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六章 情定终生乞巧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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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祖母安排了一个丫鬟来照顾我，她叫珠儿，同我差不多年纪。珠儿平日里虽沉默寡言，但这并不妨碍我好感她。她生得极好，可惜命不太好，为了抵家里的债，被她的阿爹阿娘卖来了黄府当丫鬟。
珠儿同我讲了很多中原的规矩，我知道这定是我那外祖母吩咐的，为了不连累她受罚，我皆一一记了下来，虽只是大概，但也足以让珠儿拿去交差了。
乞巧节那日，本就睡眠不深的我，天才刚微微亮便从床榻上起来了，没想到珠儿起得比我还要早些，正在为桌案的花瓶换上园里新撷的花儿。见我已醒，珠儿忙放下手里的活，去外边为我打洗面要用的清水。
我走至桌案，伸手戳了戳瓶中的花，拿起还未来得及放入的一枝，放在鼻下嗅了嗅。我不识此花名，但觉一朵朵小花簇成一团十分可爱，待珠儿端水盆回来，我便问她道：“珠儿，这是什么花啊？”
“此花名为风信子，今儿是中原的乞巧节，珠儿特地挑了寓意幸福圆满的黄色，”珠儿见我左瞧右瞧爱不释手的模样，掩袖轻笑，“表小姐若喜欢，我明个再去园子采些放在屋里。”
我眼珠子转了转，有些激动地问她：“那珠儿你说，若是用来送礼……好不好啊？”
珠儿露出了然的笑容，对着我挤眉毛弄眼的：“送给心上人自然是极好的。”
“珠儿，你又取笑我！”我又羞又恼地跺了跺脚。
到了晌午，珠儿将正在睡午觉的我从床上拉起来，面色匆忙，神情紧张，我迷迷糊糊地跟在她后边走着，见她这样不禁问道：“外祖母找我所为何事啊？”
珠儿摇头道：“珠儿也不太清楚。”
她只领着我到外祖母房门口，我怯怯走进那间充斥着檀香味的屋子，发现阿爹阿娘也在，心里才稍稍少了点拘谨。
“外祖母您找我？”我站在屋子中央，眼神瞥向阿爹阿娘，身子却是不敢动作。
外祖母手上拨弄着一串佛珠，言语带着些训斥的意味：“该怎么做，珠儿没教过你吗？”
我下意识地看向阿娘，她也看着我，悄悄地用唇形提醒我：“行礼。”
我恍然大悟，用珠儿教我的姿势对着外祖母行了一礼：“小枫给外祖母请安。”
“动作还算标致。”外祖母似乎还算满意，至此之外，再没说什么，我心中无奈，长辈为大，没叫我坐下，我也只得继续站着。
“阿彤。”
外祖母突然唤了一声我的母亲小名，我亦跟着抬眸望向阿娘。只听外祖母接着道：“小枫可有婚配？”
阿娘摇头：“回母亲，并无。”
外祖母闭着眼睛，拇指不停拨那串佛珠：“那若是我这个老太婆擅作主张，为她定下一门亲事，你们两位做父母的，可有异议？”
阿娘闻言，攥紧了手中帕子，面色为难：“小枫虽是我的女儿，但终身大事还应遵循她自己的意愿。”
“这么说来，还是我这个老太婆多管闲事了。”外祖母止了拨弄佛珠的动作，眉眼间带上了一丝微怒，“也是，毕竟我连自己女儿的终身大事都管不得。”
“还请黄老夫人息怒，”阿爹抚着阿娘，揽过阿娘靠在自己身上，“阿彤不是这个意思。”
外祖母的那一瞥，如同刀子一般：“阿彤也是你能叫的？”
阿爹低下头：“不敢。”
我从未见过阿爹这样小心翼翼的模样，在西凉，他是绝不会对别人低三下四的勇士。我手攥成拳头，对着外祖母开口道：“我们西凉可没有中原这么多规矩。”
“但这里是中原，你就必须给我守中原的规矩！”外祖母也许是没想到我会回嘴，一时间气恼得直拍桌子，“西凉人就是没教养，粗蛮无礼！”
“黄老夫人，”我大着胆子，将这几日憋在心中的话一股脑地全部说了出口，“我尊敬你是我阿娘的阿娘，但我出生十五年载，您从未养育过我，且对我口出恶语，如今还要管我婚姻大事，恕我不能……”
“啪！”
应声而落的一记耳光，我捂着半边脸颊，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个挥掌的阿爹，大喊道：“你不是我阿爹，我阿爹不是你这个样子的！”冲着他吼完，我红着眼眶跑出了屋子，就连珠儿从背后唤我，我也不曾理会回头。
我独自走在大街上，将半边脸的红肿藏匿掌下，眼泪不争气地往下掉，怎么拭亦拭不净，不知不觉的，本以为自己漫无目的，回过神却已经站在了顾家的茶铺门口。
那个伙计也认得我，见我这副模样站在外面，走出来问我：“姑娘可是来找顾小少爷？”
我点头随即又摇头。
伙计迷惑地挠了挠后脑勺：“那你这到底是找呢，还是不找呢？”
我不知道……
“小枫来找我，你怎么不请人进去坐啊？”一个熟悉的声音响于耳边，属于顾小五的气息弥漫至我的四周，他开始赶那伙计，“愣着干嘛，回店做生意去！”
伙计纳闷地走了，顾小五笑着俯下身来与我平视，皱着眉头问我：“你的脸是怎么了？”他说着想将我的手从脸上挪开，我警惕地后退一步，慌忙摇摇头。
他抓住我的手腕强行拿开，在见到我脸颊的高高肿起时，表情阴郁地质问我：“谁打的？”
“我没事……”我低着头，用另一只手捂住伤肿，亦是想要保住我在他面前的最后一丝骄傲。
顾小五没有再追问，强拉着我去附近医馆敷药，却又不肯让任何人碰我，执拗地夺过郎中手里的药瓶，毫不温柔地一把抹在我的脸上。我瞪他：“顾小五，你做什么？！”
“这就是不听话之人的待遇。”顾小五双手交叉在胸前，也怒道，“你明知今日是乞巧节，还把自己弄成这副样子，是想让我跟个丑婆娘一起出去过吗？”
我气笑了，气势也不输他：“那真是不好意思，嫌我丢人，您还可以另寻美人。”
“你……”顾小五被我噎了一下，将药瓶塞到我们怀里，愤愤道，“我去找美人，你可别后悔！”
我双手叉着腰，冲着他的背影吼道：“你去啊！我要是挽留一下，我就跟你姓顾！”
七夕晚上，两人相聚在桥头，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划船。”
顾小五指着桥底下的船，想要糊弄过去，我却没给他这个机会，站在原地丝毫不动地看着他：“你的美人呢？”
顾小五走近，像变戏法一样的从身后变出了一束风信子，认真的瞧着我：“我寻遍了整个豊朝城，觅不得姑娘这般绝色。”
我哼了一声，接过那束已经有些蔫了的白色风信子，放在鼻下闻了闻，嘴角没忍住地弯起：“算你会说话。”
“那姑娘可否赏脸，与在下一同游船赏景？”顾小五说着，又从衣袖里拿出了一束粉色的风信子。
两束粉白花束在手，我就这么被他拐上了那艘小木舟，河岸两边的树上挂着彩色的灯笼，顾小五划着浆，我与他面对面坐着，时不时伸手撩动一下船下清水。
我望着天空，突然见一道光亮划过天际，我大呼：“啊！”
顾小五不明：“你突然大叫什么？”
“有流星诶！”我将自身衣带的一端拿起，将它系上一个结，边闭着眼许愿边同他道，“哼哼，看到流星然后将衣带打一个结，同时许下一个愿望，这样愿望就可以实现了，哎呀，你们中原人是不会懂的。”
顾小五听得新奇：“那你要许什么愿啊？”
许完愿的我心情大好，却不肯道与他听：“我才不告诉你呢。”
“哦，我知道了，”顾小五笑得狡黠，“你定是许愿想要嫁给我。”
“呸呸呸，”我连呸了三声，“你有什么好的，我才不要嫁给你呢。”
见我一副窘迫至极的样子，顾小五笑得整艘船都颤了颤。
突然间，我又瞧见那座我们前几日到过的城楼，问顾小五道：“你带我去的那高高的城楼，究竟是什么地方啊？”
“那叫做承天门，本是豊朝皇室的象征。”顾小五也望向那座城楼，声音低沉下来。
我反问：“为何说本是，难道现在不是了吗？”
顾小五叹息一声，眼眸深邃，像是透过那座城楼看见了它其中的故事：“中原曾有过一位皇帝，他叫李承鄞，娶的便是那西凉的九公主。”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某年的上元灯节，承天门曾经被大火烧过一次，人人都以为那是失火，可只有那位皇帝知道，他所纵之火不过是为了封锁城门，救回那位被掳走的太子妃。”
我听得入迷，也不禁跟着叹息：“身为太子，也有许多无奈啊。”
“最要命的，是那位太子妃也不知道，她到死，都不信李承鄞是爱她的。”顾小五看着我，划船的动作止下，“承天门至此不再作为皇室的象征，而是留下，等着太子妃回来时，看到的不是物是人非。”
我手撑着脑袋，看着顾小五的眼睛：“你怎知道的如此清楚？”
“谁知道呢。”顾小五眼神闪躲至一边，转而说道，“你来唱首歌听听吧。”
我望着渐渐消失在视野中的承天门，不自觉的，唱出来的歌声变得凄凉婉转：“一只狐狸啊，它坐着沙丘上，坐在沙丘上瞧着月亮，噫，原来她不是在瞧月亮，是在等放羊归来的姑娘……”
“顾小五……”
“嗯？”
我唱着唱着，鼻尖突然一酸，泪眼婆娑：“我不想变成西凉九公主那样……”
“那便嫁给我顾小五，”他将我的双手整个裹在掌中，神情无比认真，“顾小五不必心怀天下江山，可以将心全都给你一人。”
阿娘，我想，我找到那个真挚的眼神了。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六章 情定终生乞巧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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