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 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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卯时，小武还是没发现自己哪里不舒服，这才放心地走出了內厅，想叫花含一起做绿豆酥饼，可当下去找不到人了。
四处寻人，还是找不到，她也没了兴致，自己一个人一头扎进了厨房，开始各种用量称好，和面，调馅，忙得不亦乐乎。
等到快下锅煎烤的时候，花含终于回来了。一袭白衣，双袖紧束，头戴锦冠，神采奕奕，俊朗非凡。让排队的小娘子都多看了几眼，还以为是哪个世家公子也慕名而来尝尝容酥居女师傅的手艺呢。
“不用你帮忙了，我都忙完了。”朱小武见他一脸“我有正事”的样子走进来，有开口道:“你去哪了？”
“办正事。”花含正经地开口，一点也不揶揄:“你放心吧，事情处理好了，早饭没事。”
他说得很隐晦，旁人一听摸不着头脑，可小武可是经历了一上午“用心感受”的人，哪里还会有不明白的事情。
小武边问，边把绿豆馅的面团小心下锅。这是猪油做的酥皮，加热到一定程度之后就会发出“呲呲”的声音，随后酥皮舒展膨大，淡淡的金黄色慢慢爬满整块饼，然后再一个一个翻面，芝麻受热有发出另一种浓郁的香味，与猪油的味道混合在一起，让外面排队的人神魂颠倒。
厨房和外带窗口是一体的。小武叫人过来打包直接递给外面，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自己大步踏出厨房，已经到了午饭时间了。
“大小姐，午膳已经备在内厅了。今天的鲈鱼很新鲜”刚出门就有人招呼去吃饭，声音无比的热情。
大小姐？朱小武第一次听见有人这么称呼自己，回头看了一眼。越想越觉得变扭。
咦？怎么一楼的掌柜换了？咦？怎么大家都对她这么恭敬？鲈鱼？那可是王公勋贵才比得上的东西啊。这酒楼虽然奢华，但也没到不要命的程度啊！
“你们叫我小武就可以了，我可不是什么小姐。”小武看着眼前陌生却恭敬的面孔，又继续道:“虽然你是新来的，但也应该明白礼数关乎生死。鲈鱼是皇家才能吃的东西，你怎么可以随便摆上酒楼的厅堂？”
“是小人逾越了，没有问过大小姐的意思……”
“我都和你说了不要叫……”
“小武，过来！”
小武打断了掌柜，却被从內厅出来的唐辙打断了。
“大公子！”小武眼前一亮，屁颠屁颠地跑了过去。
酒楼之所以叫酒楼，不就是因为人多，大家都喝酒。人一多，又教那醉人的黄汤一灌，便什么话都说的出口，什么消息都能往外流了。
听说，容酥居做点心的女师傅，就因为早上一盘点心凉了不合胃口，后头的人就把一楼的掌柜给撤了。
…………
…………
听说，那个女师傅是远宁郡王的心上人，是他被封爵之前的贴身丫鬟，叫朱……朱……什么来着？
隔着包厢，朱小武都能听见那些嘴碎的谣言。此时她正夹着一块鲈鱼往嘴里送，一脸无奈地看着唐辙。
“说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儿！”朱小武一遍咀嚼鱼肉的滋味，一遍嘟囔着抱怨。
其最后一个也没说错呀。唐辙眼里含笑，不说话。
“那我开始问了？”小武刚刚坐下的时候，唐辙就告诉她，今天她什么都可以问。
唐辙默认开始。
“今天早上……那碟蛋挞真的有问题？”
“是有问题，冷的没那么好吃。”
……
其实是真的有问题。赵掌柜是赵家的人，他摸清楚了小武的品性习惯，伺候时机下手。当初招人的时候他们都还不成熟，没有面面俱到，这么些年人用着下来也没有什么不好，就也没怎么细究。然而唐辙凯旋的风声从他一踏入京城就传开了，赵家余孽再也绷不住，想砍掉他的左膀右臂，来个鱼死网破。
然后，吃午饭之前，就被解决了。嗯，现在没问题了，不算说谎吧。
小武听了那解释瘪了瘪嘴，继续下一个问题。
“你这四年……干了些什么？没受伤吧……”
“怎么，还要扒衣服验明正身啊。”知道小武养在身边脸皮薄，唐大公子又故意流氓地调侃她。
“不要脸！”小武瞬间把鱼肉咽下，白了他一眼。
其实不用说也明了，远宁郡王，异姓宗室，哪里是说封就能封的。若不是立了保国护驾的功劳，皇家哪会白白授予爵位俸禄。
只不过，唐辙的这个爵位，还真就是白送的，甚至可以说是圣上欠他的。
“你是不是想问我的爵位是怎么来的？”
朱小武小鸡啄米地点头点头点头。“其实我大概也是知道的。这几年来我虽然一直在京城，但是这容酥居传递的消息，花含有时候也会透露我一星半点的。”
唐辙眼神暗了，反倒是小武的眼睛雪亮，凑过去问他:“那个……荆州的独孤月造反是你平定的吗？”
“对呀，怎么了？”
“我听着这名字，总觉得他是一个风华霁月的人物，你看他复姓独孤，肯定是哪个贵族的后代吧？你和他对峙这么久，有没有机会一睹他的芳容啊？”
“噗——”唐大公子没忍住，嘲笑了她之后揭露真相:“抱歉，让你失望了，他就和二楼的胡掌柜差不多，认的字还没他多呢。”说完这句话，自动微笑。
“怎么可能！！”胡掌柜？虽然说他也算是个风度翩翩的小胖子，谈吐衣着都很讲究。但朱小武心里幻想的可是那种浑身仙气，金冠玉带的君子啊！
“你是不是话本看多了，啊？——”唐辙一声质问，有顺带着挖苦了一遭:“人家起兵造反总得寻个由头，打个响亮亮的名号吧？”
“嗯~”
“独孤家族，本来是北魏时候的贵族，你说得倒也没错，不过——
朝代更迭那么多回，那种少数民族建立的皇权早就夹着尾巴躲起来了。那独孤月——”唐辙说到这里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像是憋着一口气在卖关子。
“怎么了？”
“本名刘明。”
“哈？”朱小武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她记得府东街那个粮行里有一个叫刘明的，前灵巷成衣店的裁缝叫刘明，南门头有个镖师叫刘明……好多好多刘明啊……呵呵呵……朱小武越盘算越无力。
“他也还算是念过点书，当年独孤一脉汉化后变成了刘姓。他这么一改，老祖宗那里还算说得过去，还变着法的光耀了门楣呢。”
“呵，这也行。那独孤月……刘明，明月？”
“聪明啊，我不在这几年你到底干了啥，怎么变得脑子好使了？”
朱小武似乎是被问到了什么心事一般，鬼鬼祟祟地低下了头。
“嘶——”唐辙故意吸气，仿佛突然之间想起了什么:“你刚刚说什么？风光霁月？有匪君子？”
小武的头埋得更低了。
“我这么皎若明月，灿若星辰的贵公子放在你面前，你怎么还想着别人呢？啊——”
这两个形容词要是去修饰花含，那倒是十之八九适合，但要是放到唐大公子身上，那唯一契合的那一成便只剩下脸了。
唐辙长得是真的好看，千万里挑不出一个比他还出挑的。可是他一生都行为乖张，做事毫无章法。四年前做刑部侍郎的时候，唐大人这个名号已经让人闻风丧胆，再加上这几年在外风吹雨打，早就被磨砺得愈发成熟坚韧，是个铁骨铮铮的汉子形象。所以这个人，和谦谦君子这样的气质，毫不挂钩。
“哦，那便不想了。”小武低低地回了一声，温柔得像没了底气。
唐辙却好像很满意这个答案，又为自己斟了一杯酒，举杯道:“小武，我为我整个宣宁王府一百二十八口人报仇了，陪我一起喝一杯吧。”
此话一出，空气陡然间凝结了。如时间静止了一样，两个人默契地保持着冷静，动作沉稳而宁静。
朱小武本来是不喝酒的，喝一口就脸红，喝三杯必倒。但她还是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笑着喝下去，又倒了一杯笑着敬他喝下肚。
“好事，终于如愿以偿了。”小武目光闪烁，声音有些拿捏不住。酒水顺着喉咙下肚，火辣辣的，呛得她不知道下一句该说什么。
本应该是激动而眩晕的时刻，两人却出奇地淡定，好像这最终的结果是定局一般，一杯又一杯无声地喝酒。
当初从宣宁王府被先帝抄家，全府上下一百二十八口人成为了权利的牺牲品。唐靖冒死偷天换日，将小世子掉包换了出来，取名辙，让他记住，好好活下去。又向当今圣上表明真心:唐家愿世代为帝国这辆巨轮马车俯首为辙，尽心辅佐陛下。
后来，当今圣上登基，竭尽全力铲除当初陷害他和宣宁王的那一波人，但这又谈何容易。各大家族势力错综复杂，□□势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稳定的。圣上与宣宁王兄弟情深，一登基就大刀阔斧，大有为哥哥报仇的意思，无意间又得知唐辙的身份，在他二十弱冠之年赐字棣秾。
诗经有云:棠棣之华，鄂不韡韡（wěi），凡今之人，莫如兄弟。
死丧之威，兄弟孔怀，原隰（xí）裒（póu）矣，兄弟求矣。
脊令在原，兄弟急难，每有良朋，况也求叹。
兄弟阋（xì）于墙，外御其务，每有良朋，烝也无戎。
丧乱既平，既安且宁，虽有兄弟，不如友生。
傧尔笾（biān）豆，饮酒之饫，兄弟既具，和乐且孺。
妻子好合，如鼓琴瑟，兄弟既翕（xì），和乐且湛。
宜尔家室，乐尔妻帑（nú），是究是图，亶（dǎn）其然乎。
天家赐字，何等殊荣。唐棣秾这个名字，被圣上倾注了最浓烈的手足之情。他把他和宣宁王之间的情谊，全部寄托在了这个孩子身上，想要疯狂地弥补年少轻狂犯下的错。
可是人都没了，每一次念及此事，身为天子的那个人就极为愧疚，越是愧疚就越想弥补。若不是碍于余党未歼，唐辙可能早就认祖归宗被封爵了。
然而这个名字也注定了一生都被绑在了这兄弟情深的事情上。天家要报哥哥的血海深仇，势必要将当年参与此事的各个党羽赶尽杀绝。唐辙，就变成了天子报仇的一把武器，一柄利刃，杀得朝堂上血流成河，乌云盖顶。好处倒也是有:放眼天下，可以横着走。
唐辙一路走来，手上占满了鲜血。在外人眼里冷酷无情杀人如麻，可在皇帝看来，他杀的都是该杀的人，却又背负骂名，心疼这个兄弟的儿子，于是三天两头偷偷地塞给他好处。于是啊，唐大公子就在这么畸形的环境里，长成了这副模样。
他比皇亲国戚更高一等，行事乖张，随心所欲，想找谁麻烦就坑谁。惹过小武的，就是等同于惹过他的人，这些人里没有谁还在京城快活的
这么多年过去了，朱小武已经不再是那个软软糯糯，天真憨直的小丫鬟了。在唐府和容酥居的那几年，她已经逐渐长成一个心思玲珑，能独当一面的少女了。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第 9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