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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乾坤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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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早,兰溪小镇。
“作孽!真是作孽啊!这好好的姑娘,唉~”
小镇不知多少年没发生过什么大事了,此时不知发生了什么。一众人围成一个大圈儿,里三层外三层,不过都不敢往中心去,七嘴八舌,都压低了声音,议论纷纷。
不知从哪里赶回来的一个青年人显然是还未听到风声的,满脸都是笑意,心情应该不错,双手小心翼翼地环抱着个红盒子,见人多,也来凑个热闹,顶着一片骂,陪上个笑脸往里挤:
“怎么了?有啥好事儿嘛,哪个好人同我讲讲?”
被他挤的半倒的人呸了一口,出口骂道:
“老子我同你讲,你老婆给你扣了顶绿帽子,等你回去熬王八汤给你喝!”
青年人心中真是装了喜事,也不恼,只趁错身的时候踩了那‘老子’两脚,低声骂道:
“你这龟儿子!这张破嘴真是会损阴德了。我心情好就不同你计较,王八汤留你自己吃去!”
那‘老子’吃痛才顾的仔细瞧那问话的,正要张嘴骂回去,听见那人的话,顿时像被施了定身咒,
竖着像根棍子似的,人挨人挤的不行,没人有功夫绕着他,他又在偏外围,人走来走去的,下一刻就要摔倒了。
不知从哪儿钻出来个黑袍道人,手持一拂尘,散了一头长发,看不见模样,酒气倒是冲到鼻子里去了。
王五被拂尘手柄抵住脊背时才从懵然中清醒过来。
道人那不知被酒糟了多长时间的嗓子发出的声音嘶哑的很:“居士小心,莫要跌倒了。”
王五完全没理,扯着嗓子冲着人群叫:
“姓张的瘪三儿回来了,造孽啊!可千万别让他看见了!”
见没人动,急了,推搡着挡路的蛮横地往里挤,边走边喊:“拦着点儿啊!”
道人抬头往人群中望去,头发堪堪遮住一半的脸,露出的一只眼睛温和的过了头,简直没有半分人气儿,削薄的嘴唇纹理清晰,估计是喝酒上了头,脸色苍白的很,倒显得嘴唇沾了桃花的颜色。左脸颊颧骨上一块小小的,离近了还能看出朵红色琼花的形状,又仿佛镶了层金边儿。
只露半张脸,也看得出一定是个俊俏到不一般的人儿。
可惜这道人露脸也只有一瞬,忽的就垂下了头,半阖上了眼。
一大清早的,市井街道上的气味实在不好闻,道人浅浅的吸了口气,转向与人群相反的方向,即抬半步,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便传入耳朵
“啊!———”
第一步还未迈出,叹了口气,还是不急不缓地往人群中走去。
原本大家都惊悚到屏着呼吸,不敢大声说话,此刻不过转眼的功夫儿,就乱成一锅粥了,
“姓张的这小子真是倒霉,辛辛苦苦外出大半年……”
“谁说不是,真没看出香香这姑娘是这种人,唉~家门不幸啊!”
“嘻嘻!哪里的话?什么家门儿?这不还没过门吗?我倒是早看出香香这女人够浪了!”
易辞只算作过路,本无意用眼去看,可这不堪入耳的声音确实是个少年发出来的,易辞朝那声音的来源看了一眼,果不其然,顶多就是十几岁的少年。
也正好瞥了自己一眼,还友好的笑笑。倒叫易辞怀疑是不是自己看错了人?
显然不是!因为——
“我呸!你嘴上怎么不积点儿阴德?你要是有本事了,这天底下还能容得下你?狗东西,你不如去地底下爬爬,天上人间待不下你了,跟地下那位爷,看看你能不能讨个生活?我说……”
“呵~我这暴脾气可上来了!谁敢欺负我,给我甩脸子?就她……”
“她大婶子少说两句,那小孩难管的很,你跟他计较什么!……”
“说谁呢?嗯?你……”
那少年瞪着眼睛,撸起袖子跟人吵起来,也不知那让人发出尖叫的到底和他们有什么关系?
实在热闹的很!
人多嘴杂,饶是易辞仔细辨听,也听不出什么了。
易辞闻着鼻尖浓重的血腥味,不用想也知道那令人惊骇的是什么了。
再说了,易辞淡淡的往前面密密麻麻的人中瞧一眼,
又不是看不见!
等易辞挤到中心的时候,看到的就是那一开始搂着个红盒子的青年人伏在一具尸体上哭的泣不成声。
准确来讲,是一具女尸。
再准确来讲,是一具被破开了腹部的女尸。
周围倒是没什么血。红盒子的盖子也早就不知道在哪儿了。散落一地的尽是些头面首饰,无人敢捡。
这么骇人的一幕自然没人敢凑的太近。中心除了那青年人就只有只有易辞离的近些。
本就不是什么好事,热闹凑一会儿也就罢了,再过上一会儿,都各自回去了,谁也没有操这个闲心的功夫。
哦,不对,易辞有!
所以当青年人情绪开始慢慢平静下来的时候,人已经走了好大半儿了。
而易辞也已经陪站了好一会儿,这才轻轻开口:
“贫道来为姑娘超度吧,好让她在黄泉路上走的顺坦些。”
那青年人扭头看了他一眼,还未张口,就被刚才那‘舌战群妇’的笑嘻嘻的二流子少年截了话茬儿,他嬉皮笑脸冲那道士道:
“莫不是道士下山来骗个酒钱了?你闻闻你那满身的酒气!我家也是干这行的,我来我来。”
这般说,他还真从袖口里摸出一道黄符,作势要往那女尸上贴。
易辞伸手还未拦住,那青年人就趴不住了。
一把夺过少年的符撕个稀巴烂,还顺手把人推倒了,对着小孩怒目圆睁,作势要揍他,道:
“死野孩子?你敢碰她一下试试?!给我滚远点儿!”
披头散发,面目狰狞的。
没被死人吓到,却被活人的样子吓到了。
那小孩就是个欺软怕硬的,自己哼哼唧唧的爬起来,想要凑过去,却又不敢了。见旁边还有个活人,果断躲在易辞身后了。
易辞抽出自己的拂尘,轻轻把小孩推开了,低声道:“摸摸可以,可千万别拿走了,贫道穷,买不起新的了。” 然后再次面向那青年,不理身后的咒骂。
低头再次看向那具女尸,实在渗人的慌,双目圆睁,似乎还流着血,一张脸扭曲着,再往下看,肚子被划开了大半,不知是死之后划的,还是死之前划的,不管怎么说,对于凡人来说,都算得上很惨了。
“报官了吗?”
那人不想搭理小孩,对比之下,对看起来就很正经的易辞就客气多了,虽然支吾了一下,至少还是回答了
“这穷乡僻壤的镇子就算报了管一时半会儿也不可能赶来,我……”
“哈,笑死我了,报官?他怎么会报官?哈哈哈!”那小孩不知哪里来的胆子又站出来了:“道长你看,”
小孩伸手指向那具女尸:“你好好看看!看看这浪货的肚子。”
易辞听这称呼忍不住皱眉,不明所以,还是看过去。
非礼勿视啊!这肠子肚子流了一地的场面实在不大体面。
那青年当即就趴不稳了,猛的起身,一脚把小孩踹倒在地,然后揪住他的领子,恶狠狠道:
“你再说一句试试!你这杂种!”
小孩一惊,下意识的用手去挡,见青年面目赤红的样子,反而露出令人别扭的似笑非笑的表情:“你接着骂啊啊!”
易辞转个眼的功夫,这两人就作势要打起来了,看那小孩的表情,不由得叹声,这小孩儿怎么看都太成熟了。
虽说是他讨骂,可也浪费口水,而那青年也意识到了动嘴皮子自己是讨不到痛快了,干脆动手好了。
易辞不会看着那孩子真的被打,伸过拂尘把人卷到一边去了,然后冲那懵然的青年行了个礼,歉意的笑笑,转头面向那孩子。
因为那具女尸在他眼中实在盯不出个所以然,偏偏又迎上了他心里的那点儿爱管闲事的小陋癖,
问那人,那人肯定不愿意说了,这小孩看起来是知情的,干脆问这孩子算了,要是他说出什么不像话的,直接扔出去让那青年揍一顿得了。
于是易辞顺手一挥,那青年便是想离近些都不能了。
“你且说,莫害怕。”
那小孩见青年人似乎被一层无形的屏障遮住了,只张着一张嘴,合合闭闭的,却听不到一个字。
小孩丝毫不惊讶,先是一愣,然后猛的笑起来,笑的眼泪都要落下来了,仿佛不是挨了一脚,而是占了便宜似的。
易辞无奈的看了看那笑的说不出话的小孩,揉了揉眉心,心想是自己不理智了,现在扔出去可还合适?
他这般想,索性去看那青年人,仿若癫狂的样子更让他头疼。
忍不住数落了一句正幸灾乐祸的小孩:
“你这个时候惹他做什么,他跟你有什么过节?”
小孩还在冲那人做鬼脸,抽空回答了易辞一句:“他骂我来着。”
易辞哽了片刻,一时无语,那不是你自己讨的吗?想必那倒地的女子是他夫人了,你这个样子来挑衅,有哪个血性的男儿能放过你?
易辞见他也说不出什么,正准备再挥挥手把屏障破了 ,好让青年人给他张点儿记性,左右有自己看着,也不会出什么事。
那小孩果然是个机灵的,见势不利,也不再磨叽了,立刻张了嘴,惊起平地一声雷:
“你看那女人,分明是有身孕了!”
易辞下意识的往那青年望去,明明是设了屏障的,怎么,
他好像在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