来来往往的行人，忽然一男一女的身影映入眼帘，男子的背影引起尔荨的注意，
　　那件灰色的毛衣是十分熟悉的，最惹人注目的是随意搭在肩上的毛围巾，随着他潇洒的步伐摇摆着，头上松散的毛帽，这人……
　　车忽然地加速，尔荨看到了他的侧脸，这不正是尔羽么？视线转向他身边的女子，成熟妖娆，步态极其优雅，她将波浪的头发轻轻拢着，冲着身边的尔羽嫣然一笑，尔荨心惊地望着他们相挽的胳膊，亲密的动作无可非议透露着两人的关系。
　　车已经开远，两人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之中，尔荨低头不语，圣诞节那日小纯的话仿佛就在耳边，“我那天看见他同一个妖艳的妇人在一起，看起来挺亲密的……”那个妇人，应该就是刚才那个女人吧。想到这里，心底划过一丝不安，低头看见胸口的围巾，想到那日尔羽送给自己时的情形，不知怎的鼻头一酸，心里微微颤抖着，不知该如何是好。
　　窗外霓虹灯照在地上，演变出绚丽的色彩，街上浓浓的节日气氛，竟变得那样陌生了，恍惚间，尔荨只觉得，这一年，很多事情都变了吧。想到这里，心又一紧，所有的事情一起涌上来，不由得心烦意乱，外面越是热闹，心里越是难过。
　　还好这段路并不长，等到转入小路，幽暗的路灯关注下的胡同口，竟有一人伫立。出租车缓缓停下，尔荨透过模糊的车窗，呆呆望着那人。尔蓝扣了扣车门，见她只是出神地看着自己，便替她付了车费，挽着她一起走进胡同。
　　“我被放鸽子了。”尔荨声音里有着一丝压抑，低头看着脚下的路，没等尔蓝说话，忽地一笑，转了个话题，“晚上准备吃什么？我真的饿了。”
　　“我发了烤鸭，过会儿小羽过来一起吃。”尔蓝虽然很想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承尚堂的人怎么能放她鸽子呢？但是见她不想多谈，也就罢了。
　　“发了几只？”听到尔羽要来，尔荨心里有些波动，仍然沉着脸问。
　　“大概有5只，我们是吃不了的。”
　　“何不叫上魏文雪？人多点不是热闹么？”
　　尔蓝不知道她为什么偏偏提起魏文雪来，但见她脸色有些难看，心想也许是在那边受了委屈，这时希望热闹热闹，也在情理之中。又想到圣诞节那天她的所作所为，怕她将事情想歪了，那么自己要不要解释下跟魏文雪的关系呢？还是算了吧，自己都弄不清楚的事情，还是先不要澄清的好，心里叹了一口气，才发现两人已经走进院子，尔荨默不吭声地先一步跑回房中，门虽然敞着，他却一时间不想去打扰她，至于为什么会觉得是打扰，他摸摸头，自己也笑了，她需要自己的空间，他明白。
　　掉头走到里间跟胡师傅打了个招呼，尔蓝回到屋里，等着尔羽来吃烤鸭。站在窗口望着对面尔荨的房间，想起她刚才说的话，无奈之感紧紧地锁在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